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史昌話音剛落。
室外就出現了兩陌生男子。
一男子體型高大健碩,另一男子則顯得很低矮瘦弱,兩人站在一起,有一種強烈的強弱反差。
令史昌漠然道:
“這兩人是我的隸臣。”
“今天因不能去獄衙,就臨時找了他們兩個來模仿,我年事已高,沒有心思去做精妙的布置和安排,可能說的有些潦草,你們曉其意就可以了。”
“你們先把中間案幾抬一邊去。”
聞言。
眾人也是連忙起身,把擺在學室中間的案幾撤到了兩邊,給這兩名隸臣留下了大量的發揮空地。
原本坐在中間的史子,各自找熟識的同坐一案。
閬則是跟秦落衡坐在了一起。
見室內布置完全,令史昌點點頭,開口道:“我現在假定一個場景,你們根據這個場景,來做出你們對這事的看法和決定。”
“這兩名隸臣,強壯者為甲,瘦弱者為乙。”
“前景提要空白。”
“你們只是普通路人,聽聞過甲乙兩人曾經交好,但不知道兩人間發生了什么,以至于有了目下這幅畫面。”
“荒僻無人煙的地方,甲正在恃強對乙出手!”
“大有以此取樂之意!”
“你無意間看到了這件事,你是四周唯一的路人,也沒有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對眼前這個情況,你們會做什么選擇?”
話音剛落。
學室中間,那名高大魁梧的男子,就用力揮舞起了拳頭,一拳接一拳的砸在了瘦弱男子身上,眼中帶著陣陣快意。
還大有禍及他人的意圖。
四下死寂。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他們完全沒想過眼前的場景。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這兩人是來排練場景的,哪知道竟然是拳拳到肉。
而且那魁梧男子明顯是上過戰場的,眼神中透出的陰冷氣息,就算是隔了很遠,也能讓人感到害怕。
不知為何。
他們感覺自己似乎真置身在了那個場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會引起場中變化,一旦說錯話,就很可能遭到高大男子的報復打擊。
而且是真可能挨揍。
畢竟......
令史昌身份擺在那。
他根本就沒有什么任何顧忌。
就算是把他們這些史子,全都挨個揍一遍,只要不出現傷殘,昌都不會有事。
頂多罰點錢。
但作為一個公乘,那點罰款對他而言,完全是無關痛癢。
一時間。
場中噤若寒蟬。
沒有人敢在這時開口。
令史昌冷眼掃過場中,隨機的指向了一個史子,冷聲道:“你看到眼前這幅場景,你會做什么?”
說完。
場中的兩名隸臣也看了過去。
只是一人眼中是渴求,另一人的眼中是暴躁。
那名史子出列。
他目光閃躲,不敢去看高大男子的目光,糾結許久之后,才顫巍的開口道:“回令史,史子不知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因而不能判斷兩人的對錯,所以......”
“史子大概會先行離去”
“然后告官。”
聽到這名史子的回答,場中那名高大隸臣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后把目光從這名史子身上移開了。
滿眼毫不掩飾的譏諷和輕蔑。
令史昌沒有正面回應,只是讓其記住自己的選擇,然后把目光移向了下一位。
陸續有史子出列。
但他們的回復,基本跟第一位一樣。
秦落衡暗暗嘆息。
他心里很清楚,眾人其實也都知道。
情理上,一定是出手相助最好,但高大隸臣的目光威脅就在跟前,哪里有人敢出頭?
說誰都可以。
但要真上,卻是誰都不敢。
秦落衡暗自對比了一下,他跟高大隸臣的體型,最后無奈的搖搖頭,他好像不是對方對手。
這人太壯了!
而且對方上過戰場見過血。
真的動起手來,那壓制力可比現在要強。
只是秦落衡有點懷疑,懷疑高大隸臣是不是真敢對他們動手,若只是虛張聲勢,或許他就能做另一個選擇了。
但很快。
他就不再懷疑了。
因為有人去親身實測了。
啪!
奮拍案而起,大義凜然的喝道:
“見義勇為乃男兒本色。”
“我奮堂堂七尺男兒,豈會怕了你這廝,你有種就放開他,來跟我來一場真正的男人大戰。”
“吾輩壯士,何惜一......”
砰!
奮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踹飛出去。
眼見高大隸臣再次朝自己走來,奮也不敢再抖機靈,連忙趴在地上,閉眼裝起死來。
等到令史昌問下一位,奮才悻悻的從地上爬起。
他掀開衣角,看著已經發青的肩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最后滿眼悲催的坐回自己位置。
他欲哭無淚。
而高大隸臣這一腳,也讓眾人不敢再抱僥幸。
遇事。
這人是真敢動手!
而令史昌這次指向的是位儒生。
其名為沈順。
沈順臉色有些難看。
他一向自視甚高,根本看不起其他史子。
若是往常,他定大義凜然的出來指責高大隸臣,但有了奮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再去招惹,但跟其他史子說同樣的話,還被一個隸臣譏諷,他臉面實在掛不住。
他也說不出口。
一時間。
室內氣氛有點尷尬。
但很快。
沈順就想到了回復之法。
他起身道: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眼前之事,當挺身而出!”
“孟子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
“高大隸臣之所以對矮小隸臣出手,無非就是矮小隸臣對高大隸臣做了一些不應當的事,因而只需要讓其改正,同時嚴肅批評高大隸臣這種不正直的做法。”
“人性本善,只要講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憑我對‘仁’‘禮’的研究,在了解實情之后,定能讓雙方達成和解,互相其樂融融,而我則‘生’與‘義’兼得,這才是真正的治事良策。”
“這就是我的選擇!”
“請令史明鑒。”
說完。
沈順就自得的坐了下去。
室內的高大隸臣,似乎被沈順說的有點懵,一時楞在原地。
沈順見狀也一臉得意。
很快。
高大隸臣就反應過來。
他用力揮動拳頭,想對沈順出手。
高大隸臣本就身形魁梧,暴怒之下,神態更顯猙獰。
他的異動,也是把沈順嚇得半死。
而沈順這惶恐失色的神情,跟他前面大義凜然的姿勢,實在相差甚遠,也是引得眾人哄笑連連。
令史昌微微蹙眉。
他抬了抬手,制止了高大隸臣的行動,也阻止了這場鬧劇發生。
他繼續問向下一人。
很快。
室內只有寥寥數人還沒作答。
就在令史昌指向秦落衡時,一旁早就按耐不住的閬,卻是搶先站了起來,很是激動的朝高大隸臣道:“壯士,等你的事解決完,我能否向你討教一下武藝?”
聽到閬這話,秦落衡不由臉黑。
還能再不著調點?
別人遇到這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閬倒好,不但不勸阻,反而還雀躍的想跟對方拜把子,切磋一二。
這就離譜!
聞言。
令史昌也愣了一下。
他虛瞇著眼,目光怪異的打量了閬幾眼,隨后冷哼一聲,把目光移到了秦落衡伸手,冷聲道:“對眼前這個場景,你會做什么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