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貝緩緩抬起頭，看向天花板。
這么多年里，龐貝遇到過無數個女人，可他很少記得女人的長相，甚至前天晚上和他共度一個美妙夜晚的那個小麥色拉丁美女的臉長什么樣，龐貝都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那個女人擁有一雙美腿，又長又健美有力，纏在腰上像被蟒蛇給盤住。
可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仍然記得那個叫古爾薇格的女人的臉，他記得那個女人長什么樣……語氣說愷撒的英俊是繼承他的，其實愷撒像他媽媽也很多，自己可沒有這么多正義感；責任感和溫柔給愷撒繼承，看到愷撒的臉，龐貝就會想起那個病床上的女人。
還記得她的聲音，總是用“我的愷撒”這種話，就好像愷撒是個什么不得了的寶貝，生怕有人從她的手里把這個寶貝搶走了似的。
龐貝望向愷撒和諾諾……婚姻么，妻子么，真是個沉重又遙遠的話題，遙遠到用時間都無法衡量，而是生與死那么遠。
“媽媽為什么把東西放在你這里？”愷撒看向龐貝的眼神里充滿質疑、詫異與敵意。
在愷撒看來，自己的媽媽和種馬老爹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自己的媽媽對誰都很溫柔，哪怕是這樣一個混蛋……但這個混蛋卻沒從真正愛過自己媽媽，媽媽最后待在加圖索家全都是為了自己，如果她生下的是一個血統一般的孩子，家族里的老家伙們絕對會把她送到北太平洋上的某個小島安度余生。
說是安度余生，其實就是變相的囚禁起來，這就是加圖索家一貫的作風，只要嫁入加圖索家的的女人，就意味著永遠失去了獨立自主的能力，她們生是加圖索家的人，沒有用了也是加圖索家的廢物，哪怕死了也是加圖索家的一具尸體，在這個世界上，只要足夠強大、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就不會和別人講自由和民主，加圖索家那些自詡紳士的老家伙們本質上其實就是比任何人都要惡劣的老流氓。
“我要是說你的母親其實一直深愛著我，你一定巴不得把你的鞋底印在我的臉上吧？”龐貝輕輕的嘆了口氣，“但事實確實如此，你媽媽不把這東西留給我，又能交給誰呢？畢竟你的身體里留著我一半的血，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愷撒張了張嘴，但是沉默了，他下意識想要反駁龐貝，但卻無從反駁，愷撒很想否認龐貝說他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信任的人，但仔細一想，自從記事以來媽媽一直待在加圖索家，除了龐貝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她還能信任誰呢？家族里那些老家伙么？那還不如相信撒旦是善良的，墮入地獄就是在造福人間。
“我知道你有無數的話想罵我，混蛋也好，種馬也好，畜牲都可以，但我當初真的很愛你的媽媽。”龐貝沖愷撒聳了聳肩，“我沒騙你，不然你媽媽為什么會死心塌地愛上我呢？她為什么會愛一個不愛她的人？那么她圖什么呢？難道你覺得她和外面那些為了身份地位和錢而處心積慮爬上我的床脫光我的衣服的女人是一路貨色么？”
愷撒怒火中燒，剛要發作，但龐貝忽然伸出一只手攔住了他。
“我們都知道，古爾薇格絕對不是這樣的女人，當年的事你不了解內情，我承認我犯了錯，我是個混蛋，所以這些年我也很后悔，至于你問我為什么一邊嘴上說著后悔，還要不停找別的女人，是因為我覺得后悔也沒用。”龐貝的語氣少有的誠懇，“我說真的，愷撒，我和其他的女人睡不代表我不愛你的媽媽，這話我自己都覺得很混蛋，但如果一個人只活在過去，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每天酗酒么？每天發瘋么？結果被送進精神病院？那不是連酗酒發瘋的機會都沒了？完全成了個廢人嘛！”
龐貝說這番話的時候，路明非莫名看了眼楚子航，他心說活在過去的人就成了廢人么，那師兄這種執拗又死性子的家伙豈不是早病入膏盲了？
但這家伙也活的挺……有自我的，一點也不像什么廢人啊。
“如果濫情也能成為愛的借口，那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真理都可以去死了。”愷撒用厭惡的語氣回復龐貝，看起來他對龐貝的這些“歪理”根本不買賬。
“你這么覺得也很正常，我和你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咱們誰也沒辦法說服誰。”龐貝看著愷撒，語氣透著似有似無的父子溫情，“不過我很開心你不像我而更像你媽媽，你繼承了她善良優秀的品格，長成了一個正義的大人，沒變成我這樣的混蛋，知道么兒子？我和其他人介紹你的時候都很驕傲，我一直以你為榮。”
“可我一直以你為恥。”愷撒冷笑著，完全不吃這套，“別玩了父子情深這一套好么？我只覺得惡心，像海溝里的臭蟲忽然冒上岸沖我吐了一口口水。”
“哦，被一個兒子這樣形容的老爹該有多么悲哀！”龐貝看向昂熱，“我的老朋友，看來你終生未娶未必不是明智的決定！”
“別看我，因為有時候我也很想往你臉上吐口水。”昂熱打從心底覺得自己這個老朋友活該。
“哦，你們這群沒愛的家伙，我在這里根本找不到認同感。”龐貝拿出手機來，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的那一頭秒接。
“凱瑟琳，我能去找你么，我現在有點缺愛！”龐貝的語氣充滿中年男人的油膩，盡管他的聲音性感又富有磁性。
“哦，我親愛的龐貝，我約了你好久你一直拒絕我，我正準備找我的閨蜜宿醉一場，你不是說今天要去亞洲找你兒子么？你要怎么來找我呢？”龐貝開的是免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成熟女人的聲音，性感又奔放，還帶著絲絲魅意。
就像要順著電話線爬到龐貝的床上似的。
“我的私人飛機馬上就要接到我了，五個小時，五個小時后我就會出現在埃菲爾鐵塔的腳下，我親愛的凱瑟琳，不會讓你久等的。”龐貝用近乎通知般的語氣說完這句后，就掛了電話。
“朋友們，就是這樣，古爾薇格的戒指確實送到我兒子的手里了，我此行的任務也完成了，我現在飛去巴黎約會，還能趕上我新女友和她閨蜜的早酒。”龐貝把手機放進胸前的口袋里，對會議室里的眾人揮揮手。
龐貝轉身往會議室的門口走，看上去真的沒有其他的事了，這搞得路明非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出了奧丁這么大的事，作為卡塞爾學院最大校董的龐貝一點也不關心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送個戒指？這么說他是認可諾諾這個兒媳了？
這人還真有夠怪的！
“等下。”這一次愷撒喊住了龐貝，“什么意思？你這次來就是為了把媽媽的戒指給我？”
龐貝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著愷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嘆著氣搖著頭說：“傻孩子，女孩子都把話說到這一步了，她不正等著你求婚呢？你的求婚戒指有帶在身上么？”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替家族里那些老家伙，把我和諾諾帶回去的？”愷撒依然不可置信地問，“那你要怎么和他們交代？”
與其說龐貝的態度是為了把家族的意思傳遞給愷撒和諾諾，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試探……試探愷撒和諾諾愛的是否夠真夠誠。
“我需要和他們交代什么？”龐貝翻了個白眼，“一邊是我的兒子，一邊是我巴不得早點死的家里的那些老不死，站誰那邊我難道心里沒有數么？雖然我的兒子一直不愛我這個老爹，但我還是蠻愛你的，愷撒，都說這個世界上，父愛如山吶！”
“那你之前說的那些？”愷撒微微皺眉，這次忽略了龐貝那些惡心肉麻的話。
“這么明顯的考驗還看不出來么？”龐貝打了個響指，“你們通過了，我認可諾諾這個兒媳了，盡管你們不需要我的認可，但古爾薇格的意志還寄存在我這里，我這是替她做了決定，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成為她的兒媳，但如果你媽媽還在，她會喜歡諾諾這個女孩，我了解她。”
諾諾的眼神里也掠過一絲詫異，因為她感覺，龐貝似乎真的對愷撒的媽媽、那個叫古爾薇格的女人，仍然抱有一份特殊的懷念……盡管這個男人剛剛才說要和其他的女人約會，很渣很敗類這一點沒辦法否認，但他每次提及已故的妻子和提到其他女人時的神情和態度完全不同。
諾諾是個側寫者，她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或許真的和他說的一樣，曾經深愛著那個叫古爾薇格的女人。
愷撒的神情也有些動容，因為龐貝這個父親不管再怎么混蛋，的確也曾是自己媽媽的丈夫，媽媽已經不在了，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從他嘴里說出的話，能代表媽媽的認可。
“你足夠愛諾諾，諾諾也足夠愛你，只要這份愛不變，這個世界上少有什么東西能阻擋你們，愷撒，如果真的想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孩，就變得更強大吧，別重蹈我和你媽媽的覆轍。”龐貝低聲說，“我會以我的名義幫你轉告家里的那些老不死的……讓他們見鬼去吧！”
龐貝扭過頭，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呼呼”的風聲從門外傳來，仕蘭中學操場上的學生和家長們傳來一陣陣的驚呼聲，路明非他們往基金會大樓的玻璃幕墻看去，白色涂裝的直升機盤旋在仕蘭中學的上空。
直升機降下長長的懸梯，龐貝一個加速，直接從走廊的欄桿外跳了出去，在操場上一陣尖叫聲和驚呼聲中，他精準的抓住懸梯的末端。
狂風將他的西裝吹得獵獵搖擺，本來也沒系幾顆紐扣的襯里下，露出完美的能登上時裝雜志封面的胸肌，直升機帶著這個男人遠走時，他在進入機艙前，還不忘扭頭沖基金會大樓的方向揮手，像一位古羅馬出征的皇帝。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多的女人無法自拔愛上這個渣男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的樣子真的很瀟灑，就像從“圣經”里走出來的古男。
“你們留在這里敘敘舊吧。”昂熱對愷撒、蘇茜和酒德亞紀三人交代了一句，“那些東西，記得要銷毀的徹底。”
“知道了，校長。”酒德亞紀點點頭，對昂熱問，“校長要先離開么？”
“我還有點事，暫時不會離開這座城市，回學院的時候可以一起。”昂熱點點頭說，臨走之前他看了眼愷撒和諾諾，“什么時候婚禮，記得提前發一封請柬，雖然我不能保證有時間到場。”
“婚禮場地的選址不會離學院太遠。”愷撒對昂熱點點頭。
昂熱離開了，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愷撒和諾諾身上，愷撒的手里還拿著他媽媽留給他的戒指，鉆石切工極其平整的棱面反射著耀眼的光。
“諾諾……”愷撒想說些什么。
“暫停一下。”諾諾對愷撒比出一個稍等的手勢，她嘆了口氣，看了眼四面八方一眾看戲的家伙們，“你們非要用這種眼神盯著我么？”
“求婚現場不就是最棒的吃瓜現場么？”蘇茜的語氣有些迫不及待，“快點啊妞兒，我等著一天都等好久了。”
“搞得像你要結婚了似的。”諾諾翻了個白眼。
“看別人結婚可比自己結婚有意思，我結婚的時候都緊張死了。”路明非幸災樂禍地看著諾諾，“快點啊師姐，我們不會把你們照片發守夜人論壇里的。”
諾諾扭頭瞥了眼不動聲色、但已經掏出手機來打開攝像功能的楚子航。
“我懂了我懂了。”諾諾點點頭，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把愷撒手里的戒指連同戒指盒一起抓了過來。
“你愛我，我也愛你，你想照顧我一輩子，我愿意……流程就是這樣了對吧？”諾諾對愷撒點點頭說，“恭喜你，你求婚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