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妖鬼大帝現身，出了這么大的事，王室自然要派人來收尾。
在帳篷外，雷恩見到了克雷芒家族的強者。
他留著花白的長發，面容有些蒼老，但體格依然健壯，身披輕甲，露出肌肉發達、布滿傷疤的雙臂，彪悍的氣勢宛如一頭老獅子。
距離近了，雷恩可以感覺到老頭體內澎湃的斗氣能量，非常狂暴，血氣也很旺盛，像是一座大熔爐，赤金光芒耀眼，灼熱猶如實質。
一位半步君王級的強者，不會遜色于雷鳴劍圣和蠻王希德利等人。
雷恩注視著老人，感嘆道：“克雷芒家族果然底蘊驚人。”
這老頭并不在法羅蘭十大圣者之列，他甚至沒聽說過這號人。
不過也能理解，藏拙、扮豬吃老虎這種事又不是他的專利，很多人都會。
一個家族或勢力很可能會有隱藏的強者，畢竟突破這種事，你不宣揚，別人也很難知道。
老頭走了過來，爽朗一笑，道：
“虛度光陰，多活了幾歲罷了，這點實力和劍圣小哥相比不值一提……我是瓦迪姆·亞瑟·查理·克雷芒，國王的祖父。”
查理六世的爺爺？
雷恩暗道一聲輩分夠大的。
這就是超凡貴族的特點了，家族中永遠不缺爺爺，太爺爺，甚至輩分更大的長輩。
故而在西貢大陸，一個貴族家主或者國王自身實力不夠強大的話，手中的權力很容易被稀釋，淪為代言人一樣的角色。
如查理六世那樣的國王當得真沒什么勁，老一輩呼來喝去，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雷恩和瓦迪姆隨意寒暄片刻，沒有在營地久留，共乘一駕四輪馬車，前往坦帕郡。
路上，瓦迪姆問了一下昨晚的詳細經過，臉上有些陰霾。
“黑暗陣營那邊越來越沒有底線了，一位巨頭，竟然驅使手下屠殺邊境上的平民，實在是……唉。”
只能說，妖鬼大帝的節操很低，毫無底線。
雷恩也覺得一個魔裔巨頭這樣行事多少有些掉價，疑惑的問道：“法羅蘭曾經得罪過妖鬼大帝嗎？”
瓦迪姆老臉上有些尷尬，道：“當年，先祖殺掉了巴羅爾的妻子。”
雷恩：“……”
原來是征服者殺了人家的老婆，怪不得妖鬼大帝這貨一蘇醒就迫不及待地報復法羅蘭。
這種恩怨也挺常見，兩大陣營打打殺殺，死的人太多了。
雷恩望著道路旁大片枯黃的草地，有些出神。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中旬，初冬季節，清晨霧氣蒙蒙，地上鋪著一層白霜，微有寒意。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問道：“艾琳她怎么了？”
瓦迪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看著雷恩的眼神有些不善。
克雷芒家族本來希望康諾爾大公入贅，娶艾琳為妻。
可對方并不愿意聯姻，還轉頭迎娶了諾克曼帝國的凱莎公主。
瓦迪姆是個暴脾氣，深吸了口氣，忍住給這個壞小子一拳的沖動，干巴巴的道：
“艾琳已經蘇醒了。”
不僅蘇醒了，艾琳身上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幾乎變了個人，若不是克雷芒家族封鎖了消息，恐怕會震驚整個大陸。
雷恩感受到了老頭的嫌棄，有點心虛的道：
“那她…有沒有提到我？”
連噩夢女巫這種習慣了逆來順受的女人都有點接受不了他和凱莎結婚。
刁蠻任性的艾琳就更不用說了，估計氣炸了，當初要不是露西阿姨攔住了她，婚禮當天就要上演修羅場。
瓦迪姆花白胡須顫動，沒好氣的道：
“這些事，你自己去問艾琳丫頭吧，反正她說要扒了你的皮。”
雷恩：“……”
唉，腦殼疼。
艾琳敢愛敢恨，強勢程度不下于凱莎，同處西貢大陸，一些事避無可避，安撫起來難度很高。
早知道當初就不睡她……額，好像是她強推了他吧？
他才是受害者。
他沒必要愧疚，是女流氓要對他負責。
這樣一想，雷恩又心安理得起來，臉上愁容消退，覺得事情不大，大不了強行鎮壓她。
之后的氛圍不免有些尷尬。
兩人又不熟，還有年齡上的代溝，只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些沒什么營養的話題。
中午時分，艷陽高照。
四匹赤焰馬拉著有王室標記的豪華馬車，到了坦帕郡。
坦帕郡是王國北方最重要的工業城市，以礦石資源出名。
這里的金屬礦石不僅種類繁多，還儲量豐富，同時武器制造業也極其發達，是王國的兵工廠之一。
戰爭開始后，這里就更熱鬧了，有一種畸形的繁榮。
進入城市后，雷恩審視著四周。
街邊隨處可見各種武器店和鐵匠鋪，郊區全是原力工坊，武器工廠，高聳的煙囪如鐵塔一般直插天空，不斷噴出污濁的濃煙。
工廠在加班加點的生產，陸港中，工人們不停地裝卸著各種貨物，
鐵路線癱瘓了不要緊，還有各種由灰甲蠻牛，地龍，腕馬等異獸拉著的運輸車可以裝著貨物翻山越嶺。
雷恩看到很多武器店，工廠都有蒸汽聯盟的標志，由大小雙齒輪，槍管外加五道銀色光錐組成的圖桉。
“蒸汽聯盟賺翻了啊。”
雷恩感嘆道，忽然意識到了蒸汽聯盟的強大。
即使排在四大霸主級勢力的末尾，蒸汽聯盟在軍工領域的地位，所掌握的資源，以及經濟實力都堪稱恐怖。
哪里有戰爭，哪里就有他們，真是名不虛傳。
瓦迪姆瞥了雷恩一眼，道：
“聽說你和蒸汽聯盟的議長有些沖突，如果可以，還是不要鬧得太大。”
雷恩眉毛一挑，有些興趣，道：“此話怎講？”
“蒸汽聯盟表面上的實力并不算特別強，但暗中就不一樣了，實際上，自然學派，教會，獵魔人協會，乃至各個強國在銀鷹議會上都有席位。”
“得罪議長還不算什么，得罪整個蒸汽聯盟那就不是小事了。”
“比如現在，法羅蘭王國就很依賴蒸汽聯盟的軍火，采礦，新建工廠等都有蒸汽聯盟在提供技術和經濟支持，不然前線的戰爭打不下去。”
“如果因為你，導致蒸汽聯盟和法羅蘭的合作出現問題甚至中斷了，后果會很嚴重。”
瓦迪姆隱含一些告戒的道。
拳頭大很爽。
暴力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是，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除非你強到可以鎮壓整個大陸，不然一些基本的游戲規則還是要遵守，只是強者的特權會比較大。
假如康諾爾大公非要懟死蒸汽聯盟，那么第一個倒霉的就是法羅蘭，到時候就會鬧的很不愉快了。
雷恩點點頭，道：
“我懂了，實際上戴恩家族并沒有來找我麻煩，那件事基本過去了。”
戴恩家族（第一議長所在的家族）很識趣，只字不提馬格西的事，他自然不會有什么過激反應。
瓦迪姆點點頭，松了口氣。
當初聽到康諾爾大公殺了議長的兒子馬格西，最緊張的不是蒸汽聯盟，而是克雷芒家族。
事情揭過了就好，鬧大了誰都沒好處。
雷恩沒有在坦帕郡多待。
這個重工業城市的街道上種滿了各種綠植和花卉，可空氣中還是有彌漫不散的濃煙，廢氣和礦渣味，實在不是什么宜居城市。
他準備飛去法羅蘭王都紫藤城，先見一見艾琳，再去南方平原。
離開前，他突然想起了上次離開帝國時岳母海倫吩咐過的事，于是找到瓦迪姆，準備問點情報。
雷恩坐在別墅的沙發上，道：
“前輩，關于露西·威爾遜的孩子，也就是那位原本夭折的星之子，你知道多少？”
聽到這話，正用茶具泡茶的瓦迪姆突然手腕一抖，熱水溢滿流出，茶葉都灑了一地。
老頭臉色大變，臉上皺紋褶在一起，眼中帶著濃濃的忌憚和驚懼，道：
“不要提這件事了，都過去了！”
雷恩有點意外，道：“怎么回事，難道這事還另有隱情？”
“隱情？哈哈哈哈……”
瓦迪姆突然失聲大笑，有些震恐的道，“誰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別說我了，你去問問查理，去問問露西，看他們記得事情的經過嗎？！”
雷恩一臉疑惑，道：“怎么回事？”
瓦迪姆并不想談這件事，就想離去，可雷恩攔住了他，一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無奈之下，老頭只好回憶了一下那段極其不愉快的往事，沉聲道：
“你們還管那個孩子叫星之子？或許吧，可在我看來，那就是個怪胎，孽種，是不是查理的孩子都難說。”
雷恩深深皺眉，道：“什么意思？你說露西阿姨出軌了？”
外界傳言，是查理大帝始亂終棄，拋棄了露西。
“出軌？呵呵，如果只是出軌，無論誰出軌都是小事而已，貴族圈子，包養情人，一夜情都不算什么。”
瓦迪姆直搖頭，伸手扶額，連連嘆息，“就怕我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切都是虛假的記憶。”
“什么意思？”
“當年露西懷孕后，發生了很多詭異的事，鬧得整個王宮都不安寧，她本人的性格就像換了個人，而且，有時候我們的記憶會出現遺失，錯誤，乃至自相矛盾。”
“啊這。”
雷恩有些吃驚，忽然意識到，當年的事非常不簡單，迷霧重重。
瓦迪姆臉上還有些驚懼，道：
“你不知道那是種多么可怕的事，今天你的記憶中，露西昨晚在后花園賞月到天亮，又過一天，記憶就變成了露西那天晚上不在后花園，突然離開了王宮，整晚未歸。
類似的事很多，今天有貴婦說，露西昨晚在宴會結束后和男人偷情。
過幾天，那個貴婦又說，露西拒絕了別人的求愛，早早返回了王宮。
最可怕的是，露西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問她發生了什么，她永遠是后一種回答，且看不出說謊的跡象。”
雷恩聽了這些話，眉頭擰緊，道：“有人在搞鬼？是露西肚子里的孩子？”
“天知道。”
瓦迪姆臉色發白，道，“那段詭異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我，查理，還有幾位王室的人都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我曾多次想去找我哥哥。
我哥哥那時正在地宮中閉關修煉，他是半神級強者，實力強大，可與教皇抗衡。
可每次我走到地宮前，都會忘了一切，渾渾噩噩的原路返回，呵呵，呵呵……”
雷恩眼神凝重，道：“你那時是什么實力？”
“說來慚愧，我一直未能踏破天關，一百年前就是這個實力。”
“嘶～”
雷恩倒吸了一口冷氣，也有點毛骨悚然。
半步君王級強者，被玩弄在鼓掌之中，記憶都被纂改了，甚至不知道已經發生的事哪件是真，那件是假……
這種事，確實讓人不寒而栗。
試想一下，你父母已經死了，你卻認為他們還活著，天天一起吃飯……這簡直比鬼故事還嚇人。
雷恩問道：“這一切都是露西肚子里的孩子做的？那孩子為什么夭折了？”
當時克雷芒家族的最強者在閉關，查理大帝那時也不是君王級強者，恐怕王宮中的所有人，包括露西自己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間。
那么，那位星之子是怎么夭折的？
而且，眾人的記憶會自相矛盾也不合理。
星之子既然能控制大家的記憶，就應該低調發育，先等待出生才對。
瓦迪姆雙手撐著腦袋，用力晃動，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無法判斷自己的記憶哪處是真的。
露西的孩子夭折后，我哥哥出關，又邀請了上一代大地長老過來探查，可事情的經過還是撲朔迷離。”
“他們也探查不出是怎么回事？”
“是的，因為王宮中的人的記憶都有一些問題，哪怕你讀心，催眠，乃至搜魂，得到的事件經過也可能是已經被修改后的虛假記憶。”
特么的，那豈不是根本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雷恩吸了口冷氣，道：“天空長老呢？他怎么說？”
露西怎么說也是天空長老的孫女，天空長老肯定也有關注過這件事。
瓦迪姆臉色有些詭秘，道：“天空長老似乎發現了什么，但他沒多說，只說是有兩個特殊的存在在爭斗，我們的記憶會自相矛盾，就是他們兩個互相攻擊的結果。”
“一個未知存在是露西肚子里的孩子，那另一個——”
“沒錯，就是查理那小子的情婦。”
瓦迪姆有點無奈，道，“她原本只是個王宮中的侍女，長的也不算特別漂亮，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那位侍女恐怕已經不是原本的她了。”
“那個侍女被另一個未知存在控制了，和還是胎兒的星之子爭斗？”雷恩眼神發亮，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那絕對是一場可怕的較量。
“是的，這是天空長老的結論，可他和我哥哥都知道的太晚了，很多痕跡早已經被抹除了。”
“那侍女贏了？”
雷恩有點咋舌。
露西肚子里的孩子、真正的星之子，很有可能是那位陛下的后手，搞不好還是她的一縷分魂轉生。
可無敵的艾歐陛下似乎輸了，胎死腹中，未能成功降生。
那么問題來了，誰能擊敗她？
瓦迪姆搖搖頭，道：“不清楚，我們發現那位侍女的時候，她也死了，上吊自殺。”
雷恩點點頭，覺得是侍女贏了。
她上吊自殺大概率是為了抹去痕跡罷了，讓星之子胎死腹中，破壞了那位陛下的后手，基本就等于贏了，至少也是平局。
瓦迪姆嘆氣道：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對外宣稱，就是查理噼腿，出爾反爾，結婚前突然拋棄了露西。”
雷恩沉默不語。
這樣看來，當年的事誰也沒錯，所有人都是兩位大老斗爭的棋子罷了。
“露西阿姨不知道自己被控制了嗎？”
“她不知道，實際上，她作為母體，受到的影響是最嚴重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
“你們事后沒告訴她真相？”
“沒有，不能這么做，她現在都沒有痊愈，她體內的精靈血統很純粹，還有自然學派支持，正常情況下，早就是女君王了。
她這一百年實力進展緩慢，就是后遺癥。”
“原來如此。”
雷恩點點頭，原來他還納悶，天空長老的孫女怎么可能混的這么差。
露西天賦不好？
以前沒多想，現在才意識到不對勁。
露西的精靈血統比海倫還純粹，年齡也大了近七十歲，按理來說，不成君王也是中位圣者極顛了。
不熱衷于修煉只是借口，有這樣的血統和背景，不可能混的太差。
瓦迪姆想到了什么，警告道：“記住，不要去向露西打聽當年的事，當時為了救下她，費了很大的力氣。
露西確實‘中毒’了，很詭異的毒，無形無質，腐蝕肉身，污染靈魂，連神體和神火都扛不住……
她的精神也有問題，天空長老多次梳理她錯亂的記憶，進行催眠，讓她堅信一切都是查理和侍女的錯，她才能活下去。”
雷恩默然不語。
失去孩子就很可憐了。
要是露西知道是她的孩子在搞鬼，一直控制著她，說不定還控制著她殺過不少人……
總之，她經不起折騰了。
“我懂了。”雷恩點點頭，決定以后有機會找查理大帝問問。
艾歐陛下吃癟的次數可不多，當年的事，他很有興趣了解一番。
“那么，告辭了。”
雷恩揮揮手，來到別墅陽臺上，背后光波涌動化作湛藍透明的光翼，沖天而起。
從巨人開始的無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