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盤道壇傳度大法師回復過另外兩座道壇消息,
他轉眼看向壇下眾多師公、弟子,道:“如今唯有壯士斷腕,壁虎斷尾,方能為本家道壇延續下香火,你們誰愿留在此地?將來你家子依舊做師公,你家女可以嫁到我家,給我的兒孫做妻妾!”
“壇主,我留下吧!”
“表舅舅,我也留下!”
“我留下!”
道壇上下,一時間眾多師公應聲!
本地道壇以鄉愿、宗族、血緣關系為紐帶連接起來,團結度極高,遇到這種‘留下來分明是在送死’的事情,眾多師公依舊能踴躍報名,自然也是相信傳度大法師會安頓好他們的身后事,能給他們的子孫后代一個絕對優握的前程!
哪怕他們也見到了梁家主母是如何虐待未過門的兒媳婦的,
亦隱約了解梁家傳度大法師可能會與自家兒媳婦產生甚么腌臜事——但這又如何?比起在高門大戶里坐享榮華富貴,為娘家本家帶來諸多好處,在高門里承受些腌臜破爛事算得了甚么?!
“云輝,云華,云鶴,濟光,你們幾個師公,帶著你們各自手下弟子留在這里,我撥四千兵馬給你們,一定要拖住那道士師徒至少一刻時間!”天盤道壇傳度大法師點出幾個名字,幾個中年師公被他點到名字,沿著高高低低的桌椅板凳架子往頂上爬去。
四個師公身后俱跟了幾個弟子,弟子們臉色蒼白,眼神忐忑——他們留下來為天盤道壇主力斷后的意愿就要低許多了,道壇縱然會在他們死后為他們記功,料想功勞也大不到哪里去,比不上他們各自一條性命,但自家師公都頂在前頭,他們就是想跑,卻也無處能逃!
天盤道壇傳度大法師立在八仙桌上,對下方爬上來,預備接替自己位置的‘濟光’師公說道:“我會盡快向‘黑角山’宗壇發去消息,請動黑角山道壇援手,即便相隔百千里,他們亦能馳援此間。
你們堅持得愈久,就越可能等來黑角山宗壇的援助!”
“我一定拼盡全力!”‘濟光’用力點頭。
傳度大法師看向第二排站著的妻子,面無表情道:“你也留在這里,協助濟光他們搖旗布陣,引兵殺賊!”
梁家主母斷然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夫君拋下來,留在此間給他斷后!
她垂目看向其他眾多道壇弟子,俱發現他們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在此般情況下,她若不遵從壇主的命令,只怕會被眾多道壇弟子亂刀砍死!
梁家主母臉色煞白,她身軀顫抖著,看向自己與夫君誕下的唯一子嗣。
那個衣服上有四道衣袖,長出了四雙手臂的青年人。
青年人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
“莊兒……”她顫抖著嘴唇,向青年人發出呼喚。
“阿娘。”青年人點點頭,口中發出陰森森的、沒有一絲人味兒的音節。
“你爹他,你爹他要把為娘留在這里啊,他讓為娘留在這里斷后啊——”梁家主母淚水漣漣地向青年‘梁莊’訴說著。
梁莊認真地聽過母親的訴說,道:“父親做得對。
母親旗子搖得最好。
有你在這里搖旗扇風,鬼兵聲勢更壯!”
“那你娘就沒命了!”梁家主母尖聲叫嚷起來。
“我會給阿娘燒紙的。”
梁家主母死死地盯著自己生下來的兒子梁莊看了好一會兒,又轉眼去看已經跳下法壇的天盤道壇傳度大法師梁雄,目光在這兩父子之上流連,忽然尖叫道:“不能只我留下,我要讓她——”
她一扭頭,尖銳的指甲指向了一臉木然的童青竹:“她也得留在這里!”
梁雄皺著眉,斥道:“你真多事,兒媳婦的事不用你來操心!”
“兒媳婦?
你那是給莊兒選兒媳婦呢?還是給你自己挑漂亮小妾——”梁家主母話未說完,便被突然暴怒的梁雄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口角流血,臉龐腫得老高,當場說不出話來!
“我看你是越來越猖狂,不把我梁家的家法家規放在眼里了!”梁雄怒斥了老妻兩句,轉身便欲離開。
一直站在第三排條凳上動也未動的梁莊,這時忽然道:“阿娘既然要我的媳婦留下來和她作伴,那就讓我的媳婦留下來吧。
我多燒些紙而已,
父親,你緊張些什么?”
梁莊沒有情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梁雄。
梁雄神色陰沉,在兒子目光注視下,竟然說不出話來,也未有似對自己老妻一般,抬手也賞兒子一個巴掌——他或許可以打兒子一個巴掌,但一定會換來被兒子那雙餓煞詭手掐死吃掉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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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莊盯著父親看了一陣兒,見父親未有回應自己的話,
他抬起頭,
看向對面的云霧深處。
隱隱約約山崩石裂的動靜從彼方云霧中傳出,
一桿黑旗幡直直地往下傾倒。
“集法道壇已經被伐倒了旗子,破了道壇啦,想來叔叔他們一脈上下沒人逃脫了……”梁莊徐徐開口道,“父親給他們回傳消息,順便逆亂了陣卦樞機,把禍水先引到集法道壇、福田道壇去了,
但看這情況,他們撐不了太久啊。
父親,還要在這里耗著嗎?”
梁雄的面皮狠狠抖動著,沉默著,一言不發,帶著一眾師公、弟子直往桌椅凳架下奔去,梁莊亦跟在了人群里,周圍人立刻為他讓開空位。
天盤道壇的弟子們烏泱泱往壇下逃亡,童青竹站在一張條凳上,木木呆呆的沒有動靜。
被梁雄點到名字的幾位師公留在了法壇上。
‘濟光’師公立在最頂端的八仙桌上,桌面四角立著他的四個弟子。
“天靈靈,地靈靈,壇下兵馬齊聚首,天盤道壇顯威靈!”濟光腦袋上纏著漆黑的頭巾,左手劍指抵著自己的眉心,腳掌用力在桌面上重踏起來。
每踏一下,第二排滿面木然的梁家主母都跟著搖動三下旗幡!
濟光師公連踏三下桌面,旗幡搖動九次以后,忽有陰風乍起,在道壇之后豎立的那道漆黑大旗幡迎風招展——一陣陣黑煙從旗幡上流淌而下,漫淹過桌椅凳架形成的山一般的法壇,化為一個個頂盔摜甲的陰兵鬼將,朝著下方云霧中的赤龍道人一行沖殺了過去!
此下梁雄為濟光留下了四千兵馬,
再兼濟光以及其他幾位師公各自豢養的兵馬,數量加起來已將近萬數!
萬余兵馬化作漆黑洪流在桌椅凳架間鋪開,怒潮噴薄,狠狠沖擊向下方操縱飛劍把福玉道壇也挑翻了的赤龍道人!
赤龍真人側目瞟了眼那滾滾蔓延來的黑色洪流,眼皮卻都未眨一下,對蘇午說道:“你煉兵的時機到了,且去,平了那道壇的兵馬,掀翻他們的道壇!
我挑翻這兩座道壇,想來只是臣左而已,主壇應該還是能發兵的這座道壇——莫放跑了事主,某還想看看他們這‘紅白撞煞’法是怎么學成的!”
師徒二人倒是想到了一塊去。
蘇午亦想一窺‘紅白撞煞’的究竟,看看他們道壇之中,是不是藏有類似‘厲詭拼圖’一般的圖卷?否則如何就能精準找出兩個可以融合為一的殘缺厲詭?
“好!”
蘇午應了一聲,周身氣息氤氳,
一道道陰兵從他周身漂浮而起,被意能量卷動著落在地面——他背后火焰輪熊熊燃燒,紅寶帳怙主端立于火焰輪中,火光如瀑布般沖開翻騰的云霧,朝著撲殺來的近萬天盤道壇兵卒澆灌而去!
烈火澆在那一個個天盤道壇陰兵鬼將之上,登時將之燒成了陣陣黑煙,隨風消散!
近萬陰兵鬼將洶洶沖刷而下的氣勢被攔腰截斷!
蘇午豢養在體內的百余個陰兵趁此機會,借助紅寶帳怙主遍發無邊烈火作為掩飾,沖入敵陣之中,一陣砍瓜切菜,手起刀落,當場消滅了數十個敵手!
被他手下陰兵所斬的那些天盤道壇鬼兵,化為陣陣黑煙,融入了他手下陰兵體內,
令得他手下陰兵形體越發凝練,氣焰越發彪悍!
他見以紅寶帳怙主輔助煉兵的效果意外地好,索性身背紅寶帳怙主,邁步走向那滾滾陰兵鬼將,背后紅寶帳怙主顯發無邊烈火,熊熊烈火交織成網,籠罩住那大片大片陰兵鬼將,將它們分割成一個個百多人的軍陣,互相間不得合兵發起沖擊!
火焰熊熊,
將那桌椅凳子架起的法壇都點燃了!
近萬陰兵被分割在一道道火墻之中,無法脫離火墻的包圍,只能等待蘇午豢養的陰兵將它們依次剿滅,借助它們來壯大蘇午豢養的兵馬!
熊熊燃燒的天盤道壇上,
幾個師公眼見這一幕,卻都是一籌莫展,毫無一點辦法!
然而他們這邊一籌莫展,蘇午那邊卻是勢如破竹——
蘇午踩著那染成火炬的桌椅板凳,一步一步走上了法壇,走到與幾個師公即將面對面的位置——濟光師公雙腳在八仙桌上個重踏,口中念念有詞:“黑幡動,黑幡動!
收魂拿命黑幡動!”
第二排桌椅凳架上,梁家主母不顧腳下烈火的灼燒,勐然間搖晃起兩道三角旗幡!
在他們身后,那一道彷似從天幕上垂下的黑幡驟然卷動,飄飄蕩蕩!
層層疊疊的呼喊聲從那黑幡上響起!
“回來……”
“過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