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十月末到次年四月中,近半年的時間里,秦,或者說神州大地發生了哪些變化?
這是趙淮中執政進入第八個年頭,變化最激烈的半年。
地極解封后,地脈氣機每天都在攀升,到了去年末,神州浩土更是地脈噴薄,變化加劇。
如果現在從天空俯瞰,會發現中土地脈氣機蒸騰,空氣里好似多了一層厚重氤氳旳薄霧。
那是天地返古,神州浩土的每粒沙石,仿佛都在散逸元氣造成的變化。
地脈變得更厚,面積擴張,山巒增高。樹木變的更高大,茁壯,生機勃勃。
山脈間古氣流淌如長河,奔騰浩瀚。
泰山,昆侖,華山等地下,九鼎分別吞吐地脈之氣。
在修行者眼里,能看見九鼎對應的這九處所在,蒸騰出九道玄黃氣柱,地脈之氣磅礴,宛若九根擎天巨柱,托舉著蒼穹。
諸如昆侖山等區域,甚至有人聽到過龍吟,看見過山嶺深谷當中,有地脈真龍的背脊顯現。
地龍翻身,宛若活物。
此時是四月十六日,中午,打中土西北方向的高空,飛來一艘玄黃色的小舟。
這艘小舟,它兩頭窄當不間寬,不擱上人,它也不動,擱上了人是兩頭顫動中間閃光,多刁的角度它都能飛。
這艘玄黃光暈流轉的小船,正是人皇舟。
船頭站著一個女將軍,如墨長發束起,英姿颯爽大長腿,一身輕甲,身段婀娜,從靜態中透出雌豹般的矯健感,氣質清冷。
她身披猩紅大氅,正是夜御府九將之首的虞媯。
女將軍升官了。
她現在是夜御府三萬精銳的女帥,沒辦法,后臺硬,背后的男人是大秦之主,誰也爭不過。
關鍵她自己也爭氣,在賊硬的后臺開掛指導,外加內在疏通下,上個月剛突破圣人二境。
加上兵法嫻熟,善于用兵,年后的一次兵法推演上,僅以兩千兵力之差,輸給大將廉頗,全夜御府只有這位女將軍能做到。
上個月她突破后,接夜御府密令,遠赴大秦西、北兩個方向巡查,這是剛趕回來。
她身后的飛舟上,還有三十余精銳,都是夜御府頂尖好手。
如今的夜御府,在秦連吞六國后,從整個天下擇選優秀人才加入,再加上繼承了齊之稷下,楚之墨府的部分精銳,可謂人才濟濟,強手如林。
夜御府在年初完成了一次整編。
除原本的雙史、四吏,九大將,夜御十六侍外,新增三十六士,四十九卒。
虞媯身后的人皇舟上,站著的是慕晴空,還有兩位虞媯的副將,皆為女子。
另有一人二十歲上下,一身黑袍,和慕晴空并肩而立。
其人面容俊美幾乎不輸慕晴空,名張良,乃趙淮中欽點,從原韓人降秦的權貴宗室子弟里選出來的。
這張良不知有什么特別之處,被趙淮中看中,還親自接見過。
趙淮中問其志向,張良自行要求加入夜御府。
而其加入夜御府不足半年,便展現出驚人的才能,輔助夜御府屢破奇案,光芒四射,位列三十六士之首,修的乃是道術和兵策兩門。
沒錯,這個張良就是那個張良。
后來的漢初三杰。
他是韓人宗室出身,家里世代在韓打工,頗為顯貴。
固有歷史中,張良對秦有亡國亡家之恨,但在這方世界顯然不一樣。
韓人宗室在咸陽過的還算快活,韓月年初剛誕下子嗣,一個七斤半的大胖小子。
張良在韓亡故后,隨同宗室來咸陽,也是多受熏陶。
他對秦沒有多少恨,看見秦治下民眾安樂,國力日盛,連平西南和百越各族,慢慢的,反而有了幾分歸屬感。
某人在某日見過劉邦后回來,想起漢朝的開國功臣里年齡和劉邦差不多的張良,已經到了該培養的時候,信手薅出來,張良還有些受寵若驚,欣然把自己賣給了帝王家。
能進入波譎云詭,處理天下奇人異事的夜御府,是張良一直以來的渴求。
進入夜御府后,半年來奔走天下,張良迅速蛻變,沉穩多智,日益老練。
他被帶去勘察大秦西、北兩側的地理和形勢變化,正隨同虞媯一起回來。
一干人乘坐人皇舟,迅速進入秦境。
途經大秦邊境,竟有人從下方的一座邊城內,駕馭青銅飛舟升空,上來探看。
從空中也已經無法隨意出入秦境。
那青銅飛舟,是模仿人皇舟而制作的二代青銅船,從仙界開采到新的銅礦后,這種飛舟優先普及到了各地邊城,開始對空中實施管控。
人皇舟一路前行,到咸陽附近,便能看見咸陽城外的高空上,諸多鳥雀飛翔,有一只金翅大鵬般的神鳥,翎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正是夜御副史白藥的坐騎金雕。
還有一只火紅色的神鳥,形態近似朱雀,那是呂不韋的坐騎。
其余百鳥橫空,也都不是尋常生物。
“我大秦神木五針松的果實,應是這幾天就要熟了吧?”
張良聲音溫和,詢問身邊的慕晴空。
“嗯,鄒圣親自批注,說是五月前后,神木映合天機國運,會成熟。陛下這半年來一直在等五針松的果實成熟……”慕晴空眼神微瞇。
他們一行人回來是有軍情要稟報,因此特許飛舟入城,在咸陽宮外才落下來。
其他人散去,張良跟著慕晴空和虞媯,進入秦宮。
他們被內侍引領,見到大秦之主的時候,趙淮中正在一群大臣簇擁下,邊走邊交談。
趙淮中身著黑袍,單手背負,臉上榮辱不驚。
他身畔跟著步履很穩的呂不韋,以及尉繚等大臣。
虞媯遠遠的看見那個眾人簇擁下的身影,眼睛里便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和愛意,但只是一閃即逝便被她收斂壓抑在心底深處。
一行人共同進入咸陽殿的書房,分主次落座。
呂不韋坐在趙淮中的右下首位,對面是尉繚,其余李斯,范青舟,張蒼等人都在。
虞媯,慕晴空、張良亦是陸續入座。
“朕這書房或許該換換了,開小朝會的時候,有些容不下眾卿共坐了。”
趙淮中的聲音一如既往,沉厚,雄渾,縱然以很輕松的口吻說話,仍蘊含著異樣的威嚴。
“大王勤勉節約是萬民之福,這間偏殿自陛下登基,臣等數次諫言更換,都被陛下所拒,其實早該換了。”呂不韋在座位上欠身說道。
虞媯抬頭偷偷去看,恰巧看見趙淮中的視線也在看過來,還對她眨了下眼睛。
女將軍禁不住心頭微熱,有種莫名的期盼。
“呂相先說,還有何事要奏報?”趙淮中道。
“諾!”
呂不韋道:“年后統計去年各地稅賦錢糧諸事,臣這里剛收到各地匯總,登記,統籌后的具體數字。
去年在我秦境各郡縣,建造的紙張作坊共有七座……
此外應陛下之命,加大了女子以紡車織絹造布的推廣,多地呈報,相關人員正在增多,我秦地全境涉及織造的女子大概十戶存一,國庫因此而增收。
用陛下的話說,這叫民眾生產總值明顯提升,諸事相合,比往年多得銀錢近倍許。
此外農耕物做各項皆有提升,全國黑面郎年產已過二十萬頭。”
趙淮中點點頭,他一直在考慮自己的位置,該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做的事情能給這個時代帶來什么變化。
統一六國是根基,而后要繼續掃平各方,抵御外敵,在此基礎上再做些別的。
要是能讓這個時代稍稍往前跨一小步,就算沒白來。
要是夸的是一大步,那就來的很有價值。
呂不韋說的這些,是他帶來的變化的一小部分,其他的正在展開。
當然,除了良性變化,也有不好的。
尉繚遂道:“匈奴上月中擊潰月氏,月氏被迫西遷,草原之地,大半已被匈奴所得。”
虞媯亦道:“月氏更北,更西的兩個方向,已探查清楚。
妖族當初攻我大秦不下,轉而往西、北兩個方向活動,我秦境數千里外的區域,多已被妖族所占,有妖族在該區域頻繁活動。
我們這次外出,發現有妖在這幾個方向建立妖國,甚至有豢養我中土以外人族的情況。
我們在其邊緣與小股妖族試探交鋒,遭到的攻勢非常兇狠。”
虞媯所說,并不出乎趙淮中意料。
早前問過狐貍精,便知妖族當年攻秦不利,遂調轉方向,往其他方向延伸。
“西、北兩個方向都有地域被妖族所占,只是他們所占之地,遠不及我神州富庶。”虞媯說。
坐在尉繚下手的范青舟道:“上月我大秦各地發生的陰靈襲人事件,共二十余起,多在荒野。”
剛過去的這半年間,地脈攀升,萬物都在變化,而陰間破損,輪回秩序不全。
自地極解封,近半年來神州各地,多了許多特殊的變化,有些特殊的地方能夠通幽,偶爾會有陰靈從陰司來到人間。
不過秦境范圍內,修行的人與日俱增,強大者更多,能修行的人口基數也在提升,民眾的生活并未因此受到多大影響。
群臣匯報過諸事,遂相繼告退。
虞媯磨磨蹭蹭的最后一個走,臨走時給了趙淮中一個眼神……
群臣退下去后,趙淮中往后宮行去。
他來到一座叫玄衍殿的宮殿外,站在門口,沒急著進去,舉目往里看。
不遠處,皇后姜姞也在往這里來,遠遠地看見趙淮中,唇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