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你真的醒了吧？”
望著小白花擔憂的表情，肖恩下意識地抹了一下嘴巴，又把手放到了胸口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劇痛和嘔吐感消退了之后，重新涌上來的是一股極大的輕松感，仿佛身患重癥的病人重獲新生了一般。
那頭發絲從我體內扯出來的是什么東西？
肖恩站起身來，感覺渾身輕松，就像是洗了個桑拿浴又做了全套的按摩似的。
他詫異地望著自己的雙手：“我怎么感覺，那東西從我體內拽出來的是某種不好的玩意兒呢……”
剩余三人面面相覷，赫敏有些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試探道：“肖恩，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你跟我演示的魔咒是什么？”
肖恩知道她們是在擔心自己，并沒有開玩笑，認真回答道：“恢復如初，用在了一聽可樂的拉環上——我沒有不對勁的地方，這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
見到赫敏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斯蒂芬妮也確認下來，眼前的肖恩應該是沒有問題，但她依舊提醒道：“也許你該注意一下其他關注不到的地方。”
“關注不到的地方……我去看看。”
肖恩閉上雙眼，進入了靈魂空島之上。
剛一進入，他便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整個靈魂空島都被包裹在透明的屏障之上，但是，在沒有遭遇靈魂暴動的時候，肖恩靈魂空島的自主防御是不會啟動的。
剛才傲慢突然暴動了？我怎么一點感受都沒有？
肖恩快步來到空島的邊緣，只見透明的屏障上竟然多出了許許多多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發梢拖著黏液的大片青絲從上面爬了過去。
他立刻就想到了剛才的古怪人頭。
我為什么一點感知都沒有……抱著這樣的疑惑，肖恩把半邊身子探出了空島的邊緣，朝著下方的巖漿望去。
下方的畫面更是讓他大吃一驚。
巨大化的肖恩，也就是傲慢，竟然倒在了巖漿之中！
祂……不，他像是一個不幸摔倒在淺水之中的普通巫師，只不過下方沒過半邊身子的是巖漿。
只見傲慢緊閉著雙眼，他的眉頭還有痛苦之色不斷浮現，似乎正掙扎于某個噩夢之中。
再往下看去，更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傲慢的胸口處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仿佛是被人硬生生地從中間挖出了一塊血肉似的。
他身邊沸騰的巖漿在那個碩大的空洞周圍沸騰的厲害，但那個空洞的邊緣似乎有某種阻力，沒有一滴巖漿進入到其中去。
傲慢怎么受傷了……他是靈魂狀態啊……
肖恩想到了自己吐出來的那塊帶著白毛的黑色肉塊……就是從傲慢胸口挖出來的？！
正在肖恩疑惑之際，傲慢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一眼就看到上方從邊緣探出半邊身子來查看的肖恩，下意識地便怒吼起來：“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凡人！在此番節點，我遵循著諾言為對你生出任何歹意，未對你有過任何的試探，你竟然分出靈魂于暗中襲擊我！”
肖恩聞言一愣，分出靈魂？
他立刻問道：“我的靈魂碎片襲擊了你？”
“凡人，不要在我這里裝傻充愣！我與你的靈魂寄宿在同一個世界，怎么可能認不出你的靈魂來？你這言而無信……”
肖恩連忙伸斷了暴怒的傲慢，納悶道：“你好歹動動腦子……我為了襲擊，還特意分裂自己的靈魂？靈魂的重要性不需要我這么一個小小的凡人來向你這位偉大的神明來闡述吧？更何況，你出問題了么？”
傲慢聞言一頓，之前他正于巖漿中潛伏，并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復活母親之上，結果被突然襲擊，而且能在這片空間中襲擊他的也只有寥寥幾位，對于肖恩靈魂的味道他這個寄宿者反而更熟悉，下意識便覺得是肖恩想要違背諾言毀滅自己。
可肖恩這么一說，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除了喪失了不少力量以及靈魂深處有輕微刺痛傳來以外，竟沒有出現靈魂上的嚴重傷勢。
肖恩沒有繼續陰陽怪氣，而是努了努嘴：“靈魂這東西你應該比我熟悉，不自己檢查檢查？”
傲慢看他一眼，隨即緩緩閉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睜開眼睛，血色的眸子中帶上了巨大的震驚：“靈魂無礙，但我的本源中被清除了一些東西……”
“什么東西？”肖恩追問道。
傲慢從巖漿中爬起來，他打量著自己碩大的身軀：“我竟然一直沒有意識到，我的體內潛伏著如此污穢的東西……”
“別打啞謎啊，我現在也缺信息呢。”肖恩急了。
傲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開口說道：“污染，在清除掉了之后我才從那殘余的氣息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力量——是海爾波的污染！”
說著，他暴怒了起來：“這膽大包天的惡徒，竟然在我本源的深處埋下了一塊污染之源！膽大妄為！膽大妄為！”
肖恩聞言瞳孔猛烈一縮，海爾波的污染……那被人頭從自己嘴巴里抽出來的東西是海爾波的污染？
傲慢現在與我一體兩魂，沒有分離之前，他的靈魂遭遇變故，我也必然遇到不對勁的事情——海爾波的污染如果在某個重要的節點爆發開來，后果不可想象！
那也就是說……那個人頭的確是在幫助我！
怪不得，怪不得我的魔焰庇佑直接忽略了過去，黛西的守護神魔咒沒有驅逐反而為其加持……它對我本來就沒有任何惡意，反而是來幫助我的……
肖恩連忙打斷在了在那里暴跳如雷的傲慢：“發火的事情以后你再慢慢品味，之前發生了什么？”
傲慢深深地喘息了幾下，他這會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的發怒其實是無端的遷怒，心中也多了一絲愧疚。
大個子甕聲甕氣地說道：“當時我正在研究……”
傲慢將他遭遇的一切都如實地說了出來，肖恩大驚：“你確定，那是我的靈魂氣息？”
“絕不會錯，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對你的靈魂氣息再熟悉不過，甚至超過你，相對來說，你也會非常敏銳地注意我的靈魂氣息，只不過我現在寄宿于你的世界中，你沒有機會在其他地方感受罷了。”
“那是我的靈魂……”肖恩低頭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他的靈魂是不完整的，而如果那個人頭是他靈魂的碎片之一，發生的這一切就可以理解了……靈魂想要補全，靈魂也有自動防御的功能，肖恩的靈魂碎片當然是為了他好……
可是，我沒有感覺到靈魂碎片被補全啊？
不需要變得完整，但只要多出來一點點碎片我都能感受到才對，時間之神的權柄也沒有出現任何新的變化。
傲慢的聲音響了起來：“凡人，那的確是你的靈魂氣息無誤，但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你沒有分裂過自己的靈魂？”
“當然沒有。”肖恩回答道。
“那就不是你的靈魂碎片——”傲慢沉聲闡述了起來，“但靈魂氣息做不了假……我想到了母親曾經跟我說過的一些隱秘。”
“靈魂的奧秘只有最偉大的那一位才能看透，我只知道一點——極少數情況下，靈魂會出現一種名為共鳴的現象，這種現象只有靈魂不完整的存在才有可能發生。”
“具體如何發生誰都說不清楚，但根據母親的說法，這可以視為一種靈魂的投影集合體對于靈魂本身的吶喊。靈魂共鳴往往是投影的吶喊，會為靈魂的主體帶來各種不確定的變化。”
傲慢緩緩抬起碩大的腦袋：“你遇到了什么？而且，你的靈魂明明是完整的才對，靈魂共鳴怎么會發生在你的身上？而且，連我都沒有察覺到海爾波的污染是什么時候進入我本源之中。但你遇到的靈魂投影卻察覺到了……這證明你的靈魂投影極其強大，這不是力量上的強大，而是層次上的強大……”
“不不不，不僅僅是層次上的強大……那畢竟只是投影，在現世能夠展現出的力量非常有限才對……正常情況應該是給你一個模糊的提醒……”
“太不對了……太不對了……”傲慢很少見的像是個老頭一樣碎碎念了起來，“難道是母親隕落的時間太長了，導致世界的規則已經出現了某些扭曲？”
“這也不對，靈魂的規則是最靠近本源的，要出現扭曲也應該是其他的才對，我可以借你感覺到一絲……”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一直聽著傲慢說話的肖恩緩緩呼出了一口氣，他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大個子，你對阿瓦隆有多少了解？”
傲慢皺眉：“阿瓦隆？了解非常少，那是伴隨世界一起出現的區域，我僅僅知道，世界本源發生的變化會以某種形式在阿瓦隆之中反應出來。”
“那阿瓦隆的湖水呢？”肖恩繼續追問道。
傲慢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本不該告訴你……阿瓦隆的湖水與神明最重要的隱秘有關，我只能這么告訴你——等等，你現在位于阿瓦隆？”
肖恩點點頭：“已經在最深處了。”
“靠近了本源……”傲慢的聲音里帶上了凝重，“你的靈魂一定有問題，而且是我都發現不了的問題……”
肖恩微微努嘴，指了指傲慢胸口的大洞：“為什么海爾波的污染被剝離了出去，你卻會出現傷勢？雖然對你不嚴重，但這不正常對吧？”
傲慢搖搖頭：“可能這就是我發現不了的原因，污染以一種我發現不了的方式融入了我的本源，這污染其實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了。但這種剝離不管對你還是對我，都只有好處——畢竟，這種污染只有海爾波能夠制造，到時候祂也許可以控制我體內的污染爆發開來。”
“那其他罪責呢？”肖恩問到了另一個關鍵的問題，“其他罪責也寄宿在巫師的體內，污染也會蔓延對吧？”
“如果其他罪責都被污染了，那你說的就會發生——不過我不能確定，因為我降臨現世的方式和其他罪責不一樣，不過，如果你想要保證不出問題，最好將其他罪責全部封印起來。”
肖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擺擺手：“我先走了——”
“對了——”肖恩停住步伐，聲音中多了一絲莫名的意味，“傲慢，你只在沃勒普家的血脈中出現，對嗎？”
傲慢沉默了一會，如雷一般的聲音響起：“我沒有在現世留下任何后裔，一個都沒有。”
“沒有后裔……”肖恩點點頭，隨即笑了笑，“這算是某種命中注定？”
“你可以這么說，凡人，這是你的榮幸。”
“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算了，遛了。”
肖恩的身影消失在了靈魂空島之上。
傲慢看了一會，他胸口的那個大洞開始蠕動了起來。
他將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方，眼中的怒火難以抑制。
“怎么樣？”肖恩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三張擔憂又緊張的臉。
肖恩笑笑：“問題不大，而且，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赫敏追問道。
肖恩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低頭看向了地面。
他大概知道，自己腳下踩著的，是什么了……
肖恩深深地出了一口氣：“走吧，去城堡深處，我們一定要拿走所有的阿瓦隆湖水。”
“所有？”
“嗯，所有——”
肖恩伸出手輕輕按在地面之上，他出神地凝視了一會，隨即露出一個笑容。
“走了——”
一行人在肖恩的帶領下望著城堡的大門走去了。
而在肖恩離開后，那可怕的地面微微地顫抖了起來，肖恩剛剛用手按下的地方凹陷了下去，然后突兀地多出了一個空位。
那里正好可以再‘填入’一個人的尸體。
順著露出的凹陷處望去，那是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虛空站立著的尸體……
滄桑的、痛苦的、稚嫩的、悲傷的、無神的……全部都是肖恩·沃勒普。
祝大家明天十一快樂，雙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