駟黑如今既已給徐吾家是下了聘禮,那也就意味著鸮翼所設下的圈套算是成功了一半。
接下來,便是重頭戲了!
李然在得知美人計成之后,便當即是按照此前的計劃,領著徐吾犯便是去了子產的府上。
而此時的子產,卻依舊是因其心病未解而徹夜未眠。如今,正力氣全無的臥病在府上。
聽聞此時李然竟是帶著徐吾犯前來詢問關于徐吾氏之女婚嫁的這等小事,那可真是令他無語。
“大人在上,如今草民舍妹為他們兩家同時來聘,且二人皆為公孫大夫。犯如今也實不知究竟該如何選擇以避其禍了,所以,如今唯有是前來請教大人了!”
徐吾犯也是相當的聰明,當即就拜倒在了子產面前,一個勁兒的叫苦哀訴。
而他所說的,也大都是實話,畢竟無論是游楚還是駟黑,他兩邊是都得罪不起的。雖說駟黑說過會幫他解決游楚,可這種人說的滿口話,他又豈能真去相信?
于是,他便只能是寄希望于最以賢德聞名于世的子產了。
“哎,這事又豈不能怪罪于你一平民呢?這都是由國家混亂所造成的。我身為執政卿,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正所謂“君子求諸己”。這小子產也真不愧是堂堂君子,這節骨眼上,居然還在那自省著。
“令妹愿意嫁給誰便嫁給誰,不用專門為這等小事來征求本卿的意見。”
其實,子產對此也是一陣無語,但礙于李然的面子,終究還是給了徐吾犯一些建議。
可徐吾犯身為平民,卻還是依舊不明就里。
這說的是什么話?交由我妹妹自己選擇?這哪成啊?!
徐吾犯還以為子產這話是在敷衍他,便當即就要再度開腔問話。
虧得是李然眼疾手快,將其是趕緊從旁默默拉住。
“好了!大夫都已經說了,令妹愿意嫁給誰就嫁給誰,便不要再在這里叨擾大夫了!”
“快回去吧,你家中這后續的事還多著呢!可以先準備起來了。”
李然何等聰明之人,又如何能聽不出子產這話中的玄機呢?
什么叫愿意嫁給誰就嫁給誰?這種事還能讓徐吾氏之女自己選擇決定的么?
顯然不應該啊。
按道理來講,無論是游楚還是駟黑,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都足以讓徐吾家而感到惶恐不安。而徐吾家也唯有承忍的份兒,哪里有自我選擇的權力?更何況她不過是一待字閨中的女子罷了。
可現下不一樣了。
有了執政卿子產的這句話兜底,徐吾家那便算得是有了“尚方寶劍”一般。那后面的所有事情,對于他們而言,也便算是有了一些可操作的空間了。
而這,也正是李然所需要的!
待得徐吾犯走后,子產又自顧搖了搖頭,隨后,又一臉無奈的看著李然道:
“子明啊,你這是在搞些什么呀?這便是你說法子?”
李然當然知道子產大夫是在抱怨什么,卻只當即笑著回道:
“大夫莫急,這才剛剛開始呢!”
他這話音一落,子產又仔細一琢磨,瞬間便是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竟是臉色頓時好轉。
“哦!……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倒也是不錯啊。”
“不過,此事干系重大,子明你要切記,萬莫是露出些許的破綻來!”
子產只幾個心思轉動間便已然明白了過來,當即正色道。
李然也是心領神會,當即又起身一揖:
“諾!”
回到祭家,已是傍晚。
李然正準備讓鸮翼去通知徐吾犯,千萬要準備得當了。畢竟后面的事,還得看徐吾家的表演了。
可誰知,祭先此時竟又遣了仆人前來,讓李然是進大堂議事。
這是李然自虢地之會回來以后,祭先第一次邀他,他自是不能推辭的,當即便去了。
當他來到正廳,但見一眾族老也都在場,而祭先且是特意將次席留給了李然。
原來今日所議之事,又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不是別事,仍然是關于祭氏家主繼承人的問題。
這里需得提一句,所謂的“家主”和“家宰”本質上是有區別的,所謂“家宰”相當于是一個家族的CEO,而“家主”名義上才是整個家族的董事長。
李然如今身為祭氏的家宰,那么在家主繼承人這件事上也是有著一定話語權的。雖不至于一錘定音,但他的話,也會很大程度上影響祭罔與祭詢這兩兄弟,各自天平兩端的份量。
于是,李然當即是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小婿以為,眼下還不是討論該立誰為嗣主的時候。”
“無論是仲兄還是叔兄,他們中任何一人都還無法是獨當一面。若是如此著急忙慌的立了嗣主,小婿擔心反而會引得兩兄弟之間的不和睦,所謂‘兄弟鬩墻’,屆時只怕……”
其實李然心里清楚,祭先之所以如此著急立接班人,就是想要穩定最近族內的一些流言。
自李然從虢地之會回來以后,祭氏族內便一直流傳著祭先意欲將祭氏家業“禪讓”給李然的謠言。
這也難怪,畢竟這些人見得李然在虢地之會上是深得各國上卿的重視。而回國后,鄭國朝廷更是布詔全國,以示嘉許。
那理所當然的,李然而今在祭氏族內的地位也是隨之高漲,任族內誰見了,都是要禮讓三分于他。
于是,關于祭先有意讓李然成為祭氏嗣主之位的流言也是不脛而走,并是傳得沸沸揚揚的。
所以祭先如今急著立儲,便是為了能夠從根本上杜絕掉這些個流言蜚語,以免族內人心不穩。
當然,這二來,也是為了進一步試探李然。
于是,隨著李然的這一番話說完,祭先的臉色頓時變得微微有些難看。
“可是子明啊,你可知老夫今年已是多少壽辰了么?”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回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的身體如今并無大礙,又何以言此?”
“岳父大人身體尚還硬朗,這身體只需是平日里善加調理,自可高壽無憂。所以,若是岳父大人只因此而想要選一合適的子嗣接任家主之位,那小婿建議此事可再緩上一緩,不必如此心急。”
“岳父大人應是最清楚仲兄與叔兄的,若此時將家業托付于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那么另一人必定是心生怨恨。屆時蕭墻之禍再起,祭氏又該何以安穩呢?”
“所以,小婿以為此事尚需一個契機,一個令所有人都不會有怨言的契機,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在選擇嗣主的這件事上,其實李然一直是保持著秉公處置的態度,既不偏向祭罔,祭詢中的任何一人,也從不顯示出半點他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
祭氏的家主必然是祭氏族人,這一點他比誰都更心知肚明的。
祭先聞聲,當即是面露思索之色。待片刻后道,又捋著胡須試探問道:
“那……若一直沒有這樣的契機,又該如何?”
是啊,這樣的契機終歸是可遇不可求的,萬一始終等不到,那他祭先豈不是一輩子無法順利將家主的位置交到自己兒子的手中?
“請岳父大人放心,若當真沒有這樣的契機,小婿自當會為岳父大人分憂。岳父大人屆時只管是將此事都怪罪在小婿身上即可。”
“如此,二位兄長日后也只會記恨小婿,而不會牽累于岳父,更不會因此而與另一個反目成仇。”新
拉仇恨這種事,對李然而言可就太輕車熟路了。
要想穩定祭氏內部的安定,那就唯有將此等的仇恨嫁接到外人的身上才是最穩妥的。而如今,唯一能夠托得起此重任的外人,也只有他李然了。
當然,李然對此卻依舊是絲毫不擔心日后會遭了祭罔或是祭詢的記恨。
畢竟,要搞定這哥兒倆,還到不了要他李然燒腦的地步。
“呵呵,子明不愧是聰明人。每每與子明交談,總能深得老夫的心意啊。”
“好吧,此事便聽你的,緩一緩便緩一緩吧。”
祭先聽得李然如此與他保證了,頓時便又高興了起來。
因為,李然如今能說得這些,也就代表著他的確是沒有要卷入爭奪嗣主的意思。
畢竟,日后如果還想要在祭氏立足,那今天大堂上的這些話,他便都是要作數的。
畢竟,這大堂之上,除了祭先和李然外,卻還有這許多的族人在場。
這些人可也都是親耳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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