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大雨傾盆,水幕之中的能見度很低。
通往貧民區的地面坑坑洼洼,上面有不少積水,青年畫家舉著畫板,蓋在頭頂上,一步一跳,像個靈活的兔子一樣跳過一個個水洼,往家里跑。
他是本地人,是個孤兒,父母遺留的磚瓦房面積不小,但很破舊,采光不好,偶爾會漏水,也不怎么防風防寒。
但他沒有別的棲身之所,這糟糕的天氣中,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家是多么幸福。
平日里難以忍受的昏暗潮濕也似乎變得溫情脈脈,好像是發現了什么,在街道上狂奔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一名女子躺在街道拐角的角落里,雨水已經打濕了她的卡其色襯衣外套和黃色紗裙。
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頭棕紅色長發濕漉漉的披散開來,如同一朵嬌弱的花被暴風雨摧殘了一遍,無力的躺在地上。
青年畫家原地踏步了幾下,糾結了一陣子后,他把她抱了起來,帶回了家。
帶回家后,他就有點尷尬了,對方昏迷著,還穿著濕透了的衣服,但他又不好去脫一位妙齡女性的衣服。
他拜托鄰居家的小女孩為她脫下衣服,但沒過多久,在門外屋檐下等待的他就聽到了女孩的尖叫。
女孩神色驚慌的跑到門外,說那名女子腹部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滿是血污,然后一臉后怕的回家了。
他不得不進屋,硬著頭皮脫下對方的衣服,并替對方包扎傷口。
看著昏迷女人美麗的臉蛋和光滑的肌膚、性感的美腿,沒有過女友的他不禁一陣面紅耳赤。
不過他并沒有什么下流的舉動,扒下內衣的時候他都是閉著眼睛的,并趕緊用衣服蓋住,雖然昏迷的對方可能完全沒有感覺。
女人躺在床上一直沒有醒,在貧民區,他家房子面積不算小,但他的畫賣不出去,經濟拮據他只有一張床,多余的家具都賣了。
晚上,他不得不在地上打地鋪睡覺,好在當時還是秋天,他沒受涼。
第二天早上,他給女人喂了點牛奶,然后出門,一邊創作一邊賣畫。
等他買了點豆子和一條鮮魚回來的時候,對方已經醒了。
女子已經穿上了另一套衣服,一件中長款碎花連衣裙,上身是白衫樣式,裙擺上繡著紅藍雙色花。
青年畫家很疑惑,他家應該沒有女人的衣服才對。
她坐在床沿上,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很柔弱,她的聲音卻很清冷:“是你把我帶到這的,還幫我處理了傷口?”
“我看到你昏迷了,所以把你抱了回來,抱歉,我保證,沒有偷看……不,我閉上了眼……”畫家支支吾吾的說。
她似乎笑了,輕攏了一下棕紅色秀發:“你需要什么?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
“我的愿望是某天大家會喜歡的我的畫。還沒自我介紹,我是伊戈爾·卡西納,一位街頭畫家。”青年溫聲道。
“很抱歉,或許你應該換個愿望,藝術的事我無能為力,沒有人可以讓別人突然愛上一幅畫。
但我可以給你一筆錢,我是克蕾兒。”女人凝視著臉龐英俊,金色卷發,藍色眼睛的青年。
“沒必要,我已經習慣了自己一無所有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準備午飯。”伊戈爾不在意的說。
他提著豆子和鮮魚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他端著一碗鮮魚和碗豆湯,還有一塊白面包走到床沿。
“你沒必要這樣,我可以自己……”俏臉微紅,克蕾兒有點難為情。
伊戈爾搖搖頭,用湯匙把豌豆湯送入她嘴唇,她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被人關心溫暖。
她在這里住了下來,伊戈爾的破房子第一次有了租客,他每個月都能從她那獲得一筆不菲的租金,盡管他覺得對方給得太多了。
一晃就是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他發現她身上有很多奇怪地方,但他沒多想,兩人相處得很愉快,他常常為她作畫。
直到那天,畫家在光明教會的教堂前發現了一張通緝令……
回家后,他猶豫了很久,看著已經把頭發染成黑色,模樣也有些變化的她,緩緩的說:“你是個女巫吧,你不允許我去進你的房間打掃,是里面有些東西我不方便看到吧。
我早該知道的,每次你回來,我都能從你身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人血的味道,你可能不清楚,那天我在你手臂上看到了一些發光的符文。”
克蕾兒伸手,一只金色的瓢蟲從橫梁上飛了下來,停在她手指上:“我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你笨手笨腳的樣子很可愛。”
伊戈爾嘆了口氣:“教會的通緝令上說你殺了超過一百人,大名鼎鼎的‘紅魔女’,最近盛花區那些人也是你殺的吧,老實說,我很討厭那種肆意剝奪別人生命的行為。”
微微低頭,克蕾兒嗓音很清冷:“你為什么不通知教會的人,我沒有發現你身后跟著圣騎士或神父。
我當時就是被一個名為米歇爾的四階圣騎士差點殺掉,如果你那天沒把我抱進來,他就能找到我,現在我應該在教堂前的裁決柱上被燒成灰燼了。”
“是啊,我其實有點后悔,我不知道怎么辦,盛花區那7人某種程度上就是被我害死的。
聽說你能從鮮血中汲取力量,為什么要舍近求遠,當初你很虛弱,但要殺了我也很容易吧,為什么不干脆殺了我?”伊戈爾表情復雜的盯著她。
克蕾兒站了起來,頭發漸漸染紅,飄揚起來,裙擺無風自動,她的手臂上開始出現許多黑紅色符文,一輪血月從她背后升起,無數的紅芒如花瓣一樣展開,璀璨、妖艷、不可逼視。
“咔……咔”
血月中突然冒出幾根紅色的靈能鎖鏈,如藤蔓一樣纏繞住青年畫家的雙腿,限制住了他的行動,他表情訝異,但臉上卻沒有害怕之色。
“紅魔女”克蕾兒裙擺輕揚,蓮步款款走到伊戈爾面前,伸出白皙的手掌撫摸著他的臉,紅唇微啟:“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雖然你很傻,沒有去教會舉報我,不過現在殺了你也不晚。”
畫家凝視著她如深淵一般漆黑的眸子:“我覺得你心腸不壞,為什么你會做出那么殘忍的事。”
克蕾兒哈哈一笑,笑容速斂,臉色冷淡起來:“你以為自己是誰?有資格來教訓我?”
伊戈爾眼眉低垂,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撫摸著她白皙的臉龐,然后笨拙的親吻著她的紅唇。
克蕾兒一驚,她沒有掙脫,良久,她身上的異象全部消失,像個弱女子一樣靠在他懷里,凝視著他近在咫尺的藍色眼睛:“你當時可以那么做,那晚我真的昏迷了,那只瓢蟲沒有攻擊力。”
“事后你會殺了我吧。”
“不會,我是傳統的女巫,遵守等價交換原則,我倒是希望你那么做,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我希望你和我走,我們換個地方。”
神色掙扎,她猶豫不決,重復著殺人和被追殺的輪回,這么多年,她真的累了。
伊戈爾·卡西納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銀白色戒指,這是他一周前買的,幾乎花光了他一半的積蓄,
他把戒指慢慢戴在她左手中指上,克蕾兒怔怔的看著一臉虔誠他,不禁淚流滿面。
他們搬到了城東,“紅魔女”消失了,徹底銷聲匿跡三年后,黑暗世界的人認為她死了,最后就連教會都撤銷了她的通緝令,認為她死于某種意外。
假如沒有發生那件事,之后只會有溫柔賢惠的卡西納太太,而不會再出現殘忍血腥的紅魔女。
“我可是抱著聽鬼怪故事的心情來聽你說什么噩夢的,搞了半天,原來是個愛情故事。”雷恩忍不住吐槽道。
正在敘述夢境內容的約翰被打斷,臉皮一抽:“這是之前,后面的就恐怖了。”
凱瑟琳橫了雷恩一眼,質問道:“你明明知道得那么多,為什么之前說話遮遮掩掩,還有,你為什么不把這件事告訴教會?”
眉頭緊鎖,約翰滿臉疲憊:“一開始我信不過你們,直到你拿出了畫像館的鑰匙,我才能確定老板已經把這件事托付給你們了。
至于我為什么隱瞞?因為我害怕,那個女巫知道我是誰,她就住在比利街!如果我壞了她的事,她會不會殺了我和我的家人?
你們應該清楚,她有一種能監視周圍的金色瓢蟲,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盯上我了,我甚至不敢去教會揭露這件事!”
雷恩面無表情的說:“所以,你就事不關己,看著別人被害?”
“你們是超凡者吧?!你們當然不害怕,那我呢?我要怎么才能保護我自己和我的家人?對方可是紅魔女,需要‘圣白之劍’米歇爾才能對付的強大女巫!”
約翰神色激動起來,臉上盡是痛苦、自責、愧疚:“我現在把這些說出來,是應為我已經撐不住了,但凡有一點良知,就不會看著別人被殺而無動于衷!
我現在把一切都說出來,我也希望,你們能保證我家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