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王大營出來后,李然又拐去一旁,看了看申無宇。
此時的申無宇仍舊被楚王的侍衛捆綁著,時刻等著楚王如何示下。
而李然的到來,卻讓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申無宇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當然不怕死,可他也并不想死得毫無價值。
待得李然屏退這些侍衛,又替他解卡身上的繩子后,他這才朝著李然躬身拜禮。
“多謝明公救命之恩。”
他此時才真正理解了昨日李然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倘若只是做一個錚臣,換來的頂多只是他自己的青史留名,而對于他們整個家國大業而言,卻又有何意義呢?
真正懂得以國家為重的臣子,是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盡忠的。
“今日無宇莽撞了,還請明公見諒。”
聰明如申無宇,如何不知李然為何要救他?
李然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后,這才與他緩緩言道:
“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如今人微言輕,如此直諫實為不妥。待有朝一日你若能擁有伍舉那般的權勢,再言今日之事,那時候不僅能夠垂名千古,而且或許亦能保得楚國一世安寧。”
“毫無疑問,大王意欲遷都乾溪,這是個錯誤至極的決定。既然你知我知,那么難道大王自己就不知道?可他身為一國之君,出爾反爾卻只會令自己蒙羞,所以他必須有所堅持,必須偏執,甚至是一錯到底。”
“大王終究有他自己的考量,也絕非是一言可以勸諫得動的。所以,有些事還是得徐徐圖之啊。”
經過這些年的起伏,李然深刻意識到一個道理:有些人和有些事,天生就是注定了的,無論你如何掙扎,都無法做出些許的改變。
這話聽起來或許有些悲觀,甚至是有些“宿命論”的意味在里面。
然而,當歷史的車輪不斷向前,當一次又一次事件只按照既定的軌跡不斷的發生,無論是否悲觀,亦或者悲哀,說到底都只不過是等著時間去一個個驗證罷了。
或許,在歷史洪流之中,每個人所扮演的角色其實也都早已有了安排,劇本也早已寫好,該來的始終在路上,不該來的,誰也乞求不來。
說什么“人定勝天”,“逆天改命”,都是笑話,這就是一個現實而骨感的客觀事實。
因此,把握當下,活在當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當然,即便是命中注定,也同樣需要以拼搏的面貌去面對,正所謂“念茲在茲,惟帝念功”,若是只因宿命而沉淪,那么最終便只會墮入深淵。
更何況,人生不到最后一刻,你又如何能夠得知自己的天命所系究竟是在何方呢?
“明公所言甚是,無宇受教了”
“唉,只可惜經此一遭,我楚國百年基業,恐將要毀于一旦啊。”
“無宇實是心有不甘吶……”
申無宇其實也懂得李然這些話的意思,可是他就是不愿去接受。
作為一個有著強烈愛國情節的臣子,他對楚國的情懷,或許已經可以與后世的屈原比肩了。
畢竟,他作為楚國范山氏的后人,作為一名地地道道的楚國人。生于斯,長于斯,因此他對這片土地的愛意,自然是要遠超諸如伍舉這樣的“歸化子民”的。
他不愿看見這個國家衰落,更不愿看到因這個國家的君主恣意妄為,而致這個國家淪為天下的笑柄。
聞聲,李然用一種十分凝重的目光看著他道:
“還是權且留著這有用之身吧,如此便是對這個國家最好的盡忠。”
“諾,無宇謹記明公教誨。”
申無宇朝著李然行了一個大禮,恭敬謙卑,一點也不像剛剛才直面硬剛過楚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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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李然伸手將他扶起,兩人再度坐下。
“大王欲建新都,所耗人力必定巨大,你雖人微言輕,但為人耿直,剛正不阿。所以,若能讓你負責總攬此事,倒也算得是人盡其才。屆時,那些個想要從中渾水摸魚之輩,只怕也再難以下手。”
“你若當真有心要為這個國家做點實事,那對你而言,這份差事倒是極好。”
換個角度,換個方式,其實申無宇仍舊能夠施展他的能力。
聽到這話,申無宇當即一怔,轉而甚為詫異的看著李然道:
“明公……此話當真?”
李然卻是淺淺一笑,并是一臉成竹在胸的與他回道:
“若無十分把握,李某又如何敢夸如此的海口?”
“申子今日雖是出言冒犯了大王,然則你的一番忠心,大王卻也是了然于胸的。”
“建都一事交由你,大王必定能放一萬個心。”
你不是想為楚國做事嗎?
行,那就把遷都乾溪這件事辦漂亮,辦完美,讓楚王真正看到你的能力。
如此,你才有繼續施展才能的機會!
“多謝明公成全!”
“無宇日后必當銘記于心!”
申無宇并不是一個善于表達情緒的人,所以他的感激之詞甚少。
然而,從他極為激動和興奮的臉龐也不難看出,對于李然的這一番相幫,他是打心眼里感謝的。
“你且回去吧,這些日子便不要四處走動,以免招人嫉恨。”
今日申無宇在楚王大營上諫,阻止楚王遷都乾溪,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住的。
而今楚國朝內,不知多少人指著此次遷都升官發財,申無宇此舉,也無異于是要斷了他們的財路。
俗話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來日,不知會有多少人對他恨之入骨。
所以,倘若申無宇仍是這般的我行我素,便難免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喏!”
申無宇心知肚明,當即點頭稱是,而后躬身退出。
待得他走后,李然這才回到自己營帳。
而當他進入自己營帳時,孫武卻已是久候多時了。
“先生!”
孫武見得李然,即便如今他已戰功累累,但仍是恭謙不已。
“如何?人呢?”
李然沒有與他客套,直接如是問道。
“先生放心,已安置在左營之中,專候先生處置。”
孫武如今乃是左軍中級軍官,將慶封安置在自己可控的范圍內,自是明智之舉。
而他這么做,顯然也是早有安排。
“路上有何情況?”
李然并未著急去見慶封,坐下后繼續問道。
只聽孫武道:
“果不出先生所料,一路上襲擊車隊的人可不在少數。且從衣著打扮上也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哪國的人,但他們中間齊國口音的人居多,武暗中記了一下,其中三波人都應是混有齊人。”
“另外,居然還有楚人!”
最后一句話,孫武說得格外謹慎。
而這也是孫武為何第一時間趕回來面見李然的原因。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
李然笑了笑,臉上滿是不置可否之色。
“那現在該怎么辦?”
孫武問道。
李然道:
“不急,再等等。”
“既然楚國內部也有人是與慶封暗通款曲,那如今慶封就關押在左營之中,他們難道還能按捺得住?”
“垂釣嘛,愿者上鉤,有些事還是得有些耐心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