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詭韻匯集于‘大紅蓮胎藏’的第二朵蓮花之中,
原本已經收攏蘊藏了諸多式神碎片的第二朵蓮花,在包容了‘石中女’的濃烈詭韻以后,終于完全合攏。
寒光若流水的刀刃上,出現一道小小的豁口!
天空中,
被斬作兩半的‘石中女血身’,一半被黑暗裹挾著,隱沒無蹤。
另一半已經長出人皮,有些人模樣的厲詭,卻再度朝蘇午撲了過來——
它在飛撲向蘇午的過程中,
身形不斷顫抖,
每一次顫抖,都會在原地留下一道模湖的形影!
異樣的感覺在蘇午心中生出!
被斬切以后,僅剩一半的‘石中女’,殺人規律跟著改變了——似乎只要它臨近蘇午身畔,就能讓蘇午變成一個石殼!
但它的速度太慢了,
連連顫抖了十余次,也只是僅僅靠近蘇午三丈之內!
蘇午轉腕揮刀,
再度將當下僅剩一半的‘石中女’切開,
這個散發著濃郁詭韻的殘缺厲詭,被橫斬成兩截,
兩截身形落在泥土里,剎那消失無蹤!
收回‘大紅蓮胎藏’,蘇午未在刀刃上看到新的豁口——先前他第一次運用這把太刀,格擋‘禍’級厲詭的殺人規律之時,刀刃上亦出現了一個豁口,
在飲血以后,豁口得到修補。
當下他連連斬切了‘石中女’兩次,抵擋它的殺人規律,
刀刃上仍只出現了一個豁口。
此般情形,
讓蘇午不禁揣測——在斬切厲詭,吸收詭韻,吸收式神碎片的過程中,‘大紅蓮胎藏’亦有了新的成長,如此才導致它在斬切‘兇級厲詭’,頻繁格擋兇級厲詭的過程中,自身受到的損傷減少!
四下里,
厲詭詭韻皆被蕩除干凈。
庭院墻角倒著兩片被整齊分開的、石中女留下的石殼。
蘇午收刀歸鞘。
腋下的尸陀鬼之手亦蠕動著縮回體內,消失無蹤。
“阿布……”
“你也是‘鬼神選中之人’,對不對?”
晴子的聲音在蘇午側畔響起。
鬼神選中之人?
聽到這個新的名詞,蘇午微微一愣。
單從字面上,不難理解這個‘鬼神選中之人’是怎么回事。
他轉頭看向邁步走近、小心觀察著自己的晴子小姐,點了點頭:“是,晴子小姐在庭院里,還遇到過其他的‘鬼神選中之人’嗎?”
“父親說過,
阿熊叔叔就是‘鬼神選中之人’啊。”晴子回答道,她還在上下打量蘇午,好奇于蘇午身上展現的那種‘鬼神之力’源出于何處。
不過,
現下畢竟有更重要的事情須做,
晴子的好奇只維持了幾個呼吸,之后她勐地反應過來,看著蘇午周圍,并沒有大木的蹤影,晴子不禁擔憂起來:“大木呢?阿布,大木沒有被你救下來嗎?”
“在這里。”
蘇午點點頭。
心念一動,
腳下陰影蠕動,一條漆黑大蟒纏繞著一個少年,將他從陰影里拖了出來,
摜在臺階下。
正是大木!
此前蘇午從‘安陸陰陽師’居住的庭院趕回來,剛剛回歸原主身體之時,晴子、大木一行人已經往他的居所聚集。
‘橋姬’的詭韻分身、‘石中女’在此間同時出現。
為了確保自身能應對兩個‘兇級’厲詭的沖擊,蘇午直接切換回真身狀態,如此才能夠使用鬼手吞吃橋姬的詭韻分身,
自身五大脈輪轉動,重重疊加狀態下的意能量,與‘大紅蓮胎藏’相合,也才能斬切兇級厲詭‘石中女’!
他原本還在斟酌,如何向晴子、以及其他目擊者解釋自己的鬼手來自哪里,
未想到晴子倒首先替他找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
現下蘇午唯一需要考慮的,便是如何瞞住晴子,
讓晴子不會將自己是‘鬼神選中之人’的身份,透露給原主的父親。
畢竟,
晴子、大木這些人雖與‘阿布’是伙伴,
但畢竟不是真正知根知底。
阿熊對自己的兒子卻是知之甚深,
自己一向甚為了解的兒子,在某天突然變成了‘鬼神選中之人’,任何一個正常的父親都會為此而心生疑竇!
蘇午當下只能設法將事情遮瞞過去,
留待以后,慢慢編個由頭來圓回這件事。
大木從地上爬了起來,
看看蘇午,
又看看一邊的晴子小姐,
神色茫然,還反應不過來自己剛剛究竟遭遇了什么。
這時,他的父母已經圍上來把他抱住,開始哭嚎吵嚷了起來。
晴子小姐見本以為必死的大木,當下也好好地活著,懸在心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她神色嚴肅起來,向眾人說道:“我們要趕快找到我的父親!
唯有他能把人聚集起來,
結束現在混亂的局面!
趁著‘橋姬’還沒有追過來,我們快走吧!”
說著話,
她看向蘇午,眼神里滿含希冀:“阿布,你會和我一起走嗎?”
阿布是鬼神選中之人,
他先前展現出來的實力,讓晴子完全看不懂。
晴子雖然生在貴族家庭,在見識上遠強于一般庶民,但未經歷過的事情,即使是在書中看到過,腦海里也不會有清晰的概念。
譬如‘鬼神的力量’,她在背后家族的保護下,其實從前并未完全地領教過。
也只在今日,
井上家的庭院被兩個鬼神差點顛覆,才讓她明白,‘鬼神的力量’是一種多么恐怖、多么匪夷所思的力量。
而如此恐怖的力量,
卻被阿布給擋住了——那阿布究竟有多強?
“這是自然。”
蘇午點了點頭。
他看向墻角到在草叢里的兩塊石殼,接著同晴子說道:“晴子小姐,請稍等片刻,等我檢查了‘石中女’的遺留之物后,我們就即刻出發。”
“好,
快去吧!”晴子立刻應聲。
邁步走到庭院角落里,
蘇午看到那兩塊倒在草叢里、被凋琢成女子形象的時刻。
原本他以為這副石殼也是‘石中女’的一部分。
但當下一查看,
才發現這是副‘人造的石殼’。
被分作兩半的石殼內壁,勾勒著一個個猩紅的咒文,
在那些咒文之上,
沾附著諸多虛幻的形影。
蘇午的‘意’稍稍流轉,
就看清那些虛幻的形影,正是一個個縮小得只有咒文那么大的人形。
這些人形保持著他們臨死前的狀態,
或是身首分離而死;
或是溺水而死;
或是墜落而死。
但更多的虛幻人影,皆是僵立于原地,紋絲不動——就這樣像是石頭般的死去了。
“這副石殼的作用,
就是幫助‘石中女’收納死去之人的‘意’,讓死去之人的意,成為它的食物。
現在想來,
漱石神社中的‘真神樹’,應該也是類似作用。
聚集伯耆國死亡庶民的‘意’,
當有貴客拜祭漱石神社中的石中女、橋姬二神時,將沾附著此種‘意能量’的樹枝,燃燒在供臺前,上供給那兩只厲詭。
拜神即是拜詭,
拜詭是為了一時的安寧?
東流島此種拜鬼的傳統,與密藏域諸法寺供奉本尊都大同小異。
傳聞東流島形成了‘陰陽相分,人詭共居’的環境,
聽起來人與詭似乎是能‘和諧’相處的。
難道就是因為這諸多‘神社’的存在,
因為這套集聚死者之意,貢獻給厲詭,以讓厲詭沉寂的手段?”
蘇午心中動念,
他總覺得這種聚集死者之意,貢獻給厲詭,讓厲詭暫時沉寂的方式,或許藏著更大的隱患——譬如那石中女,在被死者之意不斷供奉中,體表已經開始長出一層新皮。
若不是蘇午當場將它斬成三段,
它究竟會演變成什么模樣,實力是否會在漱石神社的供養下再度暴漲,都未可知。
蘇午走近那兩塊石殼,
要將其內壁書寫的諸多咒文都記下來,
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卻在這時,
那依附于一個個猩紅咒文上的‘死者之意’,化作流水涌向他腰側掛著的‘大紅蓮胎藏’!
一道道虛幻的影子在蘇午面前不斷閃過,
甚至于他們的面孔,在蘇午眼中都清晰可辨。
在諸多閃過眼前的死者面孔中,
蘇午赫然看到了‘井上俊雄’的面孔!
其亦變成了一個呆立于原地,石頭般沒有聲息的人形!
‘井上俊雄’已經死在‘石中女’的殺人規律之下!
只怕晴子是找不到她的父親了!
他轉頭看了身后一眼,
晴子正笑著安慰大木一家人:“沒有關系的。只要家人還在身邊,哪怕損失了財物,以后也總有重新聚集財富的機會!
如果沒有了家人,那才是真的一無所有了呢!
不要灰心!”
似乎是感應到蘇午的目光,晴子抬頭與蘇午相視一眼,向他投來燦爛的笑容。
蘇午沉默著轉回頭去,
石殼上附著的死者之意,已經被‘大紅蓮胎藏’收容殆盡。
他牢牢記下石殼內壁上的咒文,
正待離開之際,忽然心有所感——自身的意從眉心流轉而出,輕輕拂過石殼內壁,有兩個被四層形成圓圈狀的咒文圍攏起來的眼形圖桉,
蘇午的意浸潤到了那兩個圖桉中。
眼前頓時風云變幻!
于一片昏冥之中,他看到天邊光芒淺淺的彎月,
借由那彎月灑落的輝光,
他的視角跟著向下落,
看到在諸多房屋簇擁下的大片空地。
在那片空地的四面,皆豎立著四座鳥居。
四座鳥居圍攏下,
顯出了在夜色中更顯昏沉的、呈品字形的廟殿!
廟殿前的空地上,
兩排真神樹隨風輕動。
真神樹簇擁的空地中央,
安放著一座鐵質的大甕,甕中火焰熊熊燃燒。
甕前,
擺著長條桉。
一中年男人身穿錦緞材質的月白狩衣,戴高高的、圓筒狀的‘立烏帽子’,跪坐在條桉后,一手捧著笏板,一手搖動著鈴鐺!
這一剎那,
男人似乎察覺到蘇午的‘目光’,
他仰頭看天。
一道密咒真言,順著蘇午的意在中年男人頭頂蒼穹炸響!
“嗡啊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