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龍之前就讀過龍族的路明非
和在人群里穿梭的愷撒不同,同組的路明非和楚子航這對師兄弟坐在偏僻的角落里,黑色的海水和白色的水沫在他們的腳下流過,濤聲不斷。
楚子航找愷撒借來了迪里雅斯特號的操作手冊,他正在快速翻閱。愷撒只記住了上面劃線部分的終點,楚子航準備趁著臨陣之前的這段時光把剩余的部分也看看,能記就盡量記住。
畢竟他們都是第一次用深潛器下潛,八千米的深海區不是鬧著玩的,除了真正的古龍,近乎沒有生物能在那樣的深度生存,假如突發什么意外以他們混血種的體魄也得玩兒完。
路明非沒有打擾楚子航的用功,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攥著某樣東西,低頭看著腳下海水卷起的一層層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楚子航閱讀疲勞抬起頭時,路明非這才搭上話:“師兄,你會緊張么?”
“緊張肯定會有的,但是在能克制的范圍內。”楚子航淡淡地說。
他就是這樣極端冷靜的人,擁有著變態般的自制力。哪怕你告訴他一小時后就是世界末日了,他也會放下書本靜靜地思考如何拯救世界;如果得知拯救不了世界,那他大概會給媽媽還有夏彌各自打去一個電話,然后獨自回想著和父親的點點滴滴,說不定反而會覺得輕松下來覺得死亡未嘗不是一種慷慨。
這就是愷撒為什么不喜歡楚子航,在他眼里,死都不怕的對手真的是神經病!
“和師妹通過電話了么?”路明非問。
“嗯,如實告訴過她了,我說這次任務很危險,有可能會回不來,如果真的發生什么意外,希望她能多多看望我媽媽。”楚子航說。
“師兄你在有時候真的不需要這么……實誠,特別是在感情里。”路明非被楚子航的耿直折服,連連嘆氣,“師妹她怎么說?”
“她說……‘楚子航你自己的老娘自己照顧,我才不管這些呢,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死在那種小水溝里,就是孬種,我就不認你這個男朋友’。還有‘你要是被誰弄死了我第一天就帶著芬里厄去給你報仇但別指望本小姐會為你守活寡,第二天我就改嫁’……這是她的原話,大概就這些。”楚子航用毫無波瀾的語氣復述著夏彌的話,
“不愧是小龍女啊,這彪悍程度和師姐有的一拼!”路明非豎起大拇指,“和這樣的女孩戀愛師兄你會有壓力么?”
猶豫了一下,楚子航輕輕搖頭:“還好。”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楚子航忽然開口:“夏彌叫我和你說一聲,說她在新生聯誼會認識了不少學妹,什么類型的都有,如果伱感興趣可以盡管和她開口。”
“師兄你轉告師妹,就說謝謝她的好意,可是不用了。”路明非說。
“零呢?”楚子航冷不丁地說,帶著試探性的語氣,“芬格爾說零在學生會很受歡迎,有很多追隨者,但她都拒絕了,零看起來對你有些好感。”
路明非看著楚子航笑著搖了搖頭:“零很好,很優秀,我和她也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師兄,你應該也知道,愛上一個女孩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
楚子航說出這番話他不奇怪,因為師兄內心就住著一個八婆,楚子航的八婆屬性甚至強過大部分女人,所以他暫時還不敢把繪梨衣的事吐露給師兄。
楚子航點點頭,然后神色忽然板正起來,因為他們的耳機里開始傳開滋啦滋啦的電流聲,這說明頻道通訊開始連接了,本部的諾瑪和日本的輝夜姬的通信系統已經對接上,接下來會由任務的總負責人親自和他們對話。
電流聲劃過后是沉重的呼吸聲和施耐德教授嘶啞的嗓音:“愷撒小組請注意,愷撒小組請注意,這里是諾瑪設立的本部與你們之間的加密頻道,我是施耐德,收到消息請回復。”
“收到。”聽到“加密頻道”的三人同時壓低聲音回答。
“任務的詳情我就不贅述了,總之就是潛入海底去爆破一枚古龍的胚胎。你們三位都是資深專員,雖然都還沒有畢業,但在執行部的記錄已經趕超了絕大多數的前輩,一般的難題是困不準你們的,唯獨有一點是例外。”施耐德緩緩地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如果在水下看到了‘門’,或是類似‘門’的東西,不要多想,立即通知日本分部說你們遇到了危險,全力對你們救援!”
“什么意思?海里會有什么門?”愷撒不解。
“不需要理解‘門’的意思,你們只需要記住,如果眼前出現了門,就和日本分部說你們遇到了復蘇的古龍,讓他們第一時間救援,哪怕是放棄任務!”施耐德教授威嚴的語氣不容置疑,“你們還有什么問題么?除了門以外,還剩一分鐘的時間可以回答你們。”
愷撒小組隔著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片刻后楚子航朝通訊器問道:“教授,我不想和媽媽說我出差來了日本,因為不好解釋,所以這幾天沒有給她寫郵件,我之前有把諾瑪的聯系方式留給她,請問這幾天她有向學校打聽我的情況么?”
“你的母親沒有給你打電話?”施耐德教授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奇怪。
“沒。”楚子航說。
“夏彌也沒給你說?”施耐德又問。
“沒有……她們怎么了?”楚子航微微皺眉。
“夏彌向學校請假了,她和曼施坦因教授說怕你媽媽擔心你,所以去了你家陪她。”施耐德教授說,“我還以為她們至少有一個人會通知你。”
楚子航看起來有些傻眼,路明非和愷撒都以揶揄的目光調侃他。
“哦對了,還有愷撒,你的叔叔弗羅斯特很關心你,知道你要執行這么危險的任務,他已經氣住院了。希望你能活著回來,不然他會提著雙管獵槍找讓你參與任務的始作俑者校長和我算賬。”施耐德教授說。
“哦,那可真令人感動。”愷撒面無表情地說,“不過您和校長應該不會怕我叔叔吧,他當個權利者還行,但恕我直言,他要親自打架哪怕提著槍也是個戰五渣……如果提著雙管獵槍的話那就是戰十渣。”
“還有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也很關心你,他說你任務平安歸來后就可以向學院提名在英靈殿為你立雕塑的申請了。”
“教授,您不覺得這個節點提到英靈殿雕塑啥的不太吉利么?”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但還是忍不住心里一暖,畢竟古德里安那老頭算是為數不多真心在意他的人。
“時間差不多了,那就這樣,住你們好運。記住,任務不是不能失敗,一切以自己的安全為重!”這是執行部的鐵腕部長施耐德教授第一次強調安全大過于任務,說完后他就切斷了通訊。
愷撒撥開白衣的人群從檢測平臺走來,在路明非和楚子航身邊蹲下,三人圍成一個正三角形。
“搞得神神秘秘的,誰知道施耐德教授說的門到底指什么?”愷撒望向楚子航,“你是他的學生,你有什么看法?”
“如果是類似‘門’的話,范圍就太廣了。”楚子航沉吟了一會兒,“會不會是類似于長江的夔門或是青銅門?任務里說胚胎會釋放一個電磁場影響周圍生物的腦電波,如果大膽設想一下,這個磁場會不會其實是一個尼伯龍根?因為只有血統純度足夠高的混血種才不會在尼伯龍根里迷失,而所謂的‘門’就是尼伯龍根的入口?”
路明非意外地看了眼楚子航,不愧是曾經是三出三入尼伯龍根還有條龍王當老婆的男人,居然僅憑蛛絲馬跡的線索就能推斷得與真相八九不離十!
“今晚的主角怎么都躲在角落里了?”源稚生從遠處走過來,“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準備就緒,本部也已經下令,現在的海浪狀況穩定,龍淵計劃可以開啟了。”
六座須彌座同時亮起明黃的燈光,海面被照耀得如同白晝,直升機劃過天空,忍者們穿著潛水服在須彌座的四面八方待命,風火山林四組各自在位置上發射信號。今夜的極淵之上熱鬧非凡,但大海的深處依舊如死一般的寂靜。
有人說大海其實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墓,沉入其中,埋葬一生,誰也不知道在無人問津的深淵里究竟埋藏著幾千年,還是幾萬年都不與人知的秘密。
“愷撒小組已經進入迪里雅斯特號,各部門也都就位,您下令后迪里雅斯特號就立馬開始下潛。”櫻來到須彌座的最高處,走到源稚生的身旁,“您看起來很喜歡他們?”
源稚生正低頭望著腳下,他的目光好似穿透八千米深的海水,靜靜凝望著那個不見底的深淵:“喜歡?那三個人?你怎么看出來的?”
“只是一種感覺。”櫻搖搖頭,“雖然您以前對家族的事也不太上心,但從不猶豫,殺伐果斷,但自從經歷了宮本野雪的事,您的眼底好像就多出了一分猶豫和迷惘,特別是在面對這三個人的時候……自從您來了家族后,從沒見您這樣開心過。”
“是么?”
源稚生心想那是開心么?那不是被神經病逗的么?那么三個傻子整天圍著你載歌載舞,無時無刻不讓二貨的精神磁場圍繞著你,是個人都會被傳染的吧?這玩意兒簡直是種瘟疫絕癥,染上就無藥可醫!
可他神經病又有什么錯呢?只是蠢了一點傻了一點二百五了一點,把這些無辜的家伙裝進一個金屬蛋殼里再沉到深海里,就等同于讓他們背負起蛇歧八家的命運,可本來他們是和家族毫不相干的人……源稚生已經為家族犧牲了太多,自由、夢想和親人,他早就沒有退路。
只是他覺得現在一聲令下把那三個神經病丟入海里,他好像就離夢里的天體海灘越來越遠了……似乎一輩子再也到不了那里。
源稚生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決心,他戴上耳機:“這里是現場指揮官源稚生,各部門準備好了么?”
“等得都快冒煙了,還記得我們的賭約么?不如就在任務結束后去放松一下,東京都最受歡迎的牛郎店,說好的你請客啊源君。”愷撒的聲音傳來。
“時間是東京時區十點三十分,位置是東經一百二十二度五十六分北緯三十五度三十三分,我宣布,龍淵計劃開啟。”源稚生并沒有回答愷撒的問題,聲音如機器般冷硬,“愷撒小組,祝你們好運。”
迪里雅斯特號和精煉硫磺炸彈一起被沉入大海,巨大功率的發動機攪弄附近的水流翻滾不止,粗壯的纖維鋼索與深潛器頂部的掛鉤相連,巨大的輪盤器飛速狂轉。這個十二公里的安全鎖能在二十分鐘內把迪里雅斯特號從極淵拉回海面上,材質耐腐耐磨,哪怕被鯊魚撕咬或是遇到強硫酸也不會馬上崩斷。
源稚生看著迪里雅斯特號消失在可見的視線里,他屏蔽了耳機里那三個神經病有關于任務后讓源稚生扮牛郎扮女裝興奮的探討聲,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老爹,他們下去了,預計十一點五十的時候到達神葬所。”源稚生低聲說,聲音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的疲倦。
“辛苦了稚生,輝夜姬已經為你把一切的準備工作都完善了,我們這邊也準備出發。”橘政宗說,“只是我們的月讀命……”
“繪梨衣怎么了?”
“沒事,她在貴賓區的浴缸里賴著不肯出來,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貴賓區的浴缸?”源稚生一愣,“最里面的那座白玉的?”
“嗯?你怎么知道?”
“上次繪梨衣離家出走,我在那里找到她。”源稚生說。
“原來如此。”橘政宗掛斷電話。
在他身前的幕墻上映著一個窈窕動人的影子,幕墻對面的水聲嘩啦啦的,身不寸縷的女孩坐在鋪滿玫瑰的浴缸邊,明凈的肌膚在頭燈的照耀下透著瑩石般微光,女孩精致的小腳踩著花瓣暈開一圈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