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LBI這個東西都熟悉,全稱叫做VeryLongBaselineInterferometry,翻譯成中文就是甚長基線干涉測量技術,利用多臺射電望遠鏡構成一臺口徑更大旳虛擬望遠鏡,在天文學和航天工程領域是相當常用的觀測手段,19年上半年,EHT利用分布于全球各地的八臺射電望遠鏡構成一臺口徑近似地球直徑的巨大虛擬望遠鏡,拍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張黑洞照片——這是人類歷史上視力最強的眼睛,但這個記錄即將被1220全球聯合觀測任務組打破。
他們提出了非同步時間軸延續相干概念,原本VLBI要求的同時性不再必要,不同時空坐標上的同一臺望遠鏡也能合成圖像,任務組利用地球本身的公轉來移動望遠鏡,一年時間地球繞太陽運轉一周,畫出一個直徑兩天文單位的大圓,而這個大圓將成為望遠鏡的虛擬口徑,這絕對是人類有史以來尺度最龐大的超級工程,只不過它背后的操盤手不再是人力,而是太陽的萬有引力。
一個偉大的工程,其核心推動力必然有一個偉大的來源。
如此長的觀測基線,叫VeryLong已經顯得小家子氣,所以叫VeryveryveryLong。
一旦計劃成功,我們將會徹底摘掉人類文明與生俱來的近視散光白內障,人類對外界的認知將往上走一個大臺階!
天文組在講臺上激動地說。
同時也能給刺猬計劃或者人間大炮計劃提供支持。
“這臺望遠鏡什么時候能上馬?”底下有人問。
天文組負責人想了想,豎起三根手指。
“三天。”他說,“三天后,也就是1月3日午夜零點,全球所有位置合適的射電望遠鏡會同步開機,由此開啟一年的觀測任務。”
“有信心看清楚目標嗎?”
“同志們,我們的目標不止是看清它,莪們還要找到對付它的方法,為人類最后的勝利添磚加瓦。”
全場掌聲雷動。
老趙縮在最后排鼾聲如雷。
另一頭,指揮部里還在嗑瓜子。
“無論你們想做什么,都得遵循時光慢遞三定律的框架,具體到操作層面,就是要雙盲、削弱目的性,減少攜帶的信息量,且在發送已成既定事實的前提下接收方才有可能收到貨物。”老白一邊嗑瓜子一邊絮叨,“這些都是我們踩過的坑,前車之鑒在此,你們不要重蹈覆轍,任何試圖挑戰這個鐵則的行為都會導致失敗。”
“我們不挑戰它。”核工作組說,“我想喝點水,這瓜子好咸。”
王寧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那我該說的都說完了。”白震拍拍手,往后一倒,靠在沙發上,“各位兄弟,世界危亡,全靠你們了。”
核工作組一愣。
“哎哎……白組長,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就是沒轍了。”老白死豬不怕開水燙,“累了,世界毀滅就毀滅了,拉JB倒吧。”
核工作組意識到這人和趙博文不一樣,老趙從始至終位于團隊的核心,千頭萬緒,都是老趙一手推動,事實上他與團隊已不可能分割,更不可能退縮,而白震不同,老白在指揮部里的分工是負責打鼓的,打的就是退堂鼓,這廝逼急了是真臨陣撂擔子,此時趙博文不在,他說不干就不干了。
核工作組只能好言勸慰。
“別勸了,都是你們逼的。”王寧說,“如果你們希望計劃能如期推動,就必須信任我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道理總明白吧?必須要給予我們任意處理這枚密鑰的權力……別提什么國家秘密,這屋子里哪一張紙不是國家秘密?”
老王從屁股底下抽出一張草稿紙拍在茶幾上。
“這張紙也是國家秘密,就你們單位的秘密稀罕一點?”
“我們絕對沒有不信任……”
“那就授予我們任意處置這枚密鑰的權力,別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捏在手里不放,干啥都不能同意。”王寧用力一拍桌子打斷對方,“無論我們拿它做什么,你們無權過問,否則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世界毀滅,隨他去吧。”
“這……”
對方有點犯難。
“我給你們考慮的時間,但諸位要想清楚,世界末日近在眼前,時間過一秒就少一秒。”
王寧抄著雙手,老神在在。
坐在茶幾對面的幾人沉默片刻,一個高個子中年人掏出手機,“我找領導請示一下。”
“請便。”王寧點頭。
他起身出門打電話了,幾分鐘后探個頭進來。
“領導怎么說?”王寧問。
“領導說他開會討論一下。”那人招招手,把客廳里的其他人也叫了出去,最后一個離場的起身走出去兩步,又折返回來把茶幾上的密鑰揣進兜里,還多看了兩眼沙發上的白震和王寧。
“跨部門協調工作真難。”白震嘆了口氣。
“隔堵墻就牛頭不對馬嘴,更別說跨部門跨行業,還是涉密單位。”王寧聳聳肩,“除非有大領導發話,否則跑流程都能跑死你。”
“要是指揮部底下有自己的核工業部門……”
“你想造反呢?”
“第一次覺得老趙是個牛逼的人物,他是怎么把那么多天南海北各行各業的單位統一整合起來的?”白震覺得不可思議,“這事要我來牽頭拉扯,別說三個月,三年都搞不起來,想想都頭皮發麻,這扯皮能扯到世界末日去。”
“你又沒他那么牛逼的表哥。”
十幾分鐘后,核工作組回來了,他們在茶幾對面站成一排,領頭人非常鄭重地把密鑰放在茶幾上,推給白震。
“白組長,王組長,事急從權,特事特辦,我謹代表中保委、中核工業與火箭軍,將這枚密鑰轉交給南京指揮部,請確認接收。”
白震接過密鑰,“確認。”
“那么從此刻開始,這枚密鑰的歸屬所有權、處置使用權、保管監管權都轉入南京指揮部,請確認交接。”
“確認。”
“從現在開始,我們將不對這枚密鑰負有任何責任,權責交接清楚,接下來請貴方務必保管好密鑰,后續行動導致的一切后果貴方自負一切責任,請確認。”
“確認。”白震說,“密鑰要是被CIA偷了你們盡管把王寧關進大牢。”
核工作組長出了口氣,“白組長,現在這枚密鑰歸你們了,你們想怎么送就怎么送吧,不過還是得最后提醒一句,你們以往的運送方式不太適合這東西,就算真是一枚普通U盤,在時間膠囊里放二十年都不見得還有用,更何況是精密的核武器控制系統,你們一定要找一個確保微電子器械完好的方案。”
他上前來和白震緊緊握手,又和王寧緊緊握手。
“拯救那個姑娘,再拯救這個世界。”
他說。
核工作組撤離了,客廳里只剩下王寧和白震。
兩人看著茶幾上的密鑰,沉默半晌,然后開心地擊掌歡呼。
“我就說要流氓一點,對付他們就要流氓一點,老趙那廝就是放不下知識分子的臭老九架子,一副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模樣,搞得感天動地,結果啥事辦不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王寧拍拍胸脯,“到頭來還是要咱們兩個老流氓出馬。”
“老趙出馬不行,就咱們出馬,也算先禮后兵。”
嚴格地說,趙博文這個鐵手追命在江湖上聲名顯赫,辦事雷厲風行,真不能算是秀才,只是和這倆老伙計一比,小巫見大巫了。
兩人快樂地下樓吃了個午飯,老媽和老姐妹們打麻將去了,午飯讓他們自己解決,這可樂壞了老哥倆,還有什么比老婆不在家更令人高興?
飯桌上一通牛逼吹到下午兩點,回到家里小憩片刻,接著又投入工作。
“密鑰到手了,接下來怎么辦?”王寧問,“我們只是排除了本不應該存在的人為阻礙,但是運送的難題一點沒解決,他們說得對,就算真是枚U盤,放二十年都放壞了,要穩妥地送到手,還要有一個保證微電子器械不輕易損壞的環境。”
可以預料,盡管上級同意這枚密鑰交給南京指揮部全權處理,但這種容忍和寬限不是無限度的,指揮部最好一次性成功。
“要不等老趙回來再找人開個會?集思廣益,眾人拾柴火焰高。”
“老趙?老趙頂個屌用,三個臭皮匠真能頂個諸葛亮啊?”白震嗤笑,“他們要是有主意,早就給出來了。”
他用力閉上眼睛,雙手蓋住面孔,打了個哈欠。
“老王,想想時光慢遞三定律,想想。”
王寧一怔。
“第一定律是什么?”白震問。
“發件一方必須已知慢遞的一切信息,也就是說用于運送的貨物狀態必須是確定的,運送慢遞這個行為必須成為既定事實,收件方才有可能收到貨物。”王寧回答。
“第二定律是什么?”
“發件一方不能是同一個人,應當雙盲乃至多盲,你問這個做什么?”
“隨口問問,說不定這里面有什么名堂?”白震慢慢地坐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全世界七十億人,對這三定律感悟和認識最深的就是我們幾個,我們要是沒辦法,那就沒人能想到辦法。”
“它就是個框架。”
“對,它就是個框架,我們的所有行動都得在這個框架里展開,再想想,老王,再想想第一定律,它僅僅只是一個框架嗎?”白震捧著水杯,眉頭緊皺,“以發送一方為坐標系原點,發件必須成為既定事實后,收件方才有可能接收到貨物,老王,它能不能倒過來?”
“做什么白日夢呢?”
王寧翻白眼。
“我們已經嘗試過了,先挖后埋是做不到的,這違背第一定律,世界不允許它發生,所以必然失敗,送和收這兩件事在時間軸上的順序不可顛倒。”
“送密鑰和收密鑰兩個既定事實在時間軸上的順序不可顛倒……但是有另外一個可利用的既定事實擺在我們面前,老王,它能提供這樣一個環境,一個微電子器械不容易損壞的環境。”白震把水杯放下,“我知道了。”
“你有主意了?”
“有,但是不能告訴你,告訴你就失效了。”
“那你要一個人干?”王寧吃了一驚,“你要怎么做到雙盲?”
“去幫我拿兩瓶茅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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