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井澤的音樂廳,接待學生集訓還是第一次。
得知神川是去年全國大賽的金獎,再加上渡邊徹不計較租金,一切都沒問題。
唯一的要求是,允許游客免費當觀眾。
這對吹奏部來說是好事,渡邊徹沒有溝通就自己答應了——作為上級的副部,對下屬部門的這點決定權,還是要有的。
回別墅的路上,接到了小泉青奈的電話。
“渡邊!”激動過后,依然帶著少許興奮的聲音。
“小泉老師。”渡邊徹在林子里騎自行車,周圍除了鳥和松鼠,沒有一個人,嘴角露出笑容。
通話沉默下來,卻沒有一點尷尬,只有默默溫情,從東京到輕井澤——跨越這126公里,互相傳遞著。
“我想你了。”過了好一會兒,小泉青奈才說了第二句話。
“我喜歡你。”渡邊徹說。
對面傳來小泉青奈開心的笑聲,隨后是身體摔在床上的聲音。
“你不應該說‘我也想你了’嗎?”小泉青奈拿過枕頭,抱在懷里。
“我喜歡你。”
又是一陣笑聲。
“嗯,我也喜歡你。”她開心地說。
“我喜歡你。”
再次笑出聲,聽見腳踢打被子的聲音。
“難道是錄音?”
“嗯,我喜歡你。”
“討厭!”
渡邊徹跟著笑起來:“青奈老師,這次來輕井澤請盡情地玩。晃子和美雪老師要來,也讓她們一起,我給你們租一棟別墅。”
“她們已經在收拾行李啦。”
“你不收拾嗎?”
“我——”小泉青奈拉著長長地語調,少女似的說,“待會兒!”
“別收拾了。”渡邊徹慫恿道,“輕井澤買衣服很方便,有輕井澤銀座,還有奧特萊斯。”
“不收拾...這段時間做什么好呢?”
“當然是和我聊天。”
“聊什么?”
“嗯——我給老師說說輕井澤有哪些好玩的?”
“好啊”小泉青奈坐起身,摟著枕頭,背靠在床頭,“你說。”
“前幾天早上起霧,為了不弄濕褲腳,我騎馬去拿銅鑼燒。隔著老遠,看見有個人蹲在那兒,等我騎馬過去,那人逃走了。我一看,原來在看山百合。我把馬拴在那個地方,去拿銅鑼燒,等我回來,馬把別人的山百合吃了,嚇得我趕緊策馬狂奔,差點一路跑回東京。”
“后來沒找你麻煩嗎?”小泉青奈忍住笑。
“霧大,我們沒看清彼此,只知道對方應該是人。”
“噗哧!哈哈!”笑了好一陣,小泉青奈才喘著氣說,“這好像不是輕井澤好玩的?”
“沒有我,輕井澤對青奈老師你還好玩?”
“好玩啊。”
“掛了,手機沒油了。”
“騙人,手機怎么會沒油呢。”
“那就是山里沒信號。”
“輕井澤是山里,但作為有錢人的度假勝地,怎么可能沒信號?渡邊同學,你再騙老師,老師要生氣了。”
“不好,手機被搶走了!”
“被誰搶走了?”小泉青奈用老師看穿學生一切小動作的語氣問。
“松鼠。”
“輕井澤有松鼠?”
“當然。我們換視頻,我拍給你看。”
“好啊”
看完樹梢上跑來跑去的松鼠,聊了好一會兒,兩人才掛掉電話。
“青奈,”晃子走進小泉青奈的臥室,手里各拿了一頂帽子,“幫我看看,帶哪一頂去?”
“你戴起來看看。”小泉青奈說。
晃子分別試戴了一下,小泉青奈讓她帶棒球帽款式的那頂。
“還沒收拾好嗎?”宮崎美雪雙手交叉,托著沉甸甸的負擔走進來。
“就剩遮陽帽的選擇,現在也好了。”晃子回答。
“青奈,你呢?”宮崎美雪看了眼已經打開,但空蕩蕩的行李箱,“快到出發時間了,你做什么去了?”
“啊!”小泉青奈連忙丟開枕頭,從床上滑下來,從衣柜里往床上丟衣服,“美雪,晃子,幫幫忙!”
“真受不了你。”晃子戴著遮陽帽,坐在床邊幫她折疊衣服。
“和少年打電話了?”宮崎美雪負責把折疊好的衣服放進行李箱。
“......嗯。”
“噫”晃子一臉受不了,“一個人談戀愛,我們三個跟著受罪。”
“別生氣了,渡邊說給我們三個租一棟別墅呢。”小泉青奈拿了一條白底、藍蝴蝶的長裙在身前比劃了一下,“這件好看嗎?”
“好看好看,我們家青奈最好看。”晃子說。
小泉青奈把長裙丟在床上,繼續找喜歡的衣服。
“有時候,我挺羨慕青奈。”宮崎美雪說,“互相喜歡不說,少年還那么有錢、年輕、浪漫,長得好看、身材又好。”
“半個月見不到,有什么好羨慕的?”晃子在膝蓋上折疊裙子。
“一年能有幾次半個月見不到?就算是普通夫妻,天天見面又能怎么樣?會每天給你送花?對你好?青奈喜歡渡邊,兩人在一起還不用給他燒飯做家務,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
“我才不是因為那些才和渡邊在一起,是因為非常喜歡他!”小泉青奈強調道。
“你不喜歡他的長相?”宮崎美雪問。
“不喜歡他每天給你送玫瑰花?”
“......嘿嘿。”
二十六歲的宮崎美雪,對不好意思的小泉青奈,露出早就看透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表情。
“看你得意的樣子,惡心!”晃子把疊好的裙子遞給宮崎美雪,自己憤憤地又拿起一件夏季襯衫。
“和渡邊在一起還有個好處。”宮崎美雪說。
“都說了,不是為了什么好處才和他在一起了!”小泉青奈十分冤枉。
“什么好處?”晃子不理小泉青奈,直接問。
“他是九條家的女婿,九條美姬同意青奈的事,這意味著:以后生活中遇上任何麻煩,只需要說一聲,就能輕松解決。比如,在學校犯錯、家人生病需要厲害的醫生。”
晃子認可地點點頭。
“這還是基礎。”宮崎美雪繼續說,“如果青奈不溫柔,性格跳脫一點,現在已經可以欺負人了,比如說讓校長開除藤木晃子。”
“喂!我教學能力很強的!為什么開除我?要開除也是你這個除了胸部一無是處的校醫!”
“有胸部就夠了。”
“啊——”晃子不堪其辱,雙手使勁抓住宮崎美雪的胸部,“一定是吸收了我的營養,原本最大的絕對是我!”
“就是這樣被你揉大的。”
“......嗚嗚。”晃子揉也不是,不揉也不是。
“快點幫我整理衣服啊!時間要來不及了!”小泉青奈對打鬧起來的兩人說。
“好的,渡邊太太,一定不要開除我啊。”晃子可憐兮兮的語氣。
“哎呀,真是!”小泉青奈一時間不知道是反駁‘渡邊太太’好,還是‘開除’好。
三人笑笑鬧鬧,急匆匆地趕到學校。
吹奏部已經搬好樂器,一個個興奮又期待地在車內聊天。
“抱歉,老師來晚了。人都到齊了嗎?”小泉青奈問。
“到齊了。”吹奏部部長早見熏回答。
“那就出發吧。”
“太好了!”
“輕井澤,我來了——”
“是去集訓的哦,堀北真衣學妹。”
“對不起,早見學姐。”
印有神川校徽的大巴,緩緩駛出校園,朝1000米海拔的輕井澤高原而去。
下午三點,她們抵達「玉圖瑞若酒店」。
超標的住宿條件,涼爽的天氣,秀美的自然風光,讓這一群高中生嘰嘰喳喳聊個不停。
“居然是榻榻米套間,還有電視!”
“不是大通鋪!太感動了!”
“快來看,打開窗戶能看見山誒!”
“是淺間山吧?據說是活火山,有時候能看到噴發火光呢!”
“太神奇了!”
“大家!”早見熏一合掌,讓眾人安靜下來,“大家看到了棒球部的失敗了吧?”
“害我們特意跑去兵庫縣,那么熱的天應援,結果還是輸了。”
“就是!”
“離開渡邊君果然不行。”
“我們今年也沒有渡邊君。”早見熏的話讓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
她繼續說:“我們不是來旅游,是來集訓的。如果我們沒打進全國大賽,想想看別人會怎么說?‘集訓還去旅游地,根本沒好好訓練吧’?”
“吹奏部不能和棒球部一樣,我們是最強的!”
“我們是最強的!”眾人齊聲應道。
“很好!那么現在開始收拾行李,三點半在樓下,我們直接去音樂廳練習!”
“是!”
小泉青奈三人沒有住別墅。
作為老師,必須和學生待在一起——小泉青奈用這個理由拒絕了渡邊徹租一棟別墅的提議。
吹奏部因為校長的一廂情愿——不要找專門的音樂教師妨礙清野凜,所以今年依舊沒有指揮。
作為顧問,小泉青奈對吹奏樂一點辦法沒有。
今年的吹奏部,全靠清野凜的偶然指點,以及那張嚴苛的訓練表。
“老師,您去轉轉吧,我會管好她們的。”早見熏對跟著來音樂廳的小泉青奈說。
“我是顧問,學校把你們交給我,怎么能一個人去玩?早見同學你也說,我們是來集訓的,不是旅游。”
“謝謝老師!我們會加油的!”
“嗯,老師相信你們。”
小泉青奈坐在音樂廳的觀眾席,邊和已經開始玩的閨蜜們聊天,邊留意吹奏部的訓練。
她也想在輕井澤到處旅游。
那樣的話,或許在某個街道的拐角、某間咖啡廳、某片樹蔭下的小道,能偶遇渡邊。
但作為吹奏部的顧問,就算只是傻坐在這里,也必須留下來。
我在音樂廳,你來嗎?——小泉青奈幾次點開渡邊徹的line,想問他這個問題。
吹奏部一直訓練到晚上十點。
原本疲憊的身體,因為結束突然活躍起來,正準備到處逛逛的她們,發現輕井澤入睡了。
“搞什么嘛?!十點對東京來說,一天才剛剛開始啊!”
“出現了,半夜游蕩在新宿的孤魂野鬼的呢喃!”
“才不是孤魂野鬼!而且人家只是聽說,從來沒有那么晚還去逛街哦!”
“好羨慕花田學姐,還有一木和玉藻,能提前來玩!”
“一木同學...咦?怎么了?訓練有問題嗎?”
“我想回東京。”
“別說喪氣話,集訓還沒正式開始呢!”
眾人托著疲憊的身體,但心情還算愉悅地返回宿舍。
洗澡、熄燈、說悄悄話、入眠,迎接明天的訓練。
八月十七日,早上七點。
輕井澤的餐廳里,穿學校運動服的吹奏部,十分惹人注目。
游客們紛紛猜測,到底是哪所學校,居然有錢讓學生在八月來輕井澤合宿。
“聽說這次我們住宿的錢,全是渡邊君出的誒。”
“那要多少錢啊?”
“不止呢,還有租音樂廳。渡邊君為什么要這么做?好美,你知道嗎?”
“那個家伙把我們吹奏部當成人類觀察部的下屬部門。”
“挺不錯嘛。”
“對啊,人類觀察部可是那三位。”
小泉青奈,還有特意早起陪她的晃子、宮崎美雪,三人單獨做一桌吃飯。
“渡邊那小子到底哪來那么多錢?九條家的?”晃子吃著沙拉問。
“九條美姬看起來不是允許少年這么做的人,清野凜倒是有可能。”宮崎美雪說。
“啊,的確像。”晃子認同道。
三人正聊著天,愉快地享用早餐,一個人走到學生群中。
小泉青奈連忙看過去。
吹奏部大部分是女孩子,擔心有人調戲。
被詢問的那桌女生指指這邊,那個人朝三人走過來。
女生們悉悉窣窣地交流起來,消息迅速蔓延,所有人都嘻嘻偷笑著看過來。
“請問是小泉青奈小姐嗎?”那人問。
“是,請問您是?”小泉青奈禮貌地站起來,疑惑道。
“這里有您的花和信,請簽收一下。”
小泉青奈愣了下,回過神連忙說:“好的!”
“又是那小子送的?”晃子問宮崎美雪。
“不管錢是不是少年本人的,能想到這件事......現在認為他怎么樣?”宮崎美雪反問。
“我一直認為他不錯,沒反對呀,只要青奈自己喜歡。”
小泉青奈簽收之后,道完謝,捧著一大簇花坐下來。
吹奏部一些大膽的女生圍攏過來。
“老師,誰送的呀?”
“才來輕井澤一天,不,半天,就有人送花!我也能成為小泉老師這么受歡迎的女性就好了!”
“大家快回去吃飯,抓緊時間訓練!”小泉青奈說。
“是——”女生們沒得到答案,有氣無力地應道。
等她們走后,晃子問:“是渡邊那小子吧?”
小泉青奈皺著眉,花不是玫瑰花。
“你們認識這是什么花嗎?”她問。
“看樣子,似乎是百合花的一種。”宮崎美雪不太確定地說。
“百合花?”小泉青奈一愣,隨后想到什么,連忙打開信。
晃子和宮崎美雪第一時間探頭過來。
晃子念道:
“「寫給我喜歡的、從東京的青奈小姐:」
「是陰差陽錯、是時空錯亂」
「是宿命、是天注定」
「又是起霧的一天,我騎著我的白馬,給我愛的人摘了山百合」
「芬芳的山百合,它的話語是等待與邂逅」
「謹以此獻給」
「螢火蟲中的青奈小姐」”
落款是一個工整的英文字母:「T」
讀完這份信,晃子表情皺噠噠的,她說:“一早上就讓我看這些?這世界未免太殘忍了。”
小泉青奈把信又讀了一遍。
正要讀第三遍的時候,宮崎美雪提醒道:“吃飯了,青奈。”
“啊?哦。”
小泉青奈把信放回信封,準備夾在喜歡的書里。
伸手去拿起筷子,中途改成捧起百合花。
“這么多,偷了別人多少啊。”低語著,她忍不住哧哧笑起來。
湊近輕嗅,花輕淡的香氣中,似乎有渡邊徹頭發被露水打濕后的氣味。
“青奈——,吃飯!”
“知道了知道了!”小泉青奈趕緊放下花,拿起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