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龍神,上章龍皇,真的來了!
上章億萬生靈期盼了無數年的救世主,在這一刻,不期而遇。
小小的縣城中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雨幕之中,破損的龍王廟前,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于暴雨中靜靜矗立。
“大荒龍神!”
有人喃喃自語。
“上章龍皇!”
有人暗自低語。
客棧的老者,任由雨水淋濕自己的衣服,呆呆的,好像木偶一般。
再看他眼角兩側,水滴不斷落下,一時間也不知是雨,還是淚水。
“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啊!”
“哈哈、哈哈,原來一直是我們心不誠啊!”
老者沉默良久,突然大笑起來,聲音嘶啞凄厲,神色狀若癲狂。
蘇青丘帶著小男孩,自雨中一步步而來。每走一步,天地間的黑云便向外擴散三分。
七步之后,黑云已經遮天,覆蓋上章一十八郡,并向著更遠之處,鋪天蓋地而去。
伴隨著無盡的雷霆,滾滾如潮,宛如雨神降臨。
然而,雨雖大。
卻無一絲一毫,近得蘇青丘與小男孩身上。那些雨就好像有智慧一般,刻意的略過了這里。
看著哈哈大笑,狀若瘋狂的老者,蘇青丘眼眸平靜,神色淡然,問道:“現在,可還信?”
他問的,自然是老者心中的信仰。先前已問一遍,而這一次是第二遍。
老者聞言,慘然一笑,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渾身顫抖,痛苦不安。
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刻每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的身上,就如被烈火鞭打,生生炙烤著他的靈魂。
“龍皇陛下,恕罪!”
老者喃喃自語,又在地上重重一磕。
蘇青丘搖了搖頭,第三次問道:“現在可信吾?”
一旁的崇光見狀,怒喝一聲,道:“龍皇讓你說你就說。龍皇面前,不可隱瞞。哪怕你說錯了,龍皇也不會怪罪。”
然而回答他的仍舊是無盡的沉默。老者沉默了良久良久,突然起身又在地上對著蘇青丘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卻仍舊未曾說什么。
“無趣!”
“此地看完,走吧!”
蘇青丘伸手一揮,一行人已經消失無影蹤。
不過,崇光還未曾離開。
他看著老者,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道:“龍皇已走,起來吧。”
老者這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長長的出了口氣。
待老者平息了心情,崇光這才又問道:“龍皇問你,卻又為何不曾回答?”
老者苦笑,嘆了口氣:“不是不曾回答,而是不敢說,也無法謊言以對。”
“那你還是否信仰龍神?”
一陣沉默
“如若是三十年前,我為幼子,我父未死,我會信。如若二十年前,我為父,我那唯一的孩子未死,我仍舊會信。如果…如果十年前,我妻子未曾因干旱而死,我依舊會信。”
“但現在……我不信!”
“哪怕龍皇剛剛站在這里,下得這一場浩瀚之雨,宛如天神一般的能力,我也不信。”
“大荒龍神…上章龍皇……我的龍皇陛下啊,祂來的太晚了。”
老者的話語中,只有感嘆,并無怨氣,只是在平鋪直敘自己的信念罷了。
親人已死,哪怕龍神降臨,又有何用?
他的信仰早就隨著那些人,一起逝去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只不過是一具軀殼。
不過他說完這句話,卻伸手一指旁邊的慕龍一,嘶啞著聲音,繼續道:“不過老朽不信沒關系,他…還有上章億萬的人族相信。我們已經老了,也快死了,他們卻還年輕。至此以后,大荒龍神的信仰,將普降人間。”
“這是新的希望。”
“這…便足夠了。”
這一天
一場浩瀚的大雨,降臨上章一十八郡。
雨連下了三天三夜。
早已干枯的河流,漸漸被四面八方所匯聚來的水,填充。
早已經枯黃的大地,數十年來,第一次被雨水滋潤。
同時,伴隨著陣陣龍吟,在天際響徹。上章各地,沁人心脾的綠色,宛如鑲嵌在大地上的明珠,也一朵朵的盛放開來。
靈雨中蘊含著充沛的靈氣,蘊含著強烈的生機,一時間竟讓上章一十八郡有了漸漸復蘇的征兆。
不過,上章各地,也不全都降雨,似乎大荒龍神在有意挑選降雨之地一般。
靈禮一直跟著,見此有些不解,猶豫著問道:“龍神大人,這般選擇性的降雨,會不會不太好?不利于您日后對上章的統治。”
畢竟區別對待,那些未曾降雨之地,必將怨聲載道。
靈禮并不是同情那些人,她考慮更多的是,怕影響龍皇統治。
“無妨。”
“誦吾真名者,念吾真經者,才唯吾之子民。其余不信者,管他做甚?”
“至于統治……呵,吾已經沒有興趣給所有人留下好印象了。”
“爾等所見即是吾。”
“好與壞吾都不反駁。”
“吾不想解釋,也不用解釋,更懶得解釋。爾等能懂吾幾分,那就是幾分。爾等覺得吾是怎樣的龍皇,就配怎樣的吾。”
“信吾者,如見光明。惡吾者,又與吾何干。”
“靈禮,你要記住,天地至公,其質為私。既已生活在這方天地之內,就要按照它的規則來運轉。上章一十八郡,億萬生靈,吾可救七分,卻不可救全部。這是定律,也是鐵則!”
于高空之上,蘇青丘負手而立,聲音平淡,卻蘊含風雷之意。
一時間,讓靈禮聽的迷迷糊糊,卻感覺這些話中蘊含著人間至理。
只是……
蘇青丘嘴角抽搐著,心中頗為無語。
上章一十八郡那么大,幾乎比昭陽都大上一半,十五萬年的靈元,也不足于讓整個上章下一場雨。
尤其是,上章這里干旱氣息極其劇烈,雨氣稀少,呼風喚雨的難度,遠遠不是昭陽之地可以媲美的。
再者說,升米恩斗米仇,區別對待,有對比才能有上進心。這有利于信仰的加固與散播。
這些話,卻無法與靈禮細說。
“待上章一十八郡全部建立起了龍王金身廟,再加上屠維、昭陽二國,以三國億萬生靈凝聚的信仰,勢必會讓自己的八部天龍法更進一步。”
“或許,可以趁機凝聚出一道天龍金身也說不定。屆時配合自己的東方乙木青龍靈珠,倒是可以充當一把真正的乙木青龍,即使本體不出,當世也再無敵手。”
“真要讓二國改天換地,想必那時候也不是什么難事。”
蘇青丘暗自琢磨著。
想要讓八部天龍法凝聚出天龍金身,所需要的信仰之力,浩瀚無窮。
只憑借昭陽一國信仰,是遠遠不夠的。
這也是蘇青丘眼饞上章、屠維二國億萬生靈的原因所在。
否則區區龍皇之位,他才懶得理會。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
上章、屠維每隔一兩天,便會下一次蔓延天地山川的細雨。
正所謂細雨潤如酥。
漸漸的,干涸已久的二國,在靈雨的滋潤下,漸漸的有了一絲絲生機。
各地城池相繼建立起了全新的龍王廟,日日祭拜,信仰之力一時間洶涌澎湃。
金身一脈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好的傳教時機,傾全部力量,進入二國,傳播真龍信仰。
一座又一座龍王金身廟在上章十八郡,屠維六十余州,拔地而起。
短短一月有余,便用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無法置信的速度,蔓延二國國境。
快的讓人吃驚。
通往上章皇城的官道
“漫天黃沙,曾經最靠近人族核心的繁華之地,卻不想在短短十幾年間,竟已化為如此。”
“可嘆可嘆!”
方文山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腳踩在官路上的黃沙,情不自禁的發出了感嘆。
“大人之前來過此地?”
薛爾思神色一動,問道。
“自然是來過的。少年之時,曾隨家父來過一次。當年這條通往上章皇城的官道,還不是眼前這個樣子。”
“一路上亭臺樓閣,車水馬龍,好不熱鬧。甚至官道兩側,綠蔭林立,溪水相伴。那場景美不勝收。”
“我記得那里還有一座閣樓,足足有三十多米高,站在其上,可以眺望遠方的場景,把上章皇城郊區的美景盡收眼底。”
方文山指了指前方官路上的一團黃沙,繼續道:“可惜,現在都埋在了無盡黃沙之內。就連這上章皇城,也縮減成了如此的小的規模。”
“堂堂一國皇城,還不如我大荒落的赤陽城,哎……”
方文山搖了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他們一行人來此,便是準備正式接管二國的一切體系。現在二國皇族已除,雖然有未央宮,以及未神一脈相助,以及懾于龍皇之名,無人敢作亂,算是暫時穩定了二國分崩離析的征兆。
但,此并不是長久之計。
龍皇不管凡間之事,未神一脈同樣為方外之人,不可長時間親自管控凡間。
所以,仍舊需要有人站出來,代龍皇監管二國一應事務。
為此,蘇青丘便挑選了一些人,諸如方文山、薛爾思、竹璇、耀文青、龍神三脈等等,組成聯合內閣,統管上章、屠維、大荒落之事。
被稱之為至高會議。
“上章皇都雖小,但一應事務卻比大荒落繁雜的多。上章一十八郡,無數人正等著看我們的笑話,大人可準備好了?”
薛爾思淡淡的問道。
方文山哈哈一笑,手中舉起了一座金身龍神像,道:“要甚準備?有此便足矣。”
“別忘了我們背后站的是誰,這小小上章不鬧騰也罷,真若鬧騰起來,大不了讓崇光大人再殺一次,未神一脈可早就磨刀霍霍,靜等伸頭之人了。”
薛爾思聞言,微微一愣,隨后苦笑了一聲:“倒也是,有崇光大人在側,何人敢去阻攔?是在下多慮了。”
這般說著,天空中忽然烏云密布,片刻后細雨便降落而下。
“這已經是龍神近日來的第三次降雨了吧?哎,不徹底解決干旱問題,只憑龍神大人,何時是個頭?”
“上章的干旱到底是怎么回事?區區十幾年便讓此地發展成如此模樣,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薛爾思自言自語道。
方文山搖了搖頭:“旱災之事,無人可知。崇光大人已經查了十幾年,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雖然龍神大人的降雨,相對于這漫天的黃沙,遠遠不夠。卻也給了這里的居民最后一絲希望。”
“不過據說龍神大人已經有所發現,親自前往了屠維,或許在那里會有所發現吧。”
屠維?
薛爾思微微一愣,屠維的情況,與上章可完全不同。
雖然同為最靠近人族核心的兩個國度,但就他所知,那里的情況,與上章截然不同。
更加的復雜,也更加的難以處理。
“但愿,龍神大人能有解決之策,這里的百姓…活的太苦了。”
薛爾思心中黯然。
被無數人念叨的蘇青丘,并沒有去屠維。去屠維的是靈禮、崇光、竹璇等人。
他則靈光回轉,返回了養龍寺中。
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他突然感到蛇窟深淵中,傳來了莫名的震動。
震動不小,自下而上,就連巳蛇之骨都在微微的顫抖。
但詭異的是,這種震動卻僅僅局限于蛇窟深淵之中。更上的養龍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除了龍蛇殿!
“三百年前,就是這種類似的震動。一開始只有龍蛇殿可以感受的到,越到后來則越嚴重,甚至最后方圓百里都能感受到這種如同鼓點一般的震動聲。”
園慧憂心忡忡。
蘇青丘目光凝聚,搖了搖頭,道:“這是心跳聲!”
心跳?
園慧一驚:“龍神大人,莫不是……是紀君口中的那頭怪物復蘇了?”
蘇青丘搖了搖頭,淡淡道:“不知,或許是,或許不是。但無論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真若是邪魔復蘇,重新打死它便是。”
“你且等著,吾下去看看。”
說罷也不等園慧阻攔,靈元便消失龍蛇殿中。
蘇青丘顯得有些急切。
并不是因為那子虛烏有的怪物,而是因為在蛇窟深淵震動的時候,他的本體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晉級之機。
隔垣洞見掃視整個蛇窟深淵第二層。
六爻之卦接連使出。
“方位下,于蛇吉。”
“這機緣竟在更下一層的蛇窟深淵中?”
“怎會如此?”
“莫不是機緣還與震動有關?”
巳蛇之骨內,蘇青丘盤旋而起,巨大的身軀,遮天蔽日。
遠遠看去,獨角嶙峋,赤火環繞,龍脊猙獰可怖。
“看來還是不得不進去啊。”
蘇青丘嘆了口氣,蛇嘴微微張開,對著巳蛇之骨中心區域,便是一道璀璨的三味真火,咆哮而出。
轟隆!
整個龍骨都是一震。
從這里散發出去的奇經八脈,頓時蕩漾出一層層奇異的光輝,最終于龍骨之中,開啟了一道如同漩渦一般的血紅色門戶。
靈光溝通,蘇青丘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龍骨之內。
昭陽四十年
十月末
近三百年未曾開啟的蛇窟深淵第三層,迎來了一位全新的客人。
歷史的車輪,于今日,停滯了三百年的時間,終于再次滾滾而去。
留給人族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