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了幾眼,陳文哲就隨手放下了這一件殘片,好像不是唐代的,而是到了北宋。
沒有再仔細觀察,因為這里的碎瓷片不少。
對面的那小子,不是挖了一座古窯遺址吧?
也只有那種古窯遺址之中,才能出土各種時代的瓷片。
再次隨手抓起一片,這一件自然也很不同,因為它是明顯的三彩器。
只不過,這一片瓷片,是絞胎瓷的三彩器。
這一件應該是唐代生產的絞胎瓷,只不過也碎的厲害,完整的時候應該是一件人物俑。
唐代絞胎制品,作為三彩器的一個特殊門類,現在已是不常見。
這種運用深淺差異的兩三種胎土絞制在一起,從而形成奇異花紋的裝飾手法,有別于所有瓷器。
所有的瓷器,在色彩體現上,都是運用瓷釉的轉變,胎質部分主要是形成造型。
而絞胎器的胎,兼具了造型與成色兩種功效,不得不說它是陶瓷中的一朵奇葩。
這種三彩器中的絞胎瓷,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隨手拿起兩塊碎瓷片,都有著獨特的工藝特征,想來這不是幸運,而應該是仔細挑選的結果。
陳文哲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年輕人,而此時那年輕人也正好看著陳文哲。
通過陳文哲拿起的那兩塊碎瓷片,年輕人就知道,陳文哲懂行,并且是位高手,所以他也不介意報之以微笑。
看到年輕人的微笑,陳文哲一愣,接著反應過來,識貨才能出高價啊!
陳文哲知道,這一次,他又要花費一點代價了。
此時他想到一念堂剛開業的那個時候,他最多也就是花費個幾十萬,就能拿下價值幾百萬,甚至是幾千萬的重器。
而此時,隨著他的成名,在想撿大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搖了搖頭,把撿便宜的心思放下。
陳文哲沒有再出手,而是看向那一堆瓷片,可以說,這里面的所有瓷片是絞胎瓷中的典型。
三彩、黃釉、綠釉、藍釉,一眼看過去,絞胎瓷中的經典釉色,這里幾乎都有。
杯、碗、三足小盤、長方形小枕等器型的殘片,這里也都出現了。
他的修復技藝不低,所以在看到這些殘片之后,他很多時候,立即就可以在腦海之中補全它的器型。
當然,此時他看到的,已經不止是殘片,腦補的時候,也不用全靠自己猜想,因為還有隋侯之珠幫忙呢!
也許是看到了新工藝,也許是看到了那份濃厚的歷史沉淀,反正隋侯之珠立即啟動。
通過他的眼睛,他看到了很多優美的器型,也看到了那種絞胎瓷獨特的紋理。
比如那塊小碗的碎片,殘留的部分不小,可以輕易認出是一只小碗。
這只碗是唐代常見的弦紋碗,口外撇,碗身淺而近于垂直,碗身中部凸起一條弦紋,圈足。
三足小盤為淺式,盤口沿平折,盤底坦平,下有三個矮小的乳足。
除了這些碗盤等小型器,最大的應該就是瓷枕。
陳文哲能看出來,這里的碎瓷片中,瓷枕的數量最多,種類也不少。
也許就是因為種類不同,對面的年輕人,才一次性拿來好幾件這種碎瓷片吧?
比如十分明顯的一種長方形小枕,為晚唐五代流行的式樣。
其制法大致是把制好的絞胎坯泥,切成薄片,然后粘合成形。
底部一般都不用絞胎,陰干后將四角修圓,在背面挖一個圓孔,最后施釉裝坯入窯燒成。
從此可以看出,絞胎瓷器的制作工藝,比一般色釉瓷器繁復。
這些絞胎瓷片之中,還有一種小枕,枕面上絞出三組圓形的團花,成等邊三角形排在枕面上,三組團花大體相同,構成一幅裝飾性很強的圖案。
這種絞胎,似是模仿漆器的犀毗工藝。
這種工藝可不簡單,被稱為千年不朽的絢爛,其實說的就是傳統犀皮漆工藝,也叫犀毗工藝。
這是一種廣受歡迎的漆藝表達形式,“犀皮“并不是犀牛皮,而是由于多用黃、赤、黑三色填入,紋理常似犀牛皮、虎皮,所以又常被稱作“犀皮”或“虎皮漆”,特指古代漆器制作中的一種裝飾工藝。
反正這么做出來的效果,很特別,也很漂亮。
再一次忍不住看了一眼對面的年輕人,他們還真是厲害,挑選出來的這些碎片,都極其有代表性。
碎片不少,每一塊陳文哲都不會多看,所以他再次拿起幾塊。
這幾塊瓷枕的碎片之上,居然還有字,怪不得會被特別挑選出來。
有字的瓷片,和沒有字的,價值絕對不同。
看著上面的杜和裴,陳文哲知道,這是“杜家花枕”和“裴家花枕”。
這種瓷枕還有傳世之物,要知道絞胎枕傳世品較多,流散到國外的也不少。
大海博物館就收藏有一件,那一件瓷枕枕面也為三組團花,枕底刻“杜家花枕”四字。
國內還有一件,底刻“裴家花枕”四字。
可知唐代這類瓷枕,叫做“花枕”。
據此又可知,當時有專門從事生產花枕的作坊,而且出現了“杜”、“裴”等名家。
只不過,這些瓷片,很多都是北宋時期的,不都是唐代的。
但是,那些出現字跡的,都顯示這些瓷片是唐代的,這就比較有意思了。
其實,這些瓷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件唯一完好的小杯子。
也只有它,才能帶給陳文哲完整的體驗。
這是那些碎瓷片沒法比擬的,就是不知道,這只小杯子,到底經歷了什么。
希望它不是燒制出來之后,就隨著那些碎瓷片,一塊掩埋了吧?
要是這樣,陳文哲也就只能看到,這件小碗的燒制過程了。
視線落在那只小杯子之上,陳文哲知道,絞胎瓷之中,杯多小型,有的杯身稍高,有的較淺。
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杯子,算是茶杯吧!
“可以上手吧?”
“可以!”年輕人對于陳文哲的態度,感覺十分滿意。
畢竟這件小碗跟那些碎瓷片是不同的,再小心也不為過。
輕輕的拿起來,此碗成型頗為周正,俯視碗口為正圓。
整體器形,與建盞中的束口深腹者接近,最特別的是那一層層深入器胎之內的花紋,這個可不是彩繪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