20號開始,絲路電影節進入最終審核階段后,許鑫基本就切斷了一切其他瑣事的聯系。
13部片子,一共審了三輪。
第一輪是評審自己點評,第二輪是大家就幾個有矛盾的電影進行溝通。
接著第三輪,也就是28號這天,大家一共看了五部影片。
也就是討論最激烈的那五部。
今年絲路的獎項也依舊不變,包括評審團大獎在內,依舊是“最佳導演、男女演員、編劇、評審團大獎,以及最佳影片”。
而絲路單元那邊同樣如此。
絲綢之路電影節在獎項方面,并沒有主動求變,打算先打造出來了這幾個獎項的含金量,再徐徐圖之。
雖然去年已經有觀眾吐槽獎項太少,感覺其他優秀電影明明夠拿獎的資格,卻因為獎項少而不夠分……可大家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物以稀為貴。
不要那么復雜的獎項,先把每一座獎杯的含金量提上去,把權威性坐實了,到時候在考慮向外延伸,增加幾個其他方面的獎項。諸如配樂、美術指導等等。
而這種計劃乍一看和其他分豬肉的獎項沒什么區別,但其實本質上從一開始兩邊就已經涇渭分明了。
電影節最重要的是知名度,是人們的簇擁與認可。或者說,它更像是一個大市場,只不過有的電影節是屎里淘金,有的電影節則是真金不怕火來煉。
增加獎項是必然結果,縱觀歐洲三大,其實走的也都是這條路。
一開始,大家追求的都是專業性。
但后來發現,不僅觀眾的需求在變大,電影人的需求也在變多。
有的電影來了就不是為了拿獎的,人家就是想蹭一下電影節的熱度,好讓大家知道“我們影片進入了戛納/威尼斯/柏林”,值得來看。
但電影本身的高度并沒有達到頂點……或者說,夠不到天花板反而是常態。
而有了這些需求后,三大電影節這才開放了諸如午夜展映,驚喜點映之類的環節,讓更多的人能看到這些作品。
這是電影人的需求。
而觀眾的需求也是在整個電影節之中看到豐富多彩的作品。
兩邊一蹴而就。
這也是諸如什么“人道主義獎”、“貢獻獎”之類誕生的原因。
需求決定市場。
在這種情況下,開設一些周邊類獎項是必然的。
在絲路電影節的計劃里同樣如此,先打造含金量,接著提供更廣闊的平臺讓大家展示作品,接納更多的觀眾。
而這么做的目的,就是構建屬于“絲綢之路電影節”的交易市場。
讓更多的好劇本、好故事,吸引更多的投資商,為觀眾帶來更多更好的電影。
可以說,一切的準備,其實最后都是為了創投會的“交易額”而服務。
這不,今年的絲綢之路電影節就拿出來了新的舉措。
在13部主競賽單元,10部絲路單元的電影入圍名單公布后,有了第一屆電影節的經驗,這次的XA市各大8廳規模以上的影院都已經接入“絲綢之路電影節”的場館系統內。
在電影節開啟之中提供至少2到3個放映廳來播放展映電影。
而同樣配套的,是除了這23部電影之外,余下還有27部影片,以“展映單元”的形式,進入到了電影節公映的入圍名單里面。
這27部電影,兩個評審團不摻和,完全是大眾評審投票票選出來的,他們希望觀眾能看到,并且覺得很合口味的電影。
而這27部影片里,要是找藝術性有多高,那可能是想瞎了心了。
但……
經過了幾百號人交叉審核選出來的電影,一定是一個相對完整的好故事。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28號,五部電影看完,要是按照去年的節奏,當天就要開始投票了。
但謝老爺子卻叫停了投票。
直接揮手,告訴大家:解散。
都回去冷靜一下。
睡一覺。
讓頭腦清醒了,能保持中立冷靜的思考之后,29號,咱們再來投這個票。
這點在許鑫看來很棒。
因為難免的,剛看完某部電影后就開始投票,會下意識的忽略掉其他電影優秀的地方,產生一些沖動。
而29號上午10點。
9位評委重新齊聚放映廳。
本來還有工作人員在場要唱票的,但老爺子卻直接揮手,把他們給攆了出去。
猶如大家第一次吃飯時那樣。
這是屬于評審團的聚會,外人不要在場干擾。
而工作人員被攆走后,謝飛一招手:
“小許,一會兒你來唱票。選出來的結果,直接封存,所有人保密,對家人都不能說。”
許鑫點點頭表示明白后,老爺子絲毫不拖泥帶水的直接說道:
“開始吧。”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說道:
“最佳編劇獎,請各位投出你們心目中實至名歸的獲獎作品!”
片刻,9張字條堆放到了一處。
謝飛沒讓許鑫唱票,而是繼續說道:
“接下來是最佳男演員。”
“最佳女演員。”
“最佳導演。”
“最佳影片。”
五個獎項全部選完,許鑫走到了黑板前。
本來工作人員已經寫好了13部電影的名字,他只需要在票數對應的電影下面寫“正”就行。
“那么,現在開始最佳編劇的唱票。”
說著,他拿起了第一張字條,打開看了一眼,忽然嘴角一抽。
“第一票,棄權。”
眾人一愣。
謝飛問道:
“你自己寫的票?”
許鑫干笑了一聲:
“嗯,是。”
他沒明說原因,可從一開始對《烈日灼心》的態度來看,當許鑫寫下了《棄權》這兩個字時,那么就說明……他在心里,在這個獎項上,投了《烈日灼心》一票。
只不過為了避嫌,他寧可不獲獎,也不愿意讓人覺得絲路電影節這個大家一起孵化出來的孩子身上有污點而已。
而巧了的是……
當《最佳編劇》的結果塵埃落定,選到了最佳女演員的時候,第二個棄權出現了。
許鑫唱完了“棄權”的票,下意識的環視四周。
最后目光鎖定在了謝飛身上。
老爺子呵呵一笑。
這下,許鑫明白了他選的是誰。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顏柄燕吧?
畢竟《萬箭穿心》這部戲,老爺子是藝術總監呢。
他心說咱倆可真默契。
獎項選完后,所有評審都對獎項的結果沒有任何意見。
可以說是高度統一的。
而把六個信封鎖在了保險箱里,許鑫親自提著找到了田雙河。
看到許鑫進來,田雙河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問道:
“選出來了?”
“嗯,選出來了。您看下。”
把保險箱捧到了田雙河的桌子上,這箱子的密碼只有田雙河知道,甚至交到評審團時候都是打亂的。
雖然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但形式感有時候更像是人心的一把鎖。
鎖住了秘密,靜待揭曉的時刻。
撥對了密碼,箱子打開,田雙河一張一張信封的拿了出來。
片刻,等在旁邊的許鑫就聽見他問了一句:
“這個結果沒有人有異議吧?”
“沒有,一致通過。”
“好。”
田雙河點點頭,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玻璃展柜里放著的那三座獎杯上面。
一金,一銀,一水晶。
熠熠生輝。
這些電影,他也看了。
而現在這個結果……只能說,每一個獎項都沒有辱沒它們。
很好。
30號。
許鑫回到了燕京。
又是十天的出差,回家時,家人似乎都習以為常了。
甚至連倆孩子都是如此。
爸爸媽媽總是在忙,尤其是爸爸,經常好久不見人。
然后每次晚上回來,明明睡覺之前還能看到爸爸和媽媽,但睡醒了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在姥姥和姥爺的懷里。
好奇怪喔
楊蜜還比較好奇這次的電影節獎項結果如何,奈何老公跟吃錯藥了一樣。
“打死我也不說!”
一開始,她還以為老公要和自己玩新花樣。
行吧,你那小M的模樣可真可愛
結果等伺候好了大爺,發現大爺還是不說,她就無語了。
有種自己被白嫖了的既視感。
氣的她半夜睡醒,起床尿尿的時候,心里那股火還沒散。
一腳蹬在了許鑫的屁股上。
迷迷糊糊的許鑫從床下面起身,茫然的看著四周,納悶自己怎么掉床的時候,就聽見親媳婦那滿是心疼的關懷:
“哎呀,寶寶,你怎么掉床了?”
“快快快,快上來。”
“寶寶你沒事吧?”
“……寶寶來,我抱著你。抱緊點我”
“哎呀你怎么掉床了呢。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快睡吧……”
迷迷糊糊的許鑫貼著大蜜蜜蜜蜜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意識陷入黑暗前,他還在琢磨……
這么多年,好像這是自己第一次掉床吧?
咋回事呢?
不過……還是媳婦好。
真香。
真軟。
31號在家歇了一天。
1號的時候,他帶著四輛商務車,抵達了燕京機場的出口。
《電話鈴聲》一行人,加上助理,十來個人抵達了燕京。
“哈哈,許”
杰絲敏上來就給了許鑫一個大大的擁抱。
“CIAO,杰西。”
然后就是例行公事的貼面禮。
和一圈人打完了招呼,許鑫看的出來,他們似乎都很興奮。
尤其是愛德華多,他今天還特地選了一件短袖唐裝,露出了一胳膊的黑毛。
看著那叫一個粗獷。
而打了招呼后,許鑫便招呼著他們上車。
連行李帶人的,四輛商務車裝的滿滿登登,直接朝著燕京市里進發。
許鑫親自開車,拉著幾個演員們。
一路上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聊燕京這座城市。
這次他們到來的行程是先在燕京玩個兩三天,許鑫打算帶他們逛逛紫禁城、長城等地方,游玩之后,大家一起去西安。
西安玩的地方一點也不比燕京少。
足夠這群“老外”走到腿軟了。
同時,他也向幾個人表達了劉一菲的歉意。
畢竟神仙姐姐在劇組拍戲,來不了,還真挺遺憾的。
而到這邊的第一站,就是全球知名的PekingDuck,全聚德。
楊蜜已經在包廂等候了。
杰絲敏看到了楊蜜后,眼眸就亮了起來。
畢竟,大家的緣分是真的不淺。
當年那段戛納上面引用羅曼羅蘭的發言,杰絲敏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眼前這位天朝的演員像全世界袒露出了優秀的個人素養。
還引得法國人自己吐槽自己家的翻譯沒文化。
成為了當年的一樁趣事。
而現在再次重逢,她結婚了,對方也嫁為人婦。
看起來更漂亮了。
于是,一個大大的貼面禮是少不了的。
而其他人看到許鑫有著這么漂亮的一位妻子,雖然不至于牛頭,但貼貼肯定同樣少不了。
最后,十幾號人坐在包廂里閑聊天。
從電影聊到去玩的地方,從歷史聊到了人文。
而當兩位廚師推著烤鴨進來時,聊天的氣氛迅速被推向了第一波高潮。
“哇哦!”
“貝利西莫。”
看著那兩只被師傅精湛的刀工飛快處理的烤鴨,一群人拿著相機,手機,跟沒見過世面的下里巴人一樣,一邊驚嘆,一邊拍攝。
最后,當一卷鴨肉卷餅吃進嘴里時,所有人都開始稱頌上帝之名。
烤鴨。
紅酒。
各種充滿了天朝特色的食物。
就這一頓午飯的功夫,這些人就干掉了十來瓶紅酒,8只烤鴨。其他的菜更是吃的干干凈凈。
這飯量確實也是沒誰了。
而確定大家都不怎么累之后,許鑫當場拍板:
“走,咱們逛故宮去。”
當年奧運會的時候,無論是太廟的演出,還是一些涉及一些建筑美學文化元素參考等等,他都沒少和故宮里的各位領導打招呼。
并且,楊蜜這么多年,始終也在經營者老公的人脈。
四時八節太夸張,但逢年過節的時候,禮物禮數從來都沒落下過。
于是,許鑫一個電話,故宮那邊的領導直接就派了倆專門負責對外接待的工作人員,以及4個處于“社會最底層”的研究生幫忙拎包拎設備……
其實這多多少少也算有點公車私用的意思,但有時候這個社會便是如此。
關系,人情是一張逃不開的網。
躲不開,逃不掉。
不過話又說回來,許鑫好歹是個導演。
并且《舌尖》現在的評分在豆瓣上都9.3了。
縱觀全國,只要他想去的地方,哪怕不是為了電影,只要想去玩,那么提前和當地的相關部門打個招呼,接待規格也一定是禮賓級的待遇。
如張掖對老頭。
如廈門對他。
到了故宮的時候,他也提著一臺單反下了車。
楊蜜倒沒去。
她嫌累。
和老公從談對象開始,倆人其實就逛過一次故宮,還是許鑫央求著她來的。
作為燕京本地人,對故宮還真談不上新鮮。
尤其是現在的故宮。
甚至她還和許鑫說過,小時候她還進過金鑾殿里,那時候金鑾殿還是對外開放的,當時誰家要是和管理的人認識,還能湊到龍椅前呢。
不過坐肯定是沒人敢坐的。
迷信。
生怕自己壓不住。
對此,許鑫嗤之以鼻,覺得媳婦在吹牛。
楊蜜也不解釋。
愛信不信。
這就跟白云觀一樣。
當年清明祭祀婆婆,您老人家不是還去里面磕過頭燒過香?
可你現在再去,你就只能在門口的蒲團上拜拜了。
白云觀的正殿已經不讓進了。
所以,紫禁城對她而言,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致。
她一會兒確定一下給老公的這幾個外國友人居住的酒店沒什么毛病后,就回家休息去了。
且說許鑫這邊。
幾臺商務車停車的位置,是故宮外面的內部停車場。
本來領導說給他們安排直接開進故宮的,但許鑫考慮到這種事情太高調,不值當。
并且,他對這些文化古跡同樣有著保護和敬畏之心,便拒絕了。
車到內部停車場的時候,接待的人員已經等在那了。
看到許鑫他們下車便迎了上來,喊了聲“許導”。
許鑫禮貌的打招呼,蘇萌則飛快的給所有人遞過去了車載冰箱里冰冰涼的礦泉水。
紅包倒是沒拿。
還不到時候。
一會兒出來的時候,這些人肯定得送。
送走的時候再把紅包交過去,表達感謝更合適一些。
而許鑫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這些老外后,接待人員也沒多問,帶著大家就一起往故宮的方向走。
雖然入口都一樣,但他們不用跟游客擠,可以直接走禮賓通道。
而一邊走,兩個接待人員還用英文如數家珍一般,介紹著故宮的一切。
說老實話,這比當年楊蜜陪著許鑫來的時候,花五十請那個黑導游可特么專業多了。
各種典故,諸如午門的三個大門都是干什么用的,平常誰來走之類的,人家給解釋的倍兒清楚。
什么平常皇帝走,娶皇后入宮時,皇后能走一次。狀元、榜眼、探花金榜題名后,能從中間的大門走出去一次等等“冷知識”,人家講的那叫一個專業。
本來一群喝了酒后還有點隨性的老外們,包括最跳脫的愛德華多,在感受到了這些建筑所存在的歷史底蘊后,神色都變得正式了許多。
午門、太和殿廣場。太和殿正殿本來游人是進不去的。
但許鑫他們卻可以。
在游客們好奇的目光中,一堆人直接走了進去。
其實太和殿里除了金絲楠木的柱子外,其他的東西都已經換成了替代品。
所以不存在什么拍照的閃光燈會傷害文物這一說。
逛,聽講解。
唯一可惜的是想上手摸那些柱子,得帶個手套。
保護文物嘛。
太和殿出來,就是中和殿、保和殿。
同時,接待人員還送上了禮物。
《故宮100》的全蓋章圖鑒。
這玩意游客買的話,196一本。并且,整個故宮里有好多家都賣,但每家蓋的印章不同。
也不能說是你在這邊買了一本后,去別家店蓋章。
可不得不承認,那些印章看著是真好看。
一群老外捧著愛不釋手,如獲珍寶。
接下來就是什么儲秀宮、坤寧宮之類的在《甄嬛》里面經常出現的地方。
同樣也有印章圖鑒來賣。
一群老外逛了一圈,手里頭就多了好幾副“奉天承運”的印章。
一個個嘴都笑歪了。
而逛到了下午4點多,故宮要閉館了。
工作人員就帶著他們轉移到了故宮博物院的工作區域。
實話。
許鑫也是第一次來。
而剛好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文物修復的地方。
當他看著一個老師傅在那修一個……據說是乾隆的什么……水法鐘的時候,眼睛就直了。
那些一個又一個的藝術品,通過這些匠人的手復原的場景……
尤其是他們到的時候,剛好是那個看起來跟個文弱書生一樣的老師傅王津要進行修復操作的時候。
并且這鐘還是意大利人送的。
一股奇特的緣分讓大家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只能大氣兒都不敢喘的看著王師傅給這座巨大的銅鐘上了發條,在齒輪的作用下,那些飛鳥、小人、高山、流水都開始有節奏的律動起來的場景……
許鑫立刻就被這股奇特的美感給吸引住了。
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們就這么看著一座至少有200年歷史的古鐘……而且還是自己國家的古董在如同山水畫一般的“演繹”出了時間……
怔怔出神。
直到王師傅覺得差不多了,主動停止住了發條。
然后跟大家說:
“還有些小瑕疵,得微調。”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而回過神的杰絲敏第一反應,就是對許鑫說道:
“XU,我覺得……你該拍一拍這些了不起的人們。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真正的藝術家!”
許鑫先是一愣。
看著那已經靜止不動的銅鐘一會兒……
下意識的點點頭:
“你說的對,杰西。”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就這么看著在鐘前忙碌的王師傅。
“很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