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鞅和季孫意如于暗中對視一眼,隨后又一臉不屑的澹然回道:
“季氏并無過錯,而國君卻偏要攻打他,他當時請自囚于費,卻不被允許;請求被驅逐,又不被允許,這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國君嗎?到最后,魯侯沒能取勝,國君自己選擇流亡在外,這亦非季氏的本意!”
“范中軍,即便此言為實。然而君臣有序,國不可一日無君。況且,這世上只聽說過流亡在外的臣子,哪里有臣子安于國內,而國君流亡在外的道理?此事,又豈能本末倒置?”
北宮喜如是反駁言道。
范鞅聞言,卻依舊是不以為意,繼續是詭辯道:
“季孫得以幸免,這恐怕也是上天要救他!彼時,就連一直與季氏不和的叔孫氏,都選擇支持季氏,可見季氏受百姓以及本國的宗親的擁護。既如此,我們這些外人又何必插手?眼下當務之急,仍是解決王室之亂為要。”(至于魯國之亂,在此且按下不表。預知后事,可見后文)
“宋、衛二國若執意要擁魯侯歸國,這其實倒也是鞅的愿望。既如此,還請二位回國之后,代為請示二位國君,可先行派兵,圍住曲阜便是!”
北宮喜和樂祁犂聽罷,不由對視一眼。其實,誰都聽得出來,范鞅這口頭上的支持,分明就是在反話正說。而其中所蘊含的,卻是滿滿的威脅之意。
就此,二人也不敢再言。
范鞅見狀,不由哈哈一笑:
“呵呵,魯國之事,便讓他們魯國自己處置吧,此事暫可不提。諸公祖上,也都是受過王室恩惠的。如今理應知恩圖報!”
就此,魯侯歸國之事便在范鞅的一頓阻撓之下,就此擱淺,也無人敢再提及。
此次會盟,范鞅可謂是扎足了臺形。于是,范鞅便命趙鞅和荀躒為先軍,率晉軍入周。
正巧,這個時候王子朝也命尹圉是在加緊攻打鞏地。趙鞅領軍殺至,一場遭遇戰在所難免。
趙鞅畢竟是年輕氣盛,竟是身先士卒,一陣沖殺過后,直接沖散了尹圉的陣營。
尹圉大敗而歸,只得親回洛邑復命。而王子朝得知尹圉大敗,且知晉國再度出兵,非同兒媳,不由得是大驚失色。
自上次陰不佞以寶珪變石為由的佞言之后,王子朝便已然對李然動了殺心。正在其猶豫之際,卻又驟然戰敗,王子朝知道,現在他更是殺不得李然的了!
沒過多久,被圍困多日的劉邑,也得到了來自晉國方面的支援,士氣大漲,并又在尸邑擊敗了王子朝的軍隊。一時之間,局面驟然逆轉,洛邑及及可危!
而王子朝身邊的文武百官,此時皆束手無策。王子朝問及,大殿之上卻又鴉雀無聲,無人獻計獻策,王子朝不由大發雷霆:
“爾等平日里言辭甚多,一遇到事情便一籌莫展,要爾等有何用?”
南宮嚚這時上前言道:
“陛下,如今洛邑周邊城池尚在,雖是得了兩場大敗,但根基尚存,陛下不必如此擔憂!”
“那晉國趙鞅如此勇勐,孤身邊可有能對付之人?”
“這……目前在外征戰的鄩將軍當可一戰!”
陰不佞遲疑一下,如是回答。
王子朝冷哼一聲。
“鄩羅固然勇勐,但是比起他的父親還差得太遠啦!可惜其父已亡……只他一人,恐非趙鞅敵手!”
這時,不怎么摻和朝議的姬奐,在一旁是開口言道:
“陛下,臣有一計!”
“愛卿快快說來!”
王子朝滿眼期待之色看著姬奐,姬奐在朝堂上話語不多,但每次發言,都能給他以信心。
“陛下,如今晉國出兵,士氣正盛,難以抵擋。眼下若無良將應敵,恐大事不妙!為今之計,不如重新起用孫武!孫武智勇兼資,勇勐也是當代無人能出其右。若他前去應敵,即便是那趙鞅,只怕亦難是其敵手!”
王子朝面露和悅之色,總算是有人想到應對之策,但是他尚有疑慮。
“孫武確是足以匹敵,但是眼下已被孤所軟禁,此事只怕……他心有不甘,豈會替孤殺敵?”
“陛下不必憂慮,李然尚在我們手中,當可無憂,孫武對李然極為忠心,以李然性命相挾,他定不敢不從!”
此舉固然能為,但是與道義上其實已經是完全落于下風。王子朝不免還是有些猶豫。
這時,陰不佞又助推言道:
“陛下,召公此言甚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況且此舉也是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此說來并無不妥!”
“哎……也罷!不佞,此事便由你去跟孫武言說,切記注意言辭,萬萬不可惹惱于他!”
陰不佞俯身道:
“諾!臣明白,臣這便去辦理!”
于是,陰不佞告退之后,便帶了護衛直接去了軟禁孫武的所在,一進入院子,便看到褚蕩正在用拳頭捶著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樹,樹皮紛飛,大樹也搖搖欲墜。
“這廝一身蠻力倒是不小!”
陰不佞在心中不屑低語幾句。
褚蕩看到陰不佞,這才停手,瞪大眼睛,沉聲喝道:
“奸賊!準備何時放我們出去!”
陰不佞只覺得兩耳震的鳴鳴作響,差點暈了過去,也有些害怕這個渾人打自己,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幾步,而那些護衛也是嚴陣以待。
孫武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褚蕩,不可無禮!”
褚蕩粗聲粗氣的說道:
“莫名其妙的將吾等困于此地,卻說是我無禮?這些人就是該打!”
孫武步近褚蕩,低聲道:
“先生安危要緊!”
褚蕩聽到這話,頓時喪氣,繼而更是憤怒,哇哇大叫。
“真的是氣煞我也!這些豎子……呀呀呀!”
褚蕩奔到大樹旁邊,再次錘樹,大樹抖如篩糠,樹葉紛紛落地,看的陰不佞心季不已,這一拳要是打在他的身上,怕是一拳就命喪黃泉。
“不知陰大人今日來此,是所為何事?”
孫武為了李然忍辱負重,表面上還是待他們客客氣氣的。
陰不佞回過神來,便立刻是笑臉相迎道:
“哦,呵呵。不佞此來,特是來與將軍道喜的!”
孫武卻不無好氣的回道:
“哦?不知是有何喜事?”
“孫將軍,現在可又是將軍立功之時啊!陛下想要再次啟用孫將軍,再授以將軍統帥王師之職!”
褚蕩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愣,停下拳頭。
“此話當真?!”
而孫武,卻顯然對此興趣不大,只是冷冷的回道:
“陰大人好意,在下心領。然而武既已被解去兵權,即便如今再授命,將士們又如何肯服?即便是在下,恐亦是無力回天!”
“呵呵,孫將軍……莫不是心中有怨?不愿意再替天子效命?”
“非也,武只是據實相告!卻煩勞陰大人是白走了一趟!”
陰不佞聞言,卻是收起笑臉,并直接端著,拉長了臉,撇嘴言道:
“孫將軍……難道也不在意子明先生的安危了嗎?”
孫武聞言,不由一頓。
“陰大人這是何意?難道是要以我家先生的性命來要挾嗎?”
“不佞并無此意,但是孫將軍畢竟和子明先生情同手足。勸將軍對待此事,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陰不佞瞇著他那頗具標志的三角眼,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