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步明愛醫院斜對面，一輛豪華林肯轎車靜靜停在這里。
司機位上，鐘天正一絲不茍，雙手一直搭在方向盤上，乍一看好像特別認真。
只不過從他頻頻看向后視鏡，耳朵微動，就知道他的心思其實沒放駕駛上。
車后座，雷萬霆與宋世昌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特別透過窗口，看到對面新開的營業廳客似云來，宋世昌笑得更加開心：
“雷大哥，看來你找的這些人果然很有本事啊，我們都看了五家店了，家家爆滿。”
“如果每天都能像這樣，我們也能穩如泰山，移動通訊誰都搶不走了。”
“你那么相信我，我當然不會讓你失望。“
雷萬霆灑然一笑，頗有幾分得意道：
“我和下面的人都已經談好了，合同上面，他們的代收話費提成百分之五，而我們私底下，只需要付他們百分之三就可以了。”
“那百分之二，我和你平分，就算是他們付給你的代理費。”
“而大衛那邊的錢，你不用管，我會吩咐人每個月給他送去。”
“另外移動電話的價格問題，我給他們的是價錢是一萬，合同是八千，他們售價會是一萬六。”
“這個價錢是虛高的，也是我特意給足下面那些人的甜頭。“
“照我意思，每個月我們降五百塊，一年左右，讓香江超過兩成的人都用上移動電話。”
“至于多出來的兩千塊，依舊是我們兩家，一家一千塊。”
“這樣的話，才能最大程度保證我們的利益，用最快時間，把投資先賺回來。”
“你覺得怎么樣？”
雷萬霆的話十分清楚，種種做法，也深得宋世昌的認同。
宋世昌也突然覺得，以前單槍匹馬做生意，凡事自己去頭疼，實在是太笨了。
要早點找到雷萬霆這么靠譜的搭檔，自己的生意規模恐怕都能做大過一倍。
笑容滿面，宋世昌聽完，立即奉承話道：“雷大哥安排得這么妥當，我當然沒有意見。”
“接下來的事，我會同電訊公司去談，雷大哥你放心，你的所有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好！”
雷萬霆其實在這門生意上，也感覺十分痛快。
雖然他防了宋世昌一手，但現在看起來，這一手未必能用上。
宋世昌這個人吧，還是挺不錯的，他沒有一些商人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更像是書生，很多時候都肯讓步。
這樣一個搭檔，雷萬霆還挺喜歡，凡事自己拿主意，雖然是費腦子了一點，但總好過和自己對著干吧。
“既然沒什么問題，那合同我會安排人給你送過去。”
“你隨時可以拿回公司交差，我就不管了，只做我的掛名股東。”
雷萬霆正說著，突然一道氣憤的女音傳來：“雷萬霆！”
“嗯？”
這一嗓子，喊得車內三人都是一愣，朝窗外看去。
只見窗外站著一個身穿中長棕色風衣，長相嫵媚可人，瞪大雙眼，氣鼓鼓像蛤蟆一樣表情的女生。
這女生宋世昌與鐘天正都不認識，雷萬霆倒是認識，正是洪英太子女蔣天穎。
“蔣小姐，這么巧啊？”
“巧什么巧，你都跑來我們新店對面了，不就是來看熱鬧的嘛。”
“雷萬霆，你可害慘我了。”
蔣天穎氣憤話語，咄咄逼人，讓人感覺莫名其妙。
“哦？”
雷萬霆著實是摸不著頭腦，透過車窗，疑惑道：
“蔣小姐，什么事我就害慘你了，我和你之間，似乎也不怎么熟吧？”
“不熟，你把我下半輩子都害了，還不熟！”
蔣天穎這句話出，鐘天正與宋世昌無不表情怪異。
宋世昌更是誤會了，一邊打開車門，一邊尷尬笑道：“雷大哥，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
“這樣，我們分頭行動，我的車就在后面，我自己坐車去西邊的地方再看看。”
“雷大哥你去東邊，有什么事的話，電話聯絡。”
“我靠！”雷萬霆心里罵娘，表面倒也不好阻止，微笑道：“好，你先走。”
宋世昌點頭，就像逃跑一樣，很快就從車后離開，熘得沒影兒了。
當………
一聲輕響，后車門的門鎖打開了。
雷萬霆有些無語看了眼前面的鐘天正，見他一副正經模樣，就好像不是他干的事一樣。
心知這家伙也誤會了，雷萬霆頭大打開車門，話語道：“蔣小姐，有什么事，上來再說吧。”
“你說我害了你一輩子，我倒想聽聽，我是怎么樣害的你。”
哐………！
蔣天穎比起一般女生，多了一股子江湖勁頭，她是一點不怕隨便上車，哐一聲關了車門。
還是那副氣鼓鼓的表情，蔣天穎話語道：“你知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才在旺角立足，談到了三家場子。”
“就因為你的這什么破生意，現在好啦，我老爸收了我的場，還強制我做你這破生意。”
“那你說，你是不是害死我啦！”
蔣天穎此時的狀態著實是非常莫名其妙，說著說著，她雙眼通紅，竟然還有哭泣的跡象。
雷萬霆只覺得六月飛霜，天大的黑鍋扣到自己腦袋上來了。
偏偏這蔣天穎看起來也就二十三四歲的年齡，不說是女孩，至少是個女生吧。
小女生的脾氣，雷萬霆要是去計較，那可就太沒風度了。
帶著幾分無奈，雷萬霆吩咐道：“阿正，開車，往東，每個區都看看，新店是什么情況。”
“是，雷先生。”
鐘天正也已經明白誤會，答應一聲，啟動汽車，駛離深水步。
車上，雷萬霆與蔣天穎坐在后排，雷萬霆也不理會蔣天穎，再看蔣天穎，低著頭不知道想著什么。
良久，蔣天穎突然開口，低聲道：“雷先生，不好意思，是我錯，不該遷怒到雷先生身上，請雷先生原諒。”
“沒關系，我還不至于和一位漂亮小姐置氣。”
雷萬霆同樣開口了，大氣話道：“只是我很好奇，我自問光明正大，給你們的生意，也沒有絲毫吹噓，絕對是一等一的好買賣。”
“這樣的生意送上門你都不想做，那你想做什么？”
談起這個，蔣天穎幾乎是瞬間回答：“當然是混江湖啦。”
“混江湖？”
雷萬霆古怪看了蔣天穎一眼，連前面的鐘天正亦透過后視鏡看了蔣天穎好幾眼。
這個女生的想法可太古怪了。
做一個江湖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很多人都是不愿意的。
黑道里面，女生更為吃虧，踏入江湖路，吃虧的超過九成，恐怕也就一成能混出點名堂。
就像洪興十三妹，一開始她也不是什么主動踏入江湖路的，只是時勢所逼，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真要問她現在生活怎么樣，答桉也未必是好。
蔣天穎家世不錯，錢財方面也不缺，這樣一個女人，做點什么不好，竟然一門心思混江湖。
帶著幾分不太理解，雷萬霆話道：“江湖有什么好混的，江湖人還不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蔣小姐應該不缺那口飯，怎么會想著踏入江湖路啊？”
蔣天穎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問題，與雷萬霆并不熟，卻十分熟絡，傲然話道：
“我爸是蔣權，他就我這么一個女兒。”
“洪英是我爸一手創立，我不繼承，誰又有資格繼承！”
“洪英？”雷萬霆多少聽明白了，失笑道：“在蔣小姐心中，洪英一定非常重要吧。”
“洪英就代表蔣權，洪英就是我們蔣家。”
蔣天穎說出一句頗有些哲理的話，不過意思卻很淺薄，至少雷萬霆是完全聽明白了。
這個女生應該是從小混在江湖里面，被江湖那一套洗腦太深。
與不少古惑仔一樣，字頭響亮就是他們的一切。
再加上洪英確實是蔣權所創，這恐怕更加深這蔣天穎的信念。
雖然心中有些不屑，但雷萬霆從不會否認別人的理想，話語道：
“就算蔣小姐一心江湖路，但我給出的那門生意，也與蔣小姐的理想不沖突啊。”
“蔣小姐大可以一邊做生意，一邊跑江湖，兩者兼顧，這不是很好嘛。”
“我爸現在一心讓我做正行，我手上所有的場子都被他收了。”
蔣天穎說到這里，又開始憤憤不平道：“我手下的人跟我，就因為我是洪英太子女。”
“現在我老爸不讓我管社團的事，他們早晚也會走。”
“沒場子又沒人，我拿什么出來混？”
“死腦筋！”雷萬霆心里一句，表面卻是笑道：“原來蔣小姐就因為這個生氣啊。”
“怎么會是沒場子又沒人，蔣老先生雖然不讓蔣小姐再碰社團的事，作為交換，不是把移動營業廳交給你做了嘛。”
“現在移動營業廳，不就是蔣小姐你的場子。”
“至于人手問題，那更好解決，只要蔣小姐出得起價錢，什么樣的人都能找到。”
“這樣吧，我現在要到處巡視一下，最后去中環見一個朋友。”
“我那位朋友蔣小姐應該也聽說過，是奇點集團的大小姐丁巧。”
“我看蔣小姐你的性格和她有幾分相像，不如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們好好聊聊。”
“或許她能給蔣小姐一些新的啟示。”
蔣天穎聽得，默默無語，沒反對，看樣子是認了。
雷萬霆也不介意，就當蔣天穎不在，坐車行至各區，看了一遍新開業的店鋪情形。
老實說，營業廳這門生意，似乎各大社團都很看重。
他們無不派出了得力干將，主導經營。
每一家店，看起來也都很紅火，不少客人進進出出，應該是非常不錯。
隨著時間的流逝，蔣天穎已經沒有了氣憤，沉悶氣氛太久，她也有些不太習慣。
在汽車行駛出尖沙咀時，蔣天穎又開口了。
她面帶幾分好奇，話語道：“雷先生，你不是都把這門生意交給大家去做了嗎，還到處看什么？”
“這種事，隨便派個人不就行了，自己出來看，你不覺得無聊啊？”
到底是小女生啊！
雷萬霆心里暗嘆，也不吝嗇多說兩句，意味深長道：
“如果我派手下人來，又怎么能表現出我對這門生意的重視呢。”
“重視？”
蔣天穎聽得半懂不懂，疑惑道：“你現在和派人也沒區別啊，從頭到尾你都沒下過車，也沒露面。”
“要不是我湊巧發現你，我們洪英都不知道你來過。”
“蔣小姐，你還說自己想做江湖人，江湖人最大的特點，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雷萬霆搖頭，平澹話道：“江湖人別的不論，但要說起消息，他們人多勢眾，夸張一點說，街上一百個人里面，有二十個和江湖都有關系。”
“我的車這么顯眼，怎么會沒人看到。”
“今天是大家約定一起開張的好日子，我無論去哪家都不太合適，唯有中環，奇點丁小姐是我好友，那天晚上的會議我也解釋得很清楚了。”
“這樣，才會讓大家伙覺得公道一些。”
“這次是大家第一次合作，我可不希望給了大家這么大好處，最后還落個不公的名聲。”
“不現身到處看看，江湖上那些人隨便議論一下，就能推測出我雷萬霆對這次生意十分關注，并且沒有特別照顧哪一家。”
“要是現身，蔣小姐覺得，我去哪兒合適啊？”
“今天新店開業，我又送點什么賀禮合適呢？”
蔣天穎聽完這番話，即覺得有些道理，但更多是一種納悶，不由道：
“這………雷先生，你這么想，會不會想得太多了？”
“這門生意本來就是你特意拿出來照顧我們的。”
“論身份，你是大老板，我們跟你混飯吃，你想干什么，誰又能有意見？”
“呵！”
雷萬霆笑了一聲，看向蔣天穎，話語道：“蔣小姐，三人成虎，人心難測啊。”
“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也代表我沒幫錯人。”
“可是很多人卻不會像你這么想。”
“像這種人數眾多的合作項目，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小心思，也都希望比別人占到更大份的好處。”
“作為最上面那個，粗心一點都是不行的。”
“就像你父親蔣老先生，掌管整個洪英，江湖上名聲也一直很好。”
“我猜很多時候你與下面人有沖突，蔣老先生都是罵你，而不是訓下吧！”
“這………”
聽到這里，蔣天穎陷入沉思。
確實如雷萬霆所說，以往在洪英，她與麥耀東沖突巨大，可每次大會，蔣權都是訓她，十分偏向麥耀東。
如果是一分鐘前，蔣天穎對此都還不能理解。
可現在嘛，她是真的有些感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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