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簡聽李然如此說,也不由是長嘆一氣:
“王師久不操練,又人心不齊,如此拉胯也是在所難免。不過還請太史寬心,本卿已決心以身報志,親自守城,即便守不住,但也可給天子爭取出奔之機!”
李然說道:
“只是……大人如此……”
未及李然再言,鞏簡卻是擺了擺手,并是無奈道:
“如今王師之士卒皆無戰意,如果連我們都一同跟著從龍出奔,恐怕到時候連王上都走不脫了!”
李然一只手放在下巴上,苦思冥想。鞏簡如今執政,要說誰還能激起守城將士的士氣,也確是非他莫屬。
只不過,縱是鞏簡有此絕死之心。但面臨周王室如今的窘境,卻終究也是無濟于事。
一時間,李然對此也是深感無力。
“只是……鞏大人若是留在此地,只怕也是會有性命之憂啊!”
鞏簡聽了,卻是看得頗為淡然,只微微一笑:
“呵呵,本卿前番就已是死過一回了,如今若是能為周王室就義,也可謂是死得其所!”
李然環顧四周,在心中又是盤算一陣,過得晌舊,卻依舊是搖頭嘆息道:
“哎……為今之計,也唯有避其鋒芒,以哀養兵了!”
的確,李然為兵事,也是吸取了孫武為戰的精髓,也是從不把一城一池的得失放在眼中。
在他看來,以空間換時間,能夠避實擊虛,避其鋒芒才是關鍵!
更何況,就以現在成周的實力,暫時放棄成周顯然已成為眼下唯一的出路!
只不過,若想要達成以退為進的戰略意圖,想要真正的“敗而不潰”,卻也不能是一潰千里。
儋翩來勢洶洶,如果讓他輕松入了洛邑,那就達不到消耗敵方銳氣的目的,甚至是連天子也跑不了多遠就會被其追上。
所以,如何在成周設防阻擊,如何讓洛邑成為一塊難啃的骨頭,毫無疑問,這也是整場戰略的關鍵所在!
而眼下的鞏簡,顯然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鞏簡顯然也是聽出了李然的言外之意,所以也是不由苦笑一聲:
“既知天命……子明先生,本卿尚還有一事相托!還望子明先生莫要推辭!”
李然連忙作揖道:
“大人切莫如此客氣,有什么話只管說,只要是我李然能做到的,斷然不敢推諉!”
鞏簡又繼續言道:
“本卿既已決定留在成周,那……天子的安危,以及后續之事便是只得交給先生了。”
“先生精通戰事,頗為了得,如今賊兵勢大,儋翩對洛邑是志在必得。單旗他們又不聽任王事,往后一切節制,就只能是指望先生了!”
李然心知鞏簡已是有了決斷,卻是又于心不忍,只得與他是拱手寬慰道:
“鞏大人不必如此……這成周固然難守,但也絕非死地。大人屆時可率殘部跟王上匯合。另外,儋翩畢竟不是行伍出身,雖然人多勢眾,但也絕非是百戰之師!”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大人如今既已有決斷,賊寇也未必就能攻破此城!”
鞏簡知其為寬解之言,所以依舊是不由嘆息道:
“若本卿真能挫敗儋翩,那自是最好不過!但凡事皆有個萬一,倘若真有不測,還望先生勿忘鞏簡今日之言!”
話說鞏簡一邊是在積極備戰,同時儋翩的叛軍也是兵貴神速,竟是已經距離成周不過八十里!
周王匄也不敢耽擱,當即攜眾離開了成周洛邑。
李然雖是無奈,卻也只能是跟著一起,以遵從他與鞏簡之間的諾言。
然而,萇弘卻始終不肯就此離去。
即便是面對李然親自去請,他卻也依舊是以年歲已高,不便舟車勞頓為由給拒絕了。
“師父,徒兒知道師父不愿出奔,但師父畢竟是周室之尊長。如今洛邑不可守,儋翩之徒又善惡難斷,師父徒留在成周,只怕是太過于危險了!”
萇弘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并嘆息道:
“既是同為周室之后,儋翩又為何要殺為師?為師又不曾帶兵,要說危險,鞏大人才是最危險的!”
“更何況,既然鞏大人都能為周室盡忠,為師又豈能有畏縮?”
李然嘆道:
“師父乃貴為周室之長者,兵荒馬亂,師父又豈能不重其事?師父若有失,又是周室之失啊!”
萇弘卻是又搖了搖頭,并淡然道:
“哎……為師這老把老骨頭,也已經不起折騰了。一起出奔在外,恐怕也是難逃一死。與其如此,倒不如是坐鎮于此,也算得是為周室盡忠了!”
“為師知徒兒如今是繼得乃父之志,今日也唯有是希望然兒日后能夠奉天子以靖安天下!”
李然也知道萇弘是留意已決,便也不再勸說,只道:
“那請尊師務必小心在意,兵荒馬亂,還是不要輕易外出,靜待徒兒回來……”
辭別了萇弘,李然卻也不敢多做逗留,出了府邸直接是上得馬車,并對馬車上的觀從說道:
“子玉,臨行之前,囑咐你下屬門人,務必竭力保護家師安危!”
觀從應道:
“還請主公寬心,在下早已經是有所安排。百工之中,固然還有王子朝的余孽,但我們的人也不在少數,與他們可謂是盤根錯節之勢。我既已是吩咐了下去,他們便必然不敢造次!”
李然長嘆了一口氣,并是答道:
“嗯,子玉有心了,但愿如此吧!”
一番收拾,李然再次是拖家帶口,跟著周王匄是一起出了成周。觀從則是暫且留在成周,明言在處置好一些事情之后,再來跟李然匯合。
李然一家子擁在一輛車輿內,褚蕩駕著車,范蠡則是在車轅處進行守護。
馬車內,則是李然、宮兒月和麗光三人。
麗光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
“父親,我們剛來洛邑不久,難道又要東奔西走了嗎?”
李然聞言,卻是笑道:
“呵呵,光兒放心,無須太久,我們便可回來。到那時,我們便能更加安穩一些了。”
麗光點了點頭,說道:
“嗯,只要跟父親和二娘在一起,去哪里都是一樣,倒也無甚緊要的。”
李然聽麗光如此說,摸了摸麗光的腦袋,并是有些憐愛的看著她,點頭笑道:
“是啊,光兒言之有理。只要我們三個在一起,無論在哪里都是無關緊要的……”
如此行了不到十里,前方的車隊卻突然是停了下來。
李然不由感到一陣奇怪。便讓范蠡趕緊前去查看情況。
不多時,范蠡便是回來:
“先生,是王上說有些累了,要停輿休息!”
李然眉毛一挑:
“如今局勢迫在眉睫,只遲疑片刻都會有旦夕之禍!再說坐車不過坐了半個時辰,又累什么?大敵當前,鞏簡大人不惜以身御敵,車隊豈能在這里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