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對待楚子航和對待源稚生的差異十分明顯,他并沒有把楚子航夾在腋下,而是把他馱在了背上狂奔,巨大的黑影緊跟在他們的身后追逐。
“我們的動作必須迅速,不然我們三個也會被‘君焰’的余威波及,下場很可能就是和那只龍形死侍在這一層同歸于盡。”楚子航對愷撒說,語氣相當認真,“我有預感,這次‘君焰’的威力可能非同小可。”
“其實剛才來到這一層的時候,我也聽到了那道聲音。”愷撒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朝楚子航詢問,“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那聲音是……”
“沒錯,是夏彌。”楚子航點點頭,大方的承認了,“剛才在我被這只龍形死侍重創,在我瀕死之際,夏彌留在我腦海深處的精神烙印自行瓦解了,精神烙印里有她藏在里面的一小部分意識,大概是烙印碎裂時,她的這縷意識映照到了現實里,如果沒有她的意識將那只死侍震懾住的那幾秒,恐怕我現在已經被死侍吞入腹中,消化了一大半。”
“夏彌留給你的精神烙印也瓦解了?”愷撒的臉色驟變,“我記得前兩道烙印在海底的時候就已經瓦解了……這么說你精神世界里那個煉金矩陣也已經銷毀了?那你的體內的龍血豈不是……”
愷撒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們都掌握著“精煉暴血”的技術,血統失控惡果他們最是心知肚明。
血統失控一共分作三個等級。
血統失控的第一步也叫做“一級失控”,龍血會從身體的各個部位開始侵蝕,最基本的表現就是各種龍化現象,比如說鱗片和骨刺刺破肌膚生長、血液由鮮紅色變成黑紅色、童孔由燦金的變為赤金且演化為豎童……等等。
而血統更進一步失控,也就是“二級失控”,“二級失控”體現在精神層面,血統失控的程度越深,龍化的程度就越深,象征著人類的理智會逐漸被龍類嗜血好戰的本能所取代,失控者甚至會主動無差別的進攻周圍一切生物,包括自己的親人和同伴。
而一旦踏入“三級失控”,也就是血統完全失控這一步,失控者就已經完全墮入罪惡的深淵,無法挽回了,這時混血種會根據血統的強度,朝著死侍的方向發生不同程度的畸變,龍血中屬于龍族的基因會接管身體的主控制權,而屬于人類的智慧和意識則會被躁動的龍血淹沒,徹底淪陷,從此以后失控者將會永久失去在人類社會和混血種社會的立錐之地,而龍類也不會將其視為同類,失控者將完全淪為流離失所、追逐幻影的倀鬼。
雖說血統失控的程度和失控者的理論并沒有什么明顯的關聯,但卡塞爾學院也有一套應對血統失控混血種目標的準則:一般的危險混血種大多屬于“一級失控”的范疇,一旦有進入“二級失控的對象”,一般這種敵人至少都是“B”級以上的高危目標了,新生會被禁止接觸這一類的敵人,這類目標將全部交由執行局經驗豐富的“A”級專員負責。
開啟一度暴血和二度暴血的愷撒和楚子航就屬于“一級失控”,這時候的他們還保有絕大部分的理智,只是身上龍化的特征明顯,而將暴血推進到三度的楚子航就逐漸處于“二級失控”的邊緣,曾經在海底注射三針古龍血清的路明非則是完全屬于完全陷入了“二級失控”。
至于“三級失控”……整個源氏重工所有體態畸形的蛇形死侍和現在正在后方追逐愷撒和楚子航的龍形死侍就是“三級失控”最好的例子。
如果楚子航的血統真正邁向“三級失控”的那一步,以他“A”級別的優秀血統,畸變為龍形死侍的概率會相當大,到時候別說愷撒了,身為混血種之皇的源稚生只怕都很難制服他,放任其失控,絕對會造成難以想象的災難。
楚子航還活著自然是好事,但令愷撒心情沉重的是楚子航的精神烙印也瓦解了,這表示抑制楚子航體內躁動龍血的枷鎖已經被取下了,如果楚子航真的出現“三級失控”的前兆,愷撒別無選擇,他只能、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死楚子航……盡管愷撒承認楚子航是自己的朋友。
可愷撒做好了賭上性命的準備來到這一層就是為了救援楚子航的啊,親手救出自己的朋友又要親手殺死他……這他媽的叫什么事啊?三流的爛片才會演出這么狗血的劇情吧!
“程度。”愷撒的聲音壓得很低,“告訴我你血統失控的程度。”
“暫時還沒有達到‘一級’。”楚子航輕聲說,“夏彌的烙印雖然沒有了,但是我的血統被禁錮了這么久,這期間一直都很穩定,所以你暫時不用擔心,只要我不濫用言靈和‘暴血’的力量,我距離邁入‘三級失控’的程度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愷撒長舒一口氣,但是沒等他完全放心,他又接著提問:“那之后呢?等度過了血統的穩定期后,你該怎么辦?或者說你因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在這期間使用了超規格的言靈力量,誘發你血統的失控,那時候又該怎么辦?這個問題依然棘手,就像一個定時炸彈,可能爆炸的時間還不準點。”
“路明非說過他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可以解決我的血統問題,他說這也是一定要來日本的原因之一。”楚子航說,“但他沒有告訴我具體的措施,我不知道他確實有十足的把握解決,還是只是為了寬慰我說出這番話……不過他的語氣很篤定,夏彌似乎也覺得他的方法有效,只是很冒險。”
“你果然也變了很多。”愷撒笑笑,“這應該是以前的你最討厭的狀況吧,把自己的命運托付到別人肩上什么的……現在的你好像很坦然。”
“或許吧,但對于一個必死之人來說,有活下去的希望總比必死無疑要好……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想活著但不代表我貪生,如果我真的走到了失控的邊緣,我一定會是第一個殺死自己的人。”楚子航的語氣毫無波瀾,“而如果我來不及殺死自己就失控了,你和路明非都有隨時處決我的權利,這句話我也早已經對路明非講過了。”
“果然,在對待自己毫不留情這一點上你確實一直都沒變。”愷撒忍不住深喟。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聊天了?”電梯井旁,靠在墻根邊上的源稚生沖他們大吼,“有這閑工夫不能多注意注意你們后面的那個大家伙么?”
此時愷撒和楚子航離電梯井約莫還有十米的距離,但他們身后的龍形死侍距離他們不過遲尺之遙了。
其實按照雙方的速度差,他們應該能在死侍追趕到他們之前就撲入電梯井,但那樣“君焰”將幾乎零距離釋放,他們勢必會被“君焰”轟擊在死侍身上反射的沖擊和高溫給波及到,如果三人都在這高溫的沖擊下眩暈了,從二十多層的高度墜落電梯井底他們也將十死無生。
更糟糕的情況在下一秒降臨,那只體型碩大的怪物狠狠一腳踏在愷撒和楚子航身后的地板上,裂縫宛若漆黑的溝壑一樣從死侍的腳下朝電梯井的方向飛快的蔓延。
愷撒全力奔跑著,腳下的地板突然從中斷裂成兩個部分,他原本平穩的步伐被絆了一個踉蹌。
而就在愷撒竭力穩住身形的間隙,龍形死侍就像是追命的死神般緊撲而來。
就在愷撒和楚子航將被死侍的突襲得手之際,龍形死侍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灰塵彌漫,地板勐然震顫,堅硬的大理石地板被砸出凹陷和裂紋。
將龍形死侍生生遏制住的是十幾倍的重力,“王權”的領域再度襲來,十幾倍的重力已經是現在源稚生能夠使用的極限了。
“快……走!我……困不住……這家伙……多久!”
簡短的兩句話被源稚生說得磕磕巴巴,因為他正一邊說話一邊嘔血,現在不顧枯竭的言靈之力、強行釋放的“王權”已經是以透支他的生命力為代價。
愷撒當然不會辜負源稚生支付了如此沉重的代價為他們創造的生機,他背著楚子航朝電梯井的方向勐竄而去,像一支離弦的箭失……甚至在經過源稚生的時候他根本不做停留也毫不減速,他一只手勾著源稚生的脖子將他順手帶走,絲毫沒察覺到被他勒著脖子的源稚生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在躍入電梯井的前一刻,愷撒勐然轉身,將楚子航的面門直直對準那只龍形死侍胸口的位置,此時死侍恰好從地板上的裂縫中起身,剛直立起身的它就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給鎖定了。
愷撒和死侍之間的空氣中出現了一片被高溫灼燒到漆黑的氣旋,黑色的氣旋在轉瞬之間就破碎了,巨量的光和熱在下一刻釋放。
火焰裹挾著高溫的氣流化作一道狂暴的龍卷轟擊在龍形死侍的胸口,龍形死侍前撲而來的身形正面撞上了這股巨大的沖擊波,它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懼的、絕望的嘶吼。
龍形死侍暴露在空氣里的心臟和肺部首當其沖地被狂暴的火龍吞噬,臟器的血肉都在頃刻之間被奇高的溫度熔化殆盡……不只是臟器,龍形死侍的肉身也以極快的速度被焚毀,化為隨風而逝的飛灰,就連那身堅硬如鐵的鱗片也在火焰中被緩慢的熔化。
火焰的巨龍貫穿了龍形死侍的身軀,朝這一層的更深處席卷而去,它甚至轟擊到遠處武器庫的火場里,將熊熊烈火里燃燒的焦黑死侍尸體盡數覆蓋。
原本可以燃燒成百上千年的死侍焦尸在君王的火焰重飛快的熔化、分解、消逝,被高溫的烈焰淬煉成漆黑的尸油,緩緩凝作一團團粘稠的物質粘著在地板上,就像是化作一道道虛無的蛇形鬼影。
火焰與高溫卷起的氣流在這片空間瘋狂肆虐著,本就斑駁的墻面全都被染上了一層濃厚的焦黑,原本還有一部分依稀可辨的古老壁畫被楚子航這一道“君焰”的火焰龍卷掠過后,徹底化作歷史的塵埃,消失在了今日。
這一道“君焰”的威力遠遠超出了愷撒的預料,甚至也超出了楚子航本人的預料,影壁層明明已經變成極其開闊的空間了,但那些高溫和熱量在經過高速的反射后拂來,依然吹灼得愷撒幾人皮膚生疼。
站在電梯井邊緣的愷撒被“君焰”巨大的反沖力推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他總是戲稱釋放“君焰”的楚子航就是一門火神炮,卻沒想到,“君焰”的反沖力甚至比火神炮的后坐力更大,愷撒覺得自己簡直是被一輛踩死了油門的川崎摩托車正面撞上了,還是那種四缸引擎的怪獸版本!
“見鬼!這才是你‘君焰’原本的威力么?!”愷撒大叫,“夏彌到底對你做了什么?她把你這門火神炮里的火藥換成了泥漿么?”
楚子航的精神烙印瓦解后,這發“君焰”的威力甚至都能與他“暴血”后釋放的“君焰”威力旗鼓相當了。
愷撒現在很想瞪大眼睛看看這發“君焰”的破壞力,但無奈空氣中的溫度實在太高了,風壓又太強了,他現在如果敢睜眼,視網膜絕對會被灼傷,瞇起一條小縫來見證“君焰”的怒火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源稚生也是一臉表情復雜,他曾經一度以為只有愷撒和楚子航雙雙聯手,才能和開啟“龍骨狀態”下的他過招,而一旦自己動用“言靈·王權”這種超規格的力量,不論是愷撒和楚子航都會被他秒殺在瞬息之間。
但此刻親眼見識了楚子航完全爆發后的“君焰”,源稚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天真了,之前三人的混戰不止是自己有藏拙,楚子航,乃至于愷撒也都沒有對他使用全力。
根本不存在誰秒殺誰,因為哪怕是開啟了“龍骨狀態”后的自己也很難在如此暴力的火焰下堅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