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盂鼎上的這些銘文,當中很多字形,陳文哲看的并不太清楚,也有一些是不認識的字體。
可是,這樣的銘文,已經算是保存很好了吧?
畢竟看這些銘文,還是能了解大體的意思的。
當然銘文不止是這一些,總共三百九十多個字,很多陳文哲不認識,但是他能看懂。
整個銘文記錄的事情很完善,只是推理就可以弄懂意思。
大意是:盂在周廟向康王報告征伐鬼方的戰果,兩次戰役共執獲敵酋三名,俘一萬三千八十一人,獲馘四千余,另獲車、牛、羊等。
王命訊敵酋,酋答因周人先開邊釁,故而叛周。
訊后將敵酋斬首,獻于宗廟。
康王祭祀后,對盂賞賜,盂作此鼎以紀念。
這其實才是大小盂鼎命名的關鍵,人家的主人就是盂氏。
大小盂鼎銘文中,提到了盂的祖父,名為“南公”。
所謂“南公”實際上是“南宮公”的簡稱。
就像周公、召公一樣,屬于族氏名爵稱的稱謂方式。
學術界普遍認為,這兩件盂鼎鑄造于周康王時期,那么鼎的主人盂也活躍于此時。
銘文中提到,特別是大盂鼎重提到,南公是盂的嫡祖。
因此作為祖父的南公,應當活躍在康王祖父——周武王在位時期。
征諸典籍,這位南公就是南宮括。
在以武王伐紂為背景的神魔《封神演義》中,南宮括作為凡人武將顯得面目模湖。
他與總在臺前的哪吒、楊戩、姜子牙等相比,他更像是一個沒有什么存在感的群演。
但是在史籍中,南宮括卻可稱得上地位煊赫。
《尚書·君奭》提及周文王的名臣時,這樣寫道:“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宮括。”
《論語·泰伯》中孔子談論前代賢臣時舉例:“武王曰:‘予有亂十人。’”
鄭玄注引馬融說:“謂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大顛,閎夭,散宜生,南宮括。”
可見在周初,南宮括是與周公、召公、太公(姜子牙)等齊名的大臣,地位相當隆崇。
到了司馬遷的時代,南宮括的形象更加豐滿。
《史記·周本紀》記載,周武王滅商后施行了一系列政策,其中“命南宮括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以賑貧弱萌隸。命南宮括、史佚展九鼎保玉”。
不難看出,南宮括被委以處理財政相關事務。
唐蘭先生據《史記·管蔡世家》《左傳·定公四年》以及《白虎通·姓名說》等文獻認為,南宮括是周文王少子,名為聃季載,又稱南季載,在周成王時為三公。
從此推測,他居住于周朝南宮一帶,因居地為氏。
大盂鼎銘文顯示,盂作為南宮括的孫子,在周康王時受命掌管軍政、訴訟。
而小盂鼎銘文告訴我們,盂曾統帥軍隊討伐鬼方,獲得大捷。
周昭王時代的中方鼎銘文有“唯王命南宮伐反虎方之年”,這里統帥軍隊討伐虎方的統帥就是盂。
出土于南河平頂山應國墓地的柞伯鼎,也是昭王時器,其銘文也有“王命南宮率王多士”。
有學者認為,柞伯鼎的南宮,也是南宮家族重要成員。
西周晚期的南宮柳鼎表明,南宮嫡系至厲王時,仍執掌周王室軍隊后勤事務。
除了嫡長一支留在宗周外,南宮家族的旁支被分封在今北湖隨州一帶,是為曾國。
2011年,北湖隨州葉家山西周大墓驚現世人,其中111號大墓出土了一件簋,銘文為“犺作烈考南公寶尊彝”。
考慮到葉家山墓群,多為西周時期曾國公室墓葬,簋的器主人犺應該是一代曾侯。
因此,曾國應當是南宮氏家族的一支分封于此。
2014年公布的一組青銅鐘,證實了這一點。
這組青銅鐘早在2009年,就在隨州曾都區文峰塔出土,屬于春秋時期曾國遺物。
其中的曾侯與鐘a1銘文開篇寫道:“伯適上哲,左右文武。撻殷之命,撫定天下。王逝命南公,營宅汭土,君庇淮夷,臨有江夏……”
這里的伯適就是南宮括,括與適在古籍中通用。
銘文直接證明了,曾國是南宮家族的后裔。
而南宮括本人,也參與了建立曾國的活動。
西周時期,貴族家族一支在王畿內任職且享有封邑,另一支外出就封為外服諸侯,見諸史籍者寥寥無幾。
如周公旦,長子伯禽出封曲阜建魯國,而次子君陳襲爵世代為周公;
召公奭,一支出封薊(今神都房山琉璃河)為燕國,一支襲爵為召公。
西周時期的曾國,肯定沒有多少人知道,因為不如齊魯有名,也不如燕趙有名。
但是,到了近代,我們就應該多有了解了。
因為曾國出土的大墓,真的不少。
比如剛才提到的春秋時期的編鐘,就出自曾侯乙大墓。
這也算是現代,我們最了解的一位曾侯了。
北湖隨州,扼北進中原之門戶,歷來是兵家必爭之要地。
在春秋戰國時期,它是楚國問鼎中原必經之處。
從地勢看,隨棗走廊和南陽盆地作為當時南北要沖,又是華夏北方中原文化與南方楚文化交匯之地。
到了戰國時,曾國只不過是一個小諸侯國。
由于它實在太渺小,以至于在留存至今的史籍中,完全找不到對它的記載。
然而,隨著1978年曾侯乙墓的開啟,小小曾國開始在2000多年后名揚四海。
墓中共出土各類隨葬品約15404件:青銅器宛如剛放入地下,漆木器鮮妍如新,竹簡墨跡清晰,尤其是配套完整的編鐘、編磬等樂器更是世所罕見。
曾侯乙墓出土的以編鐘為代表的萬件文物,以在文化藝術和科學技術上的輝煌成就而震驚世界。
作為墓主人的曾侯乙也因而備受世人關注,然而曾侯乙史籍無載。
曾侯乙墓萬件文物中,以車馬兵器最多,其種類之全、數量之眾、綜合功能之強,前所未見。
其中射遠兵器居多,長桿兵器尤為特殊,且有極為罕見的矛狀車軎,這些都是用于車戰的武器裝備。
這一切都說明,曾侯乙是一位擅長車戰的軍事家和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