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散發光芒,點亮蒼穹。詫
星光自‘天門’后投射而來,正映照在天門峰下設立的一座法壇上。
法壇上擺了一面羅盤、四柄赤紅桃木劍、并八卦鏡、鎮壇木等諸法器,點點星光落在被貼了四張符咒的羅盤上。
四副棺材擺在法壇后,茅山巫幾位道士此下各自翻身躺進了棺材內。
掌教宗師濟云師祖坐在棺材中,兩條手臂撐著雙側的棺幫,身體坐直了,眼神看向法壇前——蘇午立在壇前,已然換上一身明黃法衣,頭戴黃冠。
“如若自己應付不來,隨時可以喚我們相幫。”濟云向壇前的蘇午說道,他看著法壇上擺放的諸道法器,自法器之上感應到了大道紋韻的聚結——單是壇上的幾道法器,就非是凡類,那四柄赤紅桃木劍的品質,已經超過了茅山巫《插泥發兵劍訣》所能煉造出的劍器最高層次。
連濟云都難探知四柄桃木劍的實際威能。
除卻四柄桃木劍外,鎮壇木、八卦鏡那兩樣法器也與陽真氣機相連,隱約有‘天蓬法’的威能加持于此兩樣法器之上。詫
——濟云卻不清楚,鎮壇木、八卦鏡皆為蘇午早先所得,
乃是‘天蓬掌刑印’包容的‘刑具’。
法壇上的幾樣法器,令濟云對蘇午此次能‘搬山’成功的信心倍增——陽真既然拿出了幾樣不凡的法器,如此已然說明,對方對今次‘搬山’之事多有準備。
“一定不負宗門所托。”蘇午向濟云點了點頭,轉而在壇上焚香奏表,出聲喝道,“弟子陽真,攝受第五階正一盟威符箓,請降‘上清法壇’!”
此一言落,
法壇兩側的對燭燭火搖曳一陣,猛然間勃勃而起,飛騰七尺明光!
四下里縈繞的香火氣息驟然間變得無比濃烈!詫
龍虎山群山隱在黑暗中,巍然不動,然而群山之下,山川伏脈卻開始無聲息地向著蘇午所在法壇匯集交結——
坐在棺材里的濟云眼看得法壇上騰起那般煊赫的火光,瞬時間眼神大亮。
搬山道人借助法壇,與天地交感,役使山川龍脈,單單是利用符箓敕令與天地交感這一步,就需要茅山巫道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打磨,而‘與天地交感’的最終成效,便顯映在道士焚香奏表,奏告上蒼,請來法壇的那一刻。
壇上香燭火光越明、越亮、越高,恰恰說明該道士的修行越扎實,根基越雄厚!
就當下蘇午一經請降上清法壇,便令壇上對燭燃起七尺明光這一現象,濟云就已然能夠斷定,蘇午的積累已經厚實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尋常攝受五階符箓的道士請降上清法壇,與天地交感,壇上燭火升騰多不過高一尺之光,燭光高有三尺,便得是在茅山巫修行數十年的前輩高功了。
如蘇午一般,一令燭火升騰,燭光高有七尺者,濟云都只在古書里見過!詫
陽真的修行、積累之雄厚,比之茅山巫最輝煌時候出現的那幾代掌教宗師,都不遑多讓!
濟云心中更踏實了幾分,面上不禁流露贊許的笑意,輕捋頜下黑須。
蘇午此剎感應到了山川伏脈在自己腳下并錯匯聚,他雙手結‘青蓮印’,青蓮印中花蕊突起,點在他的眉心,他眉心輪驟然間轉動開來,意能量隨著眉心輪的轉動,向外層層發散,浸潤身后符箓法體——于其背后符箓法體之中,無數天將鬼兵化作腥煙飛騰而起,分散而開——
雷光赫赫,猖兵猙獰!
點點腥煙震飄八方!
他的右腳掌猛然一塔腳下土石,竟致腳下土石瞬間四分五裂!詫
與此同時,蘇午張口呼喝出聲:“飛靈負岳,縱地神光!
玄符引召,震飄八方!”
在他背后符箓法體之中,滴溜溜轉動的‘第五階正一盟威符箓’剎那間飛轉而出,在法壇上大放光芒——蘇午初授七階‘太上三五都功符箓’,已經在茅山巫至于龍虎山的路程當中,升為五階盟威符箓!
盟威符箓一于法壇上顯發神光,蘇午背后無數天兵鬼將頓時揮舞旌旗,摩拳擦掌。
雷部天兵于三部神雷大將率領之下,旌旗重疊連綿如黑山,雷光電龍翻騰若長河;
猖兵猖將呲牙立目,呼嘯之間,聲震群山!
濟云見得蘇午身后那十數萬天兵鬼將落于龍虎山諸山頭之上,翻動旌旗,令山上蒼翠草木亦盡皆撲簌簌抖落樹葉,他一時間瞪圓了眼睛,詫
當宗師目光落在諸部天兵天將最前,各自顯化異相,頭頂法詔的‘三大天君神雷大將’身上時,他倏忽收斂了面上的震驚之色,面無表情地躺回了棺材里。
宗師方才躺進棺材里,自身連同身下的棺材都猛地搖晃了一下!
那是蘇午腳掌踩踏地面,引致山川伏脈盡皆晃動,隨符咒聚結的動靜!
濟云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頂上的群星,腦海里諸般念頭翻騰不停——想及自己先前一副慈和長者模樣,指點蘇午修行時的畫面,內心忽然生出強烈的羞恥感。
他深吸了一口氣。
棺材外,蘇午誦持咒語之聲不停:“掌教敕令,總攝萬象。詫
插泥發兵,山岳摧傾!
奉吾茅山巫掌教宗師敕令——
三部神雷天兵、東天青雷猖將,驅列龍脈,令合四象。
搬山移海,入吾局中!”
蘇午手掌按在法壇正中擺放的羅盤之上,羅盤上貼著的一道道符咒頓時熊熊燃燒起來,火焰將他的手臂都吞噬了進去,卻未損傷他的皮肉半分,無傷他一片衣角!
聚集在他身后諸座山頭之上的天將鬼兵,霎時群起,化作一道道燦金雷霆、青綠閃電,隨他心意聚化成一道道龍爪,驟然間按落在群山之間,抓住了山川之下的起伏龍脈,提攝著諸道龍脈,往‘四象方位’匯集!詫
他集中心念,梳理出山川伏脈之間的分支,將之安定在各處。
令主干龍脈勾連分支,分支發散至更多地域,龍虎山群山之下的道道龍脈,被他整理成了四道主干,四道主干盡皆盤繞在‘四象’方位之上,形成了‘四龍朝陽’的風水局!
四條大龍聚集在天門峰下,龍首盡皆對著那道‘天門’,將天門牢牢看住!
蘇午梳理龍脈之時,群山間轟隆隆響動不停——那是龍脈被提攝游動時發出的聲響,
但群山位置未有絲毫轉變,
在這般巨響中,群山上甚至無有一顆土石滾落、無有一株野樹倒塌!
只苦了野樹中棲息的飛鳥,于轟響中紛紛飛騰而起,在天邊聚成一片。詫
收回手掌,蘇午仰頭看了看天邊漸漸消失的鳥群,進而垂目看向方才一直被自己手掌按著的羅盤,羅盤之上,標定出的‘四象’方位,盡已被雷火點亮。
他無聲地笑了笑,
又一招手——提攝龍脈的天將鬼兵,化作無數道腥煙,卷動旌旗,重歸于他身后符箓法體之中。
而在鬼兵天將回歸自身的同時,壇上四柄桃木劍盡如彗星般曳過半空,釘在了被提攝至四象方位的一道道龍脈之上。
做完這一切,蘇午邁步走到壇后,向壇后第一座棺材里躺著的濟云稽首行禮,看著棺材里閉目不語的濟云宗師,出聲道:“弟子將葬宗師于青龍位。”
“可以。”
濟云點了點頭,便閉口不再多言。詫
隨后,蘇午又依次在玄清、玄玦、玄照的棺材前稍稍停留,為他們劃定了各自將要下葬的四象方位。
“弟子為宗師、諸位師長封棺下葬。
宗師,諸位師長,我們數百年后再見。”蘇午重新回到法壇之前,高揚聲音,同時將一疊疊紙錢灑向了半空,
紙錢隨風飄墜。
蘇午扛起一座座棺材,將棺木分別葬于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位之上。
每葬下一座棺木,封土過后,便拔去相應四象位上的桃木劍,收在背后。
他將最后一座棺材——玄照師叔的棺木葬在玄武位上,詫
玄照躺在棺材中,背著的褡褳袋里,一枝鮮艷的桃花探出頭來。
老道看著蘇午的眼睛,眨了眨眼,道:“把我們下葬以后,你有甚么計劃?可要回織錦山灶莊去看一看?還是回去看看罷,你的師弟師妹也盼著你回去。”
迎著玄照老道的目光,蘇午卻搖了搖頭:“縱然此下歸去,不久之后,亦終要與他們道別。
倒不如不回去,也就免了分別時的悲傷。”
“……”玄照聞言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你倒是看得透。”
“如有緣法,
希望我與師弟師妹們,在數百年后仍有重逢之日。詫
如無緣法,今世緣,今時盡了。”蘇午平靜地道。
“你這般……倒有幾分‘太上忘情’的氣象了。
不過,灶神弟子并無有任何延壽修行之法,他們數十年后終老,幾乎是必然之事。又何談甚么有緣無緣?”玄照嘆息了一聲,他從蘇午的眼中,已經愈來愈少見到那漸起的波瀾,橫生的漣漪了。
蘇午微微一笑,
漆黑眼睛里,終有漣漪橫生:“師叔放心,我上次與他們分別之時,已經為他們安排好了那一份‘緣法’。
只看上蒼,能否順遂我愿了。”
蓋棺碾釘,封土過后,蘇午坐在已然一塊大石頭上,仰頭看著天上群星,身形便在這幽暗山巒間消隱于無。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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