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子產的新政,與李然的子錢,逐漸的深入人心,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面不斷推進著。
如今,鄭國上下大致已有六成的庶民,都已經是或多或少的接受了子錢。并著手開墾著自家所分配到的荒田。而僅剩下的一些人也大多依舊是守舊一派所治下的庶民。
李然也知道,雖說當時游說豐段與駟黑之時,的確是十分的順遂,但終究其效果也不可能如此快的得以體現。
畢竟,他們這些地方上的大族,雖也能從子錢中獲利,可是,一萬人就有一萬個心思,他們那些個替主人看家護院的采邑邑宰們,終究還是一時無法接受。
任何會破壞現有格局的措施,對他們來說都是如臨大敵一般。
即便,他們的這種因循守舊,故步自封,很可能會讓他們所治下的封邑,出現大量庶民外溢的現象。
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庶民們終究是會用兩條腿來進行抉擇的。簡而言之,最終他們大概率依舊是避不開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的。
不過,對于李然而言,他倒也并不急于這一時。因為他也知道,即便自己再急,那也是無濟于事的。
正所謂“元亨利貞”,李然很清楚,他充其量也只能是讓此事,能有一個良好的發端而已。
畢竟,這世間之事本就皆有定數,縱然李然的籌謀得再好,盤算得再周到,可終究還是要讓事物本身自覺的去演變發展。
無論是什么事,都還得是循序漸進的,如此方能得以水到渠成。
一日,李然與祭樂,鸮翼,褚蕩等人是繼續下到鄉間視察,于是,一群人又是聲勢浩大的前往鄭邑城外的另一處畝丘。
只見得滿山遍野,均是鄉間百姓勞動的身影。而悠揚的歌謠,又在這山谷間回轉蕩漾,好一派朝氣磅礴的景象。
李然把這一切看在眼里,亦是喜不自勝。
“誒?這不是李子明李大人嗎?”
“見過李大人!”
識得李然的鄉民已不在少數,看得李然的到來,鄉民們都紛紛放下了手中農活,遠遠的便朝著李然是俯首跪拜。
隨著新政推行,李然在庶民心目中的聲望也日益高漲,這是顯而易見的。
“快,快去給子明大人奉上些吃的去。”
“子明大人一路前來,幸苦了!”
鄉民們自發的送上他們最珍惜的蔬果,并團團坐下來,與李然聊著開墾荒田的一些瑣碎之事:譬如這家犁了多少畝荒田,那家已經又種下了多少畝的青苗,明年收成大概又有多少之類的。
李然一邊悉心的聽著,一邊亦是旁敲側擊的詢問著他們對于子錢的態度。
李然最擔心的,還是子錢。一方面,因為這是他所極力倡導的。另一方面,他知道,這種做法,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過超前了。究竟效果如何,其實誰都無法預料。
“回大人的話,這小子錢雖是好的,可我們家本也沒幾口人啊。若是借得多了,日后只怕也是還不上啊。”
“嘿嘿,子明大人,我家可是開墾了二十畝荒田吶!若無災荒,來年是定能還上的!”
的確,在這個生產力決定一切的年代,錢的多少其實是無關緊要,重要的仍舊是不可或缺的人力。
李然與鄉民們一邊聊著,緊接著,又干脆是與祭樂一起也下了場。
鄉民們早就知道,這李然與其他所有的卿大夫都大不相同,這李然是最樂意與他們庶民共進退的。
所以,與李然一齊勞作時,期熱情更加旺盛起來。
而就在李然正在勞作的時候,李然的余光又忽的是瞥到了不遠處的祭樂。
只見此時的祭樂,雖也在有模有樣的插秧,卻舉手投足間總是給人覺得是有些不對勁。
由于祭樂出門在外時,總是要蒙著一層面紗的,所以李然一路上其實也并沒有發現祭樂是有些什么異樣。
但其實這一路行來,祭樂的心情卻并不算好。
倒不是因為她身為千金之軀,對于這些農事的厭惡。只因幾次三番的出門在外,她和李然身后卻總是跟著這么一大群
人,這卻讓她是十分的苦惱。
她原本以為離開鄭邑后,便總能與李然有一些獨處的空間的,可誰知,哪哪竟都是有如此之多的人跟著。
這對于天性不羈的祭樂而言,可別提有多難受了。
而祭樂似乎也是第一次感覺到了“大人物”的辛酸。
“樂兒。”
祭樂聞聲回轉過頭來,卻見李然此時已是走到了她的跟前,并一把拉著祭樂,穿過邊上了田埂,并行至一處偏僻處。
“樂兒,為夫剛剛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還有勞夫人是替我出出意見。”
不受歷史局限性限制的李然,腦中的點子可謂多如牛毛。
“啊?什么事呀?”
祭樂聞聲,倒是強打起了幾分興致,并當即如是問道。新
李然又稍是想了想,似乎是在捋清自己的思路,但他看向祭樂的目光卻又稍微顯得有些尷尬,好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
這可把祭樂給急得,當即沒好氣的道:
“說便說,夫君這般欲言又止的又是何故?夫君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事啊?”
李然環視四下,見得鸮翼與褚蕩等人都離著很遠,這才開口道:
“咱們得多生幾個。”
他這話音落下,祭樂當時便臉黑不已,直接給了李然一個白眼。
“這叫什么……什么……夫君剛剛想到的便是這個?”
“不是…….樂兒誤會我的意思了。”
李然急忙解釋。
“為夫方才與鄉民們閑聊之際,突然是覺得,對于庶民而言,若想提高生產力,其實這勞動力才是最關鍵的。”
“你看王伯家,他們家因為勞動力多,所以能開墾二十畝荒田。若是閆伯家也有如此多的勞動力,那他們家自然也能開墾如此之多的荒田……”
李然還在那邊與祭樂分說著這治理天下的大道理,卻根本注意不到祭樂在面紗之下的心情變化。
“哼,原來夫君想到的便是這個!庶人是庶人,又與我們又有什么干系?難道夫君是唯獨只見得庶民多產之利,卻見不到卿族之間同室操戈之弊嗎?”
祭樂嘟起小嘴,言語之中盡是不滿之意。
其實真要說起來,祭樂的這話嚴格來講也的確是不錯的。只不過,若按照祭樂往日的心性,她是斷然不會如此駁斥李然的。
但是,這女兒家的心緒便是如此的,若是真不高興起來,卻是根本壓抑不住的。
而李然在被祭樂嗆了這一頓后,卻是真真的被數落得一臉茫然無措,不由詫異問道:
“啊?怎么了?”
顯然,李然到現在依舊是沒能反應過來。
而此時的祭樂也不再多說,白了李然一眼后,竟是直接轉身去了農田繼續插秧去了。
她原本以為李然是看出了自己不甚高興,所以這才來找自己說說話的。
可誰知,李然如今心中,滿滿裝著的都是家國天下,卻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
這下祭樂可就更郁悶了,一句話也不說,只覺得李然是不再關切自己了。
而李然卻又哪里懂得姑娘家這些個心思呢?要是他有如此敏感的神經,當初也不至于是會單身這么久了。
見得祭樂一臉不高興的模樣,李然還以為是自己剛才又說錯了什么,急忙想追上前去解釋一番。
可奈何祭樂就是充耳不聞,竟只自顧自的在那悶頭插秧。
待得天色較晚了,她這才從農田里出來,卻也不與李然同行,竟是獨自返回了莊園。
李然即便再傻,也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于是,急忙跟上前想要詢問。
但奈何身邊一路緊緊跟著的鸮翼與褚蕩等人,有些話卻又不好明說,便也只得是徑自先返回了莊園再議。
而在回到莊園后,祭樂也只自顧自的去洗梳,扔下李然獨自一人在院內,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直叫他是好生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