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一根根五彩的繡線跟著消失的詭腳,一同扎進下水道中!
‘許進’臉色凝重,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放出的繡線上,
她借助繡線的延伸,
‘看’到幽暗的、附著著各種穢污的下水道,以及裹挾著一團穢污飛快下墜的詭腳!
繡線持續向下延伸,
詭腳不斷往下墜落!
墜入了許清市地下水道網絡中!
污水在粗大的管道中肆意流淌,一陣惡濁的液體沖刷而來,席卷過詭腳,
五色的繡線瞬間丟失追蹤的目標!
“啊啊啊——”
袁燁不斷慘叫著,仰面躺倒在衛生間的地板上,
他按壓著自己的腹部,臉色極端痛苦。
此時,他套著運動鞋的左腳漸漸泛白,遍布淤青,看起來就與那只滑入下水道的詭腳如出一轍!
“袁燁!
再忍忍!再忍忍,我馬上送你去附近的對策醫院!”王德友與袁燁一直是搭檔,
兩人一個穩重,一個跳脫,配合得宜,
王德友早已將袁燁看作自己的子侄,
此時見其痛得說不出話,渾身直打擺子,登時連連勸慰對方,一道白綾從他衣袖里延伸出,就要包裹住袁燁。
“這樣不行!”站在旁邊,受詭韻影響而臉色泛白的方元勉力出聲,阻止王德友以白綾纏繞袁燁,接著道,“他的詭被他嘔吐出來了!
現在他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你用鬼白綾纏繞他,會讓他現在的情況雪上加霜!
——拿被子過來!”
聽到方元的提醒,王德友轉身離開,奔進臥室里,片刻后就將一床被子在衛生間前的地板上攤開。
他的鞋子踩在被褥上,走到衛生間門口,
和方元協力,把打著擺子的袁燁搬到被褥上,將之包裹好。
方元和王德友一起把袁燁抬起來,
隨后扭頭看向身后衛生間里的‘許進’。
“許進!
我先幫王叔把袁燁抬到樓下去,
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能不能行?”方元向‘許進’問道。
王德友當下理智逐漸回歸,
看到這位‘許進’背后浮現的白色繡娘虛影,
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并非是真的許進。
真正的許進容納的詭,在其童孔中,
顯現形式與現在這個‘許進’截然不同。
不過當下他也管不了許多,是以即便發現‘許進’不是許進,也未多說什么。
‘許進’——云霓裳已經失去了詭腳這個追蹤目標。
她操縱著繡線在地下水道網絡里穿梭,
試圖循出蛛絲馬跡,
聞言點了點頭:“我能處理好。
你們快去快回!”
方元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幫著王德友抬起袁燁,離開居室。
乘電梯下樓去。
蘇午拿著幾本書籍,站在電梯門口。
他去了附近比較大的一座書店,
尋找有關‘地藏王菩薩’的經卷,但在那間書店里并沒有任何收獲。
倒是與大書店隔一條街的一個破舊小書店里,
買到了《地藏王菩薩本愿經》《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占察善惡業報經》此地藏三經。
舊書店里類似的書籍不少,
都按公斤來賣,
由于幾部經卷加起來也沒湊夠斤兩,蘇午就又挑了一部《太上洞淵北帝天蓬護命消災神咒妙經》這部關于天蓬法的經卷。
花了二十塊錢,把幾部經卷都帶回來。
‘火煉真金拷詭杖’在無想尊能寺內,即使被蘇午每日以經咒加持,其能力依舊沒有產生絲毫的增幅與變化。
蘇午判斷,
之所以如此,大抵是因為拷詭杖是道門的法器,
與漢傳佛門都是涇渭分明。
又何談是密藏域那種,與漢傳佛門差得更遠的‘佛門’?
“叮冬”
電梯旁的顯示屏中,數字從13接連變幻,緩緩滑到了‘1’。
蘇午身前的電梯打開來,
一人抬著被褥一端的王德友、方元從電梯里退了出來,恰好與蘇午打了個照面。
方元抓著被褥的手哆嗦了一下,
都未有想到會這么巧,
在這里碰見他們的目標人物——蘇午!
他前面的王德友背對著蘇午,當下看到方元的表情,也察覺到不對,扭頭就看到蘇午的面孔,
臉上亦是浮現愕然之色。
“你、你好……”方元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向蘇午打了個招呼。
他與蘇午曾經見過幾面,
對這個直接把搭檔‘許進’打得體內厲詭差點復蘇的男人,可謂是印象深刻。
蘇午自然識得方元,
只是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當下看到對方抬著一個體內聚集濃烈詭韻的人出電梯,心念頓時轉動開來。
他幾乎下意識就生出了判斷:當下這三個人不可能如此湊巧與自己住在同一棟樓。
這三人,很可能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這個人的胃部聚集了大量的詭韻,
他的左腳曾經容納過詭,
現在不知什么原因,詭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這只左腳已經壞疽腐爛,需要盡快截肢。”
蘇午攔在了二人身前,
說出一番話來。
聽到這番話,王德友眉頭緊皺,更覺得事態緊急,需要馬上把同伴送到專門的對策醫院去,
而方元則猶豫了一下,
之后向蘇午懇求道:“那你能幫幫他嗎?”
王德友聽到方元的言辭,
一時不解,看向對方。
方元并未理會他,眼神緊張地看著蘇午。
看到這一幕,王德友忽然明白過來——自己與‘許進’都不能探明袁燁當下的情況,
只能大概判斷他體內有詭韻侵襲,
然而當下這個目標人物蘇午,卻一語道破了袁燁當下問題的癥結所在!
這說明什么?
說明這個蘇午的水平高于他們倆!
將袁燁送到對策醫院去,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如此久的一段時間,誰知道中間又會發生什么變數?
假若當下這位蘇午有解決方法,
那就更好不過。
也可以借著請其幫忙,和對方搭上關系,拉近距離——方元的反應倒是機敏!
蘇午聞言看了看方元,
他對這個人印象不錯。
未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他轉而道:“你們怎么會在這棟樓里?”
王德友聞言心中一緊,
張口欲言。
旁邊的方元已經直接回答道:“詭獄的肖巡察因為其子死在龍山集,對此甚為不滿。
想要把作為當事人的你帶走調查,
我們趕在他之前來通知你,
請你暫時轉移到別處,躲避巡察的抓捕。”
怎么能直接就交了底呢?
王德友微微皺眉,
擔心蘇午不會信方元這番話,眼睛瞟向蘇午。
只看到面貌俊秀的青年人并沒有多少表情,點了點頭,率先走進電梯里:“肖巡察就是肖錦榮的父親吧?
進電梯說話。”
“你相信我說的話?”方元眼睛一亮,搬起袁燁的腳,跟著蘇午進了電梯。
他后面的王德友也只能跟進電梯里。
蘇午按下自己要去的樓層,
側目看向方元,笑了笑,道:“我并不相信你的話。”
王德友心頭微沉,
方元愣了愣,張口欲言。
又聽蘇午說道:“但是我相信肖錦榮的父親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借機生事。
他兒子是那個樣子,
做老子的多少應該有點問題。
這倒對上了你的說法。”
蘇午記得,自己借助心猿畫卷修煉‘解龍環’的時候,曾在混沌虛空中,
與一個自稱是詭獄巡察的青年人有過交流,
那青年人長相與當下的方元有幾分相似。
可以找機會旁敲側擊一下,
確定方元所言真偽。
其實,他從內心里已經對方元所言有了傾向,不然就不會‘請’對方進電梯。
“說的也是。”方元下意識點了點頭,又連忙道,“我可以證明的,云霓裳就在這棟樓里!”
長相陰柔的青年閃開身,讓蘇午能看到他搬著的袁燁,
他接著道:“這是我們的同僚,
也是一個馭詭者。
但先前他在劇烈嘔吐當中,把自己容納的詭詭腳吐進了下水道——云霓裳正在追索那只逃逸的詭腳的下落,
待會兒我可以引她和你見一面!”
云霓裳也在這里?
蘇午微微一愣。
看著那臉色慘白,似乎已經沒有多少活氣的圓臉青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說肖巡察會派人過來抓我,
他的人在哪里你知道嗎?”
若知道敵方現在何處,
他可以主動出手,先把對方都抓住再說。
有過在‘無想尊能寺’做佛子的經歷,蘇午已經體會到掌握權柄的便利,
——可以做到很多自己一個人做不到的事情,
可以利用一個平臺,
推動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
是以,他現在漸漸不排斥和官方詭異對策部的人接觸了,前提是對方的態度要友好,雙方是平等交流的姿態。
“我們也不是肖巡察手下的馭詭者小隊,
不可能清楚他們的人員調度情況——不過,現在肖巡察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應對‘明州詭異事件’上,
就算是從別處立刻抽調人手,也需要兩三天才能到達許清。”方元坦陳道。
王德友默默看著方元,充當透明人。
他覺得方元和其哥哥方乾相比,
顯得更簡單坦誠,
不像其哥哥面對誰都是言笑晏晏,溫文爾雅的樣子,然而那副溫和面孔下究竟藏著怎樣心思,卻是誰都不清楚。
“原來如此。”蘇午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看向方元,道:“給我一個你們的聯絡方式。
明天我會主動聯系你們。
在此之前不要打擾我。”
一天的時間,
可以在密藏域內進行四個月的真身模擬。
足夠蘇午完成許多目標了。
“好,好!”方元連連點頭,下樓一趟就能有這么大的進展,也是他未想到的。
蘇午同意接觸本就是好事。
他未強求太多,立刻報出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待蘇午記下電話后,
幾人的目光才都聚集向床褥里裹著的袁燁,
袁燁看著三人,嘴唇翕動。
想要說什么,卻完全沒有力氣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