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如今,‘玄門’中人雖然與厲詭接觸漸多,在面對兇級及以下厲詭時,多有應對之法,能將厲詭鎮壓。
但除了方元、姬鴻、云霓裳、申豪等人以外,眾多玄門弟子,都不曾真正與荒級乃至更恐怖的‘災’級厲詭打過交道!
而現下蘇午所言,卻無疑是在告訴他們——接下來遇到的一個個厲詭,必將是荒級,乃至災級的層次!
災級之上,是否還會遭遇劫級的厲詭?
誰又能說得定?!
眾人聞聽蘇午所言,心中無不覺得沉甸甸的,萬鈞重壓壓在心頭,讓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因為蘇午的到來,而變得熱烈的場面,此下也轉作冷寂。
蘇午目光掃過在場眾人。
厲詭于每個人而言,都是平生中遭遇的最大劫數。
多數人在劫數中沉淪,
少數人應劫而起,龍蛇起陸。
當下這些人中,他亦不能保證他們能安然無恙渡過劫數,但那些在劫數中應勢而起,將其他人引領向安全之地的人,都必定會得到重用。
“天上詭變已生,
用不了多久——自你們踏入密藏域以來,遭遇的第一個荒級、甚至可能是劫級的厲詭,便會降臨在你我頭頂。
這時候在這里發愣,是在自尋死路。
是在自己給自己套上吊索。”蘇午眼中冷冷清清,沒有絲毫情緒,他掃視在場所有人,徐徐出聲。
他的聲音像是寒冬臘月的一盆涼水,將人從頭淋到腳。
所有人心頭一個激靈,立刻從惶恐、迷茫、不知所謂的境地中漸漸回轉了過來。
有人匆忙奔去公路邊,從汽車上卸下種種灶具;
有人埋頭撿拾柴禾;
更多人雖脫離了那種惶恐又茫然的心境,然而依舊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
蘇午的目光從幾個忙碌的灶神隊員身上挪開,轉而開聲向所有人說道:“灶神法的第一步,即是架柴燃火。
來一隊七個警務工作人員,立刻去撿拾柴禾,搜集各種燃料,以我所在位置向前十七步的方位上,首先堆起第一個篝火堆。
灶神小隊成員負責燃起薪火。
第二隊警務工作人員,在我左側方十五步方位上,堆起篝火堆。
第三隊……”
蘇午安排了五隊警務工作人員,前去搜集柴禾,在他指定的方位上堆起篝火堆——今下每輛汽車里都儲存有大量的燃料,足夠當下‘油炸厲詭’的消耗,
但蘇午依舊作此安排,正是為了穩住人心。
眾人有事可做,事情有條不紊地推進下去,就不會有人生出閑心疑神疑鬼,進而惹出事端,乃至事故。
他指定眾人堆放柴禾的五個方位,卻并非是為了讓眾人有事可做——五個方位暗合五行相生之方位,又應八卦乾、坤、坎、巽、震五個方位,可以為他接下來的作法提供種種便利。
一隊隊警務工作人員奔走忙碌起來。
這些人原本就有各自的編隊,此下和編隊同僚聚在一起,共同行事,心中更多了一些膽氣。
蘇午看著剩下的眾人,接著道:“剩余警務工作人員,分成三個大隊。一隊負責輔佐此間兩支灶神小隊成員,一隊與諸馭詭僧一起去收集石塊。
一隊協調各方,分配資源,作為后勤。”
“我去輔助灶神小隊吧!”白發警務陳旭首先舉起了手。
隨著他舉起手,先前和他一起行動的警務工作人員中,有大半向他靠攏。
王平安從蘇午身后走出,方正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溫厚笑容:“我來和各馭詭僧一起行動。”
高鐵列車上諸多馭詭僧都與王隊打過照面,此下由他來協理此事,這部分馭詭僧毫無異議,而那些背負誓言的馭詭僧,更不敢有異議。
馭詭僧們聚集在王平安周遭,數十個馭詭者聚合起來,卻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當即有警務向王平安靠攏過去。
云霓裳亦在此時道:“那就由我來負責后勤……”
她話未說完,便被蘇午搖頭打斷。
蘇午道:“你跟著我。”
他此言落下,身后幾個警務頭頭腦腦之中,當即有人舉手道:“我來負責后勤吧。
我經常負責這一塊!”
蘇午轉頭看了看身后舉起手的矮胖老人,老人膚色發紅,看起來紅光滿面。蘇午點了點頭:“好,那就由你來負責后勤。”
矮胖老人咧嘴一笑,向眾多警務工作人員招手:“愿意做后勤的,到我陳智兵這里來!”
剩下的警務工作人員,聚集在了矮胖老人周圍。
“方元、姬鴻,今下送米收魂的步驟已經可以省略。
你們領著所有灶神小隊成員,要在半個小時內,開出五座灶神廟來,就開在護命火燃燒的五個方位,這件事必須做到。
——現下如果有人有意愿加入玄門,學習灶神法,也就地轉化為灶神弟子。
新立的灶神弟子,編入‘化劫灶’、‘洪福灶’、‘人運灶’三個灶神小隊之中,現下暫時跟著方元、姬鴻的灶神小隊學習。”蘇午看向忙碌的方元、姬鴻二人,對二人做出了要求。
二人一聽蘇午要求他們在半個小時內開出五座灶神廟,頓時都面露難色。
他們尚未說話,蘇午又道了一句:“我只能爭取到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后,那個荒級、甚或是災級的厲詭必然降臨。
——我所指的五個方位,只要開出了灶神廟——我能保你們所有人不死。”
眾人聞言精神大振!
俱將目光看向了姬鴻、方元。
兩人把心一橫,都用力點了點頭:“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蘇午的話讓所有人心神都繃緊了——人們都自發地行動起來,動作明顯比先前加快了許多,生怕自己拖了后腿,耽誤了自己、乃至所有人的生還!
“走吧。”蘇午招呼了云霓裳一聲,邁步走向了警務工作人員們正在搭建的第一座篝火堆。
‘乾位’。
兩人一前一后往前走,
還未走出幾步,蘇午忽然轉回了頭。
旦嘉、哲丹、普布群培跟在他身后,旦嘉伸手拉著他的衣衫下擺,仰頭望著他的面孔——女扮男相的丑陋僧侶一雙眼睛里,因為有了蘇午的投影,竟變得分外明亮,只看她一雙眼睛,便會讓人生出一種‘美不勝收’的感覺。
云霓裳看著對方一雙眼睛,一時間也忽略了對方的絨毛,一時失神。
“我們能跟著你嗎?”旦嘉向蘇午問道。
她的問題讓云霓裳回過神來,蹙眉看著這個丑陋小僧侶,直覺里生出幾分危機感,但看著丑陋小僧侶的模樣,尤其是知曉對方乃是男性僧侶,又一時間哭笑不得,不知自己的危機感從何而來。
蘇午看著旦嘉的眼睛,眼中漣漪漸生:“你愿意跟著,就跟著罷。”
“好!”旦嘉與哲丹相視一笑。
普布群培不停地搔著頭皮,尷尬地陪著笑,但打定了主意,得牢牢地跟著自己寺院里這兩個僧侶。
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緣法,能與玄門掌舵人搭上關系。
而且——這位玄門掌舵人,密乘法門造詣可能是現下密藏域諸法寺呼圖克圖之中最強的!
這是普布群培的直覺!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只有之前‘鐵長龍’的預言嗎?還有沒有其他預言?”蘇午看著旦嘉的眼睛,忽然向旦嘉問了一句。
旦嘉搖了搖頭。
“我的目標已經完成了。
也就沒有預言了。
我已經身在我的心愿中。”旦嘉看著蘇午的面孔笑了起來,笑容那樣純凈。
她的話讓蘇午心中一疼。
蘇午微微張口,發出低微的聲音:“丹加,已經不存在了嗎?”
有的人或許可以讓自己的執念橫跨歲月,接連山海,但執念被滿足的時候,她便將飄散而去,不知所蹤。
“丹加是誰?
我是旦嘉啊。”旦嘉眼神茫然。
蘇午收斂去面上的表情,搖了搖頭,不再說話,轉回身去,走向了‘乾位’。
云霓裳落后了眾人幾步,看著緊跟著蘇午的旦嘉——她注意到了蘇午神色的幽微變化,那個在他人眼中微不可查的變化,被她準確捕捉,
讓她心中頓生黯然。
‘乾位’之上,已經堆滿高高的柴禾,有灶神弟子匆匆走來,引來薪火,點燃高高的篝火堆。
燦白光火熊熊而起,安寧的感覺頓時發散開來,縈繞在四下,帶給周圍人精神的慰藉,甚至于人們腳下踩著的、漸變作泥巴陷坑般的土地,都變得堅硬了起來。
蘇午立身于一人多高的熊熊薪火前,面朝護命火堆,雙手結心燈印,低聲自語:“薪火永續。”
他體內五大脈輪中,心脈輪剎那轉動開來。
脈輪之上一座座神位次第點亮,眾多神位眾星拱月般地拱衛著最中央、最上方的‘灶君神位’。
而‘灶君神位’之下,則有一道盛世磅礴,燦爛若居于白光太陽之中的神位。
那神位上漸有字跡浮現,最上方的兩個字依稀是‘陰喜’,陰喜之上的字跡隱約是‘中’字,中字之下的字跡便再難看清。
‘陰喜中……’神位,正對應著蘇午。
皇帝廟號最初只有四種。
立基業者為‘太’,功高者曰‘高’,世代祭祀曰‘世’,中興者曰‘中’。
對應蘇午的神位之上,這個‘中’字的分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