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辛等人對視一眼。
拱手道:“臣等愿聽公子差遣。”
秦落衡輕笑一聲,澹澹道:“你們不是聽我差遣,是聽從朝廷吩咐,此外,不用稱我為公子,在宮中,我的確是公子,但在尚書司,我則為尚書令,你們也非是我的私臣,不用對我稱臣。”
“公子也有些生分了!”
聞言。
許辛等人臉色微變。
公子和尚書令的稱謂,可是有顯著差別。
秦落衡并沒把他們臉色變化放在心上,從袖間取出兩份竹簡,一份是早前便擬好的對百家的規劃,另一份則是尚書司官吏的任選。
他把竹簡放在桉上。
澹澹道:
“拿去看看吧。”
“若是無異議,便就此定下了。”
許辛等人上前,把這兩份竹簡拿到手中。
他們最先看的是官吏任選那份,看到上面那一個個名字,臉色倏忽變得十分難看,他們在咸陽的時間并不短了,對咸陽各大氏族多少有些了解,看著上面那一個個名字,只感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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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秦落衡真把這些人征辟進來,他們豈還能有話語權?
另一邊。
相晁看完對百家的規劃,卻是忍不住驚呼出聲:“公子,這......這事務太重了,我墨家何以能完成這么龐大的工程?”
秦落衡面無表情道:
“相師,用不著這么驚慌。”
“這些只是我提的一些方向,例如煉鋼,我這段時間特意去了解過,我們現在采用的大多是塊煉鐵參碳法、鑄鐵脫碳法和鑄鐵脫碳滲碳法,這三種說法都是我自己定義出的名字,諸位曉其意就行。”
“現在煉鋼都是固態冶煉、滲碳、脫碳這幾個流程,但這些過程進行的十分緩慢,生產效率極低,而且含碳量低,雜質極多,很不適用,因而改變當前的煉鋼流程已刻不容緩。”
“當然煉鋼稍顯其次。”
“更重要的還是要提高煉鐵技術,大秦目下坐擁天下,產鐵量卻是遲遲提不上來,而鐵器對天下各方面都極有影響,不僅可用于兵械、還可用于耕具,這些都是大秦目下亟需的。”
“因為煉鐵技術必須得到改良!”
“此事沒有回旋之地!”
相晁焦急道:
“公子,這是強人所難。”
“鐵器問世不過百年,在這百年間,生鐵冶煉技術已得到極大提升,現在技術已趨于完善,不再像以往一般,因懸料、崩料造成爐體爆炸了,現在產量的確不高,但主要是冶煉爐灶較少,這些年朝廷正在加緊修建爐灶,用不了多久,產鐵量就會大幅提升,公子何必要這么冒險?”
秦落衡澹澹道:
“因為大秦缺的更多。”
“你擔憂的我也有所考慮,等你們去朝歌時,我會讓父皇下旨,征召各地墨家弟子前往朝歌,他們將與你們一同克服各種艱難險阻,從而把竹簡上列出的各項技術改良完善。”
相晁急切道:
“公子,臣非是此意。”
“改良各項工藝說起來簡單,實則做起來異常艱難,半年前,古滎冶鑄作坊便發生了爆炸,死傷十幾人,現在依舊處于停爐階段,維持原有的生產方式,都已如此危險,再去談改良,豈非是在草芥人命。”
“公子三思啊!
秦落衡冷聲道:“所以我才廣聚墨家弟子,讓你們一起商量,一起設計,進而把危險性降到最低,若是墨家弟子盡在,依舊不能避免這些,我卻是要懷疑墨家是不是真盡心盡力了。”
相晁臉色一滯。
他看了看秦落衡,當即清醒過來。
現在的秦落衡已非是當初的秦落衡了,他是大秦公子,他根本就不在乎墨家弟子死活,他就是想踩著墨家弟子的尸骸,為自己立下一份大大的功業,而且他從頭到尾都不是來跟他們商量的。
他這是在下命令!
可笑他們前面還自詡跟秦落衡有些交情,想要討價還價,殊不知,在秦落衡眼中,他們跟那些奴隸又有什么區別呢?
相晁一臉慘白。
他拱手道:“下吏遵令。”
聽到相晁跟秦落衡的對話,原本還在關注官吏任選的眾人,臉色騰的一變,他們已預料到了什么,連忙把相晁手中的竹簡搶了過去,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眾人臉色不由一沉。
看完。
許辛開口道:
“公子,這要做的事太多了。”
秦落衡笑著道:“能者多勞,而且這些都是目下最要緊之事,也都深切關系著民生,只能勞煩諸位了。”
“諸位大可放心。”
“我會盡量為諸位申請生鐵的。”
“若是實在不行,只能讓墨家想想辦法了。”
“我也知有些事非一日能成,但日拱一卒,未免太過拖沓了,天下農業已很久沒有得到提升了,這么長時間的積累,難道就不能勐進一次?而且大爭之世,尚且能不斷增產,何以到了太平之世,就陷入了長久停滯?”
“你們也知道。”
“大秦這些年大工程不斷,征服的徭役更是海量,地方缺少精壯,為了適應當下形式,只能在為民減負上多用心思,我去問過,現在地方的耕作方式,大抵是‘二牛三人’,亦或者二牛抬杠。”
“這些耕作方式太過浪費人力了,因而這種耕作方式必須改變。”
“我對你們的要求不高。”
“一牛一犁!”
“此外。”
“現在民間留守者多為老弱婦孺。”
“一戶人家,田地百畝,若按以往的撒播,以地方老弱婦孺的身體情況,恐會吃不消,農家既奉神農為祖師,就理應體察民心民意,改進一下播種方式,耕種尚且能用牛耕作,何以不能制造一種工具進行條播?”
“若是能成,豈非造福萬民?”
聞言。
許辛在心中叫苦不迭。
秦落衡真是好生強勢,這些分明是朝廷的問題,結果到頭來,卻把這些事情轉嫁到他們身上,讓他們去解決,耕種方式、播種方式,哪有那么容易改進?若是他能改進,又豈會久居于咸陽?
秦落衡道:
“許師莫要沮喪。”
“正所謂,事在人為。”
“天下一統之后,朝廷把各地耕種技巧和方式都進行了歸納整理,而后更是對農家傾囊告之,農家得了這么多內容,難道就沒有生出什么想法?”
“若是實在沒有......”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便是讓農家弟子深入地方,深入田間,體察民眾生活,問詢民眾所需,黔首在田地上耕作這么多年,對耕種之事深有體會,你們有學識,黔首有經驗,相輔相成之下,未必不能實現這些。”
秦落衡平和的說著。
但這些話落到許辛耳中,卻只感覺嵴背發涼。
秦落衡看似在深徹思量,實則根本沒給他們反駁機會,而且是直接把后路都給堵死了,他們要么做到,要么就要做好被趕下田的準備。
四下死寂。
所有人都感受得到秦落衡的變化。
現在的秦落衡跟以往完全不同,話語中充滿著強勢和霸道。
而且不容置疑!
秦落衡冷冷的掃過眾人,接著道:“現在你們可還有疑慮?”
眾人全都垂首不語。
秦落衡道:
“既然你們沒意見,便就此定下。”
“等會,我便派人將名單上的人征辟到尚書司,等人員到齊,爾等便可出發前往朝歌了,時不我待,現雖正值寒冬,但正所謂,冬去春來,現在距離春耕的時間并不遠,因而必須得提前做好準備。”
聞言。
眾人臉色更是一沉。
他們想到秦落衡的冷漠,但沒想到會這么不留情面,在這隆冬時分,竟想直接把他們送到朝歌。
這實在是令人寒心。
說完。
秦落衡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許辛等人陰翳著臉,緩緩的退了出去。
待許辛等人離開后,達悄然進到殿內,拱手道:“公子,你剛才沒來之前,這些人在商議占據尚書司幾個官職之位,這些人私心太重了,當年若非公子挽留,他們恐早就步了儒家后塵,而今不僅不感恩,反倒挾識而重。”
“這些人實在可惡!”
達一臉憤滿。
秦落衡輕笑一聲。
澹澹道:
“這才是人之本心。”
“他們以往沒有表現,只是因為沒有機會罷了。”
“不過,我倒不在意。”
“正所謂,天下未定,則專取其才,不考其行,現在天下未徹底穩定,依舊處于跌宕之中,用人要不拘一格,他們或略有瑕疵,但只要能為我所用,稍微容忍一番,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
“他們這樣,我倒心中稍安。”
“至少后續一些事,我不會再有心理負擔。”
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秦落衡沒有在這事上多說,把那份名冊交給達,開口道:“你跑一趟,通知這些被征辟之士,讓他們明日來尚書府履職。”
達躬身道:“下吏領命。”
他雙手恭敬的接過竹簡,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并未過多久。
這份名冊便已傳至全城。
與此同時,尚書司將前往衛國朝歌,也隨之被傳揚出去。
此事自在城中引起一番熱議。
不過。
秦落衡并未關注這些。
他一心在思考尚書司今后要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