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中年男人一聲斷喝,手上的竹刀像是劃過蒼穹的一道垂虹,爆裂的破空聲裹挾著山雨欲來的氣勢朝路明非的頭頂垂落。
示現流,袈裟斬!
示現流的特色是強調由上方斜砍的大袈裟斬,希望在第一擊就把敵人砍殺,而在攻擊時會發出很大的暴喝聲也是它的特色,旨在先在氣勢上搶占先機震懾敵人,為一擊必殺鋪墊準備。
幕府末年的時候薩摩藩的示現流維新志士們僅憑這一招就干翻了不少其他流派的劍士,雖然這一招簡單得只剩一道直劈,但是那也是長年累月的磨礪積累下來的一道劍光。
自中年男人接觸示現流伊始,他就始終牢牢遵守著示現流“早上劈三千次,晚上劈三千次”的規矩,數年晝夜,雷打不動,故而這也是他壓箱底的絕招。
與近乎沒人能抗過程咬金的三板斧同理,鮮有人能撐過中年男人的這一起手式,哪怕是身居六段的高段劍士們往往也只是尚處在被中年男人突如其來暴喝造成的恍惚間就頭盔一震,塵埃落定。
不過面對路明非,中年男人起手便是絕招的行為屬于是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與路明非對峙越久,他就越是心悸,這個練劍僅三年年齡不過十八的少年給他的感覺竟是像個歷經千錘百煉的老劍圣般沉穩自如、毫無破綻?!
中年男人知道,繼續拖延下去他的劣勢只會越來越大。因為路明非始終穩若泰山,而他的氣勢卻被對方無形中一點點消耗。
劍道對決最重氣勢,假如隨著時間流逝、他的氣勢都已經被對方消耗殆盡穩穩壓制,那這場對決不就不攻自破了還比個錘子啊!
垂虹從顱頂掠過,那柄包裹著尼龍繩的竹刀卷起風聲撲面而來,而路明非回應這石破天驚一擊只是一招最簡單的上挑,沒有蓄力、更沒有斷喝或是青筋暴起的猙獰。
只是抬手、上挑,中年男人看似不可阻擋的一擊就被路明非這樣輕描淡寫地挑開,垂虹被再度挑回天上,高高掛在蒼穹而無法墜落。
路明非回應中年男人的同樣是一招袈裟斬——薩摩示現流中的“獅子示現”。
與中年男人接近云耀的境界不同的是,路明非的袈裟斬已經確確實實產生云耀效果——下劈的動作干凈利落,速度快到肉眼難以捕捉,仿佛打雷下雨的時候閃電劃過云層!
竹刀直落,中年男人卻愣了神,有那么一瞬間他當真覺得自己面對的是一只猛獅握著刀從天而降!
他甚至來不及回刀格擋,哪怕這僅是一場很平常的切磋使用的武器也是標準的訓練用竹刀,但他真切地從路明非的斬擊中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劍道經驗非常豐富的他在死亡的一線心悸萬分踉蹌著后退半步。
砰!
閃電與雷鳴過后,竹刀敲在中年男人的面罩上,傳來清脆的敲擊聲,然而并沒有出現預料中斷刀或是面罩形變的情況,那勢如破竹的一擊落下后力道竟是出奇的輕。
勝負揭曉,場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與雷鳴般的鼓掌聲。
孩子們扯著嗓子高呼“少年宮劍圣”的名頭,膜拜站在他們面前剛剛以雷霆一擊結束戰斗的偶像;而稍大一些的劍道愛好者們早就心滿意足地錄好視頻,等著回去后好好鉆研這場意猶未盡的對決。
只有中年男人心知肚明,假如那是把真正開刃見血的刀、而他恰好是那個少年心中假想敵的話,那道凜冽而冷酷的劍光絕對會在一瞬間貫穿薄如脆紙的面罩、將他的大好頭顱連同整個身軀一分為二!
“得罪了,館長。”路明非收回竹刀,率先行禮,然后換上了他一貫嬉皮笑臉的表情。
“你小子……”與路明非的泰然自若不同,中年男人上一秒還沉浸在被死亡籠罩的陰影中,下一秒那個仿佛要和你打生打死把你一刀劈成兩半的家伙就一臉賤笑的望著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小子,我可不記得我教過你示現流的刀法啊!”中年男人一把攬住路明非的脖頸,氣勢洶洶,“如實招來,什么時候偷學的獅子示現,竟然還練成了云耀!”
要知道哪怕是在示現流浸淫十年的他,也堪堪不過是摸到了云耀的門檻,而且這在一眾劍士里都絕對稱得上是天賦異稟了!
路明非才多大?練劍才幾年?這小子當真是人?怪不得路明非這家伙經常在他面前念叨:“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豬的差距都大”,現在看來簡直是至理名言!
“松手啊館長要被掐死了!”路明非用力拍著中年男人孔武有力的手臂,大聲求饒,“別把我說得像是什么劍術小偷一樣好不好!我不是給你交過學費嗎?再說了,要偷學我也去偷師兄不會找你偷啊!”
“臭小子,還好意思說!給我交一學期學費,在我這兒待了三年,給你打個鋪蓋不得拿我這道場當家了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這兒解決!”男人破口大罵。
“那說明您的道場讓人有種賓至如歸的親切感!”路明非大喊。
“就你小子會說話!”中年男人這才松開路明非的狗頭。
不過下一刻路明非后腦勺就挨上重重一擊,他抱住狗頭,痛苦哀嚎,全然沒有與中年男人對決時的高手氣質,“我在夸你呢館長,你恩將仇報就算了,把我英明神武的大腦打壞了可怎么整!”
“我沒打你啊。”中年男人攤開雙手,以示清白。
“是我打的!”惱怒中夾著一絲俏皮的聲音從后方傳來,路明非和中年男人猛然回頭。
站在他們身后的是一道高挑明艷的倩影,一席紅發在腦后束成高高的馬尾,鵝黃色的小背心外搭天藍色的開扣T恤,貼身的牛仔褲包裹住修長的雙腿,因為道場有穿鞋不準入內的規矩,女孩赤裸著雙足也顯得非常可愛。
“路明非!”光彩照人的女孩看著路明非,神色間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看模樣不是被劫了財就是被劫了色,像極了前來討債的怨女。
“諾諾?”路明非呆滯了一瞬,試探性地喊道。
“見鬼了!”這次輪到女孩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