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色撩人,清風習習,吹走了幾分燥熱,夏夜靜謐的氛圍下,一陣陣輕微的蟲鳴聲越入耳中。
兩個走在街道上,韓吉略微猶豫了一下:“雷恩,關于尤彌爾,她曾經在你的班上,你知道什么嗎?”
“尤彌爾?您為什么會特別關注她?”雷恩驚疑不定。
韓吉沒有廢話,把發現伊爾澤·蘭納筆記的故事告訴了他,她剛剛在墻壁上和希斯特利亞、尤彌爾都單獨交談了一會兒,她發現這兩人都很不簡單。
“尤彌爾的子民……”雷恩沉吟了片刻:“分隊長,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吧,有些事,是該有個結果了。”
韓吉臉上有點訝然,之前她詢問尤彌爾時,對方直接搪塞過去了,她當然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那就交給你了,是我的錯覺嗎?你好像突然變得很積極主動了,之前我總感覺你做事有幾分漫不經心,十分從容。”
雷恩聞言自嘲的笑了笑:“有所仰仗,或是力量,或是權力、財富等的人心中都有幾分從容不迫,但如果他們失去這一切,或者他們發現自己的憑依靠不住的時候,他們可能就原形畢露了。”
他攤了攤手:“韓吉分隊長,我應該向你道歉,之前我說你保守,是我太傲慢了。
指責別人的時候振振有詞,卻不反省一下自己,嗯,我之前也太保守了,沒資格指責你。”
韓吉啞然失笑,她拍了拍雷恩的肩膀:“你精神很緊崩,別太有壓力了。你知道嗎,我們調查兵團一直在失敗,幾乎就沒贏過。
有時連我自己都會迷茫,我們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她臉上幾分傷感幾分釋然:“事實上也的確有不少人退出了,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去看看那些新兵,明明戰戰兢兢卻咬牙堅持的樣子。
沒有人生而無畏,許多老兵已經不是單純在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還要加上犧牲者的那一份。”
雷恩摸了摸口袋里的鯡魚罐頭,語氣堅定:“是的,加上他們的那一份,我們會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
兩人一邊交流一邊進入一棟二層小樓。
“咚咚!”
“請進。”
韓吉敲了敲門,一個平和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她輕輕拉開門扉,自己并沒有進去:“去吧,也許你們會有些共同語言。”
雷恩點點頭,邁步走進屋內,韓吉關上門,直接離開了,她還有事要處理,安排明天的巡查工作。
艾爾文正站在窗戶邊,聽到動靜后,他微微一笑,給雷恩倒了杯紅茶。
接過杯子,雷恩輕輕泯了一口,艾爾文不急不緩的說:“6年以前,我還是調查兵團的一名分隊長,常常和基斯團長去游說那些掌權者支持壁外調查,有一件事很有意思。
不管我們怎么陳述巨人的危險,人類處境不妙,那些貴族議員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不屑一顧的樣子,反倒是那些平民出身的掌權者多少能聽進去一兩句。”
“或許是他們有底牌,所以從容不迫,無懼巨人的威脅,樂得看我們笑話。”雷恩思索片刻,回答道。
艾爾文笑著讓雷恩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坐在他旁邊,轉頭看著這個年輕人:“五年前是個微妙的時間點,瑪利亞之墻淪陷后,貴族高層對調查兵團看重了一些,我當時以為是他們認識到了巨人的威脅。
但是我想錯了,他們也只是不卡經費了,并沒有真把希望放到調查兵團身上。你是對的,他們以前有底牌,可以從容不迫,讓他們無視巨人的威脅。”
艾爾文臉上很平靜:“有興趣聽一下我的故事嗎?”
雷恩看著這個男人,點點頭,艾爾文將一切娓娓道來,那是關于一個對壁外的猜想,一個傻兒子不小心害死了父親的故事。
有一件事很奇怪,人類在墻內世界的歷史如果只有一百年,就算王政銷毀了所有關于壁外世界的歷史書,但口口相傳,人們也不可能對于外面的世界一點了解都沒有。
一百年也就幾代人,可無論是怎樣年邁的長者,都沒有任何關于壁外的記憶,也沒有人從父輩們口中聽到任何關于外面世界的故事。
艾爾文聲音很平緩:“歷史出現了斷層,大家都忘記了關于壁外的情況,王政可能擁有消除人類記憶的能力。”
雷恩悚然一驚,這很不可思議,大規模清除人類的記憶,十分玄幻,簡直是神明才擁有的力量。他自己在這待久了是不是也可能會被清除掉記憶?
“你的猜測大概率是對的,那種力量也能操縱巨人,不然修建不了三堵高墻。
你覺得,那會是種什么樣的力量?”艾爾文繼續問道。
沉思片刻,雷恩冷笑一聲:“不發展科技,能是什么力量,歪門邪道!不出意外,最大可能就是如艾倫一般的巨人之力。”
艾爾文點頭頭,微笑道:“這應該就是王政的立足之本了,很奇怪不是嗎?既然擁有這種力量,為什么不用它驅逐掉瑪利亞之墻內的巨人?
最近中央憲兵團的人很活躍,大概是在審判艾倫之后,如今更是大張旗鼓,都不加掩飾了。
巧的是,最近抹黑調查兵團的言論一下子變多了起來,我們過線了,犯了某種忌諱。”
“您的意思是想說,王政的底牌出現了問題?或者說他們試圖獲得艾倫的力量?”雷恩皺著眉頭,調查兵團被針對了,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目前情況還有很多未明之處,而且希斯特利亞的身份也很奇怪,雷斯家表面上只是一個鄉下貴族,竟然掌握著公布墻壁的秘密的權力,很不可思議對嗎?”艾爾文很沉穩。
“是需要去調查一下隱藏得很深的雷斯家了。
如果王政的底牌出了問題,也許現在就是動手的最好時機!”雷恩目光微寒。
情不自禁笑了起來,艾爾文有點好奇:“你知道我們在做什么嗎?你好像很反感王政,認為他們是錯的。我其實也不喜歡那么貴族,他們只會盯著自己的權力、土地、財寶,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掌握著在這世界立足的力量。”
“是的,他們一定是錯的,不僅僅是壓制科學技術的發展,思想上也封建保守,政策上也是如此,固步自封。
艾爾文團長,一個停滯不前、原地踏步的世界是沒有希望的,特別外面的世界可能在前進的情況下。”
雷恩拿出了那個鯡魚罐頭,遞給了一旁的艾爾文:“上面寫著‘鯡魚’兩個字,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文字,鎧之巨人——萊納·布朗認識這種文字。”
艾爾文眼睛一亮,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像是撫摸著稀世珍寶一樣輕輕用手指擦試著上面的陌生文字,他當然清楚一種新文字意味著什么。
他真正笑了起來:“謝謝你,雷恩,你解答了我一直以來的疑問,這很重要,至少對我來說。”
有件事,他打算賭上一切去做,他下定了決心,意志也很堅定,但并不意味著他就不會猶豫,因為他同樣不確定自己就是對的。
此刻艾爾文雙臂健全,但也沒見識過艾倫的“坐標之力”,他另需要一些支撐。
臉上一肅,艾爾文沉聲道:“雷恩,你覺得我們有資格將自己的意志凌駕于眾人之上,冒著毀掉這個狹小的壁內世界危險,去替百萬人做出選擇嗎?!”
雷恩十分冷靜:“我沒有這種資格,我覺得您也沒有,但是,王政就有嗎?他們就有資格讓一百萬人替他們的愚蠢買單嗎?!”
“我很好奇,你好像認為固步自封的話,這個壁內世界一定會毀滅一樣。
要知道,平穩的日子持續了超過一百年,如果王政的底牌還有作用,他們可以讓大家繼續這樣活下去,只是沒有自由而已。”艾爾文盯著雷恩,他試圖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種有趣的想法。
“沒什么,因為落后就要挨打!這不過是種虛假的和平安穩。”雷恩指著團長手中的鯡魚罐頭,神色莫名:“能制造這種罐頭,能生產酒水,并在上面貼上這種文字標簽,外面的世界不僅有人,而且還很多!有一套完整的生產體系!
我們這里大概率只是世界的一隅,考慮到那頭獸毛巨人可以把村民變成無腦巨人,他們肯定是有應對巨人的方法了,而如今,外面的惡客上門了,擺明了要弄死我們!
而我們的王在干嘛,為壁內世界套上枷鎖,把自己身上的鐐銬當作武器,團長,你能想象嗎?
一百個拿著刀劍的人對上一百個拿著槍械的人會是什么結果!”
這其實不是雷恩的經驗,這是另一世界一個古老文明國度的血淚教訓,固步自封是沒有好下場的!
艾爾文眼睛一亮,他將鯡魚罐頭放在桌子上:“你的傷什么時候能好?”
“明天早上。”雷恩燙傷是比較嚴重的,但目前他的自愈能力有些夸張。
之前韓吉已經把很多事都轉告給艾爾文了,他語氣溫和的說:“是那種特別的力量嗎?
正好,幾天后,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雷恩點點頭,兩人又交談了片刻,他起身離去。
未來幾天,艾爾文還會找皮克希斯司令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