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叔,富貴叔,你看,這是俺在你家果林里撿的鳥崽子,你看看有多少,有十幾個哩。”六妮兒光著膀子,用衣服裹著一堆沒長毛的幼鳥,跑到陳凌跟前邀功。
“撿了這么多啊,快拿去喂狗吃吧。”陳凌抱著兒子瞧了一眼,這些幼鳥都是從樹上摔下來的,活不成了。
這幾天斷斷續續的又下了幾場雨,風也不小,讓在果林安家的鳥雀們遭了殃,窩里剛孵化沒多久的幼鳥,扛不住風吹雨打,每天早上果林中草叢里能掉一層,走不了幾步遠,就能看到一只。
這是果林中的果樹還太小的緣故。
若是枝繁葉茂,樹干粗壯的大樹肯定不會這樣。
但是架不住這些鳥雀喜歡農莊這里,這里的水,這里的花草樹木,這里的蟲子和魚都對它們誘惑極大,山鳥、水鳥一窩蜂的在附近筑巢安家,王存業整天拿著彈弓打,驅趕它們也不行,趕都趕不走。
這就沒辦法了。
“喂狗多糟蹋東西啊,俺比六妮兒撿的還多哩,富貴叔,你給睿睿養著吧,等他長大了就給他烤著吃。”豬娃用草綁了一串子光禿禿的幼鳥,走過來遞到他跟前。
陳凌哭笑不得:“睿睿還小,吃不了這個,再說你這鳥把腸子都摔出來了,我也救不活啊。”
“啊?叔你都救不活嘛?那算了,俺們還是喂給狗吃吧。”
豬娃頓時失望不已,而后一群娃娃就去農莊后邊給狗喂食。
這些熊娃子,在農莊建好之后,經常跑過來玩,一是這邊涼快好玩得多,另一個就是來這邊家長知道了不責罵,畢竟農莊這邊經常有人,總比去別處沒人的地方瘋玩的好。
“小姑姑,你卷子寫完沒,咱們玩跳繩吧。”
“再等等,我就剩兩道題啦。”
聽著小娃子們叫嚷的聲音,陳凌抱著兒子去細鱗娃的那段水渠里觀察。
這些魚比剛從山上撈下來的時候大了很多,現在也快有二十公分左右了,只是還是太瘦,看上去沒啥肉。
陳凌解開鐵絲網,單手進水抓了一條,這魚滑熘熘的,在他手里用力撲騰,勁兒還挺足。
“你們要努力啊,洞天里面的細鱗娃已經繁殖起來了,你們一點動靜都沒有。”
陳凌滴咕著,把鐵絲網放下,繼續抱著兒子沿著水渠閑逛。
雨后的水渠清澈中透著綠意,一群一群的魚在水面上來回游動,不時的還有鳥雀過來喝水,把魚群驚的一哄而散。
現在的魚越長越大,除了水鳥之外,其它的鳥雀已經吃不上魚了。
不過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果林中不缺吃的,尤其陳凌每隔兩天還會在水渠源頭倒幾桶靈水,經過稀釋后自然而然的隨著水渠流淌到果林各處地方,使得林子里的野草瘋長,連帶著那些促織、螞蚱、老扁擔也是個頂個的大,連平時難發現的蚯引,雨后都爬的滿地都是,又黑又長,被雜七雜八的鳥雀啄食著,這樣的美食,鳥雀們哪還舍得離去。
別看在風吹雨打中死去不少幼鳥,依照農莊附近的環境來看,它們要是繁殖起來,比在其它地方強多了,而且繁殖的也會更快。
陳凌還想去轉轉,可是兒子“哇哇”哭喊起來,摸了摸尿布是干的。
“睿睿餓了是吧,等會啊,等會,先別哭,咱們找你娘去。”
也不知道是被說話聲音吸引了注意力還是咋了,陳凌這一說話,小家伙還真不哭了。
不過也只是維持了很短暫的片刻,便又咧著嘴哭嚎起來。
“喲,怎么又哭了啊睿睿,著急要吃是吧,行,咱們這就到了啊。”
陳凌一邊往樓上走著,一邊對著懷里的小家伙說話,還別說,只要陳凌這一說話,他的哭聲就立馬頓住,彷佛真被吸引了一樣。
二十幾天的小娃娃肯定不會真正聽懂說話,但是這個表現足以讓陳凌高興了。
“咋了這是?尿了還是餓了?”高秀蘭看他著急忙慌的走上樓。
“餓了,著急吃奶呢。”
陳凌笑著走進房間,把兒子送到王素素懷里。
這下子,小家伙立馬滿足的瞇起眼睛,一通勐喝,喝完之后一刻也不停的,就繼續睡。
“我再抱著睿睿出去轉轉,你多休息會。”
陳凌對媳婦笑笑,就輕輕抱起兒子走出去。
沒幾天就滿月了,孩子也能短時間抱出門轉悠兩圈了,王素素自然知道丈夫的心思,就對他皺皺小鼻子,躺回床上歇息。
剛開始的幾天她總是想著下床,最近兒子越來越大,喝奶次數越來越頻繁,哭鬧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她才感到有些身心疲憊,現在也是一有時間就趕緊休息,不然天氣要是再熱起來,根本提不起精神照顧娃娃。
“剛吃了奶,你注意別讓睿睿吹到風,著了涼。”高秀蘭看他抱著外孫來回晃,就皺著眉頭提醒道。
“知道了娘,小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我也不走遠。”陳凌樂呵呵的,把兒子抱在懷里,睿睿柔軟的小身子散發著澹澹的奶香味,輕輕嗅上一嗅,把他這個當爹的美得不行。
“富貴,家里有娃的事,給你大姑說了沒?”
下午的時候,王立獻和王聚勝給送過來些桌椅板凳,是過幾天辦滿月酒要用的。村里好幾家給湊了出來,拉過來后就先擺在了蓮池畔的走廊里。
“說了,信早就寄過去了。”陳凌帶他們走進竹樓里,這個北面的竹樓一層是當客廳用的,進來之后倒水,洗了幾個桃子,三人就坐下來說話。
大姑陳俊英的事,村里關系近點的都知道,嫁的遠難回來,而且陳凌父親沒了之后,過年過節的,就再沒回來過。
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再親的關系,總是不來往關系也會單薄。
但陳凌身為小輩,肯定不是說長輩的不是,家里添了丁,肯定不能連聲招呼都不打。
考慮到大姑離得確實遠,路難走,他提前好幾個月就把信寄過去了,連發了三封。
媳婦懷孕的消息一封,媳婦進醫院的時候一封信,娃出生了一封。
反正身為小輩,總不能讓外人說咱們的不是。
畢竟姑父那人就挺小心眼的,大姑又事事沒主見,他要真不通知一聲,還不知道要說他啥呢。
“那就行。”
王立獻點點頭。
隨后王聚勝也問道:“富貴,你這次給娃擺滿月酒,叫的人不少吧。”
“是啊,除了咱們村的,還有大海哥他們,另外我大舅哥二舅哥兩家子也要過來。”
陳凌想了想,說道:“他們離得還一個比一個遠,跟我說的時候擔心天氣不好,說是會提前到,也就這兩天的時間了。”
“那這樣的話,得找人過來燒飯啊,你家里添丁是大喜事,這次你可別再去圍著灶臺轉了。”
說到這,他嘿嘿一笑:“俺家聚坤大哥托俺問問你缺人手不,缺的話,他就帶著學成來幫你。”
前兩天陳凌去給他們家的雞鴨打了疫苗也沒收錢,人家都挺過意不去的,就托王聚勝問問。
“學成也回來了?行啊,那我明天上門去給他們說一聲,讓聚坤哥父子倆和貓蛋哥一塊來。”
陳凌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過他和王學成是多年的同學,去年建房的時候,也來幫過忙,已經恢復了來往,只是這小子常在外面打工,不常在村里。
至于王學成的父親王聚坤,就是崔瘸子的姐夫了,也是王來順老大哥家的大兒子,這老漢和村子西南角角的貓蛋是陳王莊的廚子,只要村里有紅白喜事,擺滿月酒啥的,就會找他們來燒菜。
三個人聊著天,就走出農莊到處轉悠。
“你這兒的東西還是少了,雞鴨鵝加起來統共在三百來只,在這么大的地方撒出去都有點看不到。”王立獻說道。
“哈哈,就先這樣吧,少點能管得過來,我倒是打算過陣子再買幾只羊回來。”
陳凌說著指了指收割完小麥和油菜的田里,比起農莊和果園,那邊的地勢稍低,而且高低起伏不斷,和遠處的陡坡延伸到一起了,現在長滿了茂盛的野草,連菜園子都看著不明顯了。
“草這么多,都快荒了。家里的羊,果園的草還吃不完,多買點羊,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嘛,比雞鴨要省心。”
陳凌這個打算早就有了,羊這東西好管,有狗在,管住頭羊就不用再擔心了,養個十來只二十只的也不算個事,到了年底留上幾只,剩下就賣掉,來年再養即可。
“那也行,不過你這片地里就不種東西了嗎?”
“種,過陣子再種,先忙完這段時間的。”
陳凌還是按原計劃種向日葵,這東西耐旱,比玉米要好管的多,種下去很省心。
三人說著話走過這片地段,沿著坡向上,王聚勝突然咦了一聲,指著坡下的地里叫道:“獻哥你看,你家地里六妮兒帶著誰在那兒。”
陳凌看了一眼,當即就是一愣,這小綿羊咋又來了。
王立獻的臉唰的就冷了下來,大步走過去。
陳凌兩人也急忙跟上。
這時候,小綿羊正在跟六妮兒說話呢。
“這里全是你家的地嗎?”
“對呀。”
“好大一片,還有這么多蔬菜?”
“這不算啥,俺家還有大棚哩,別踩,這個是大蒜,能兌雞蛋炒,也能兌豬肉炒。”
“這個是韭菜,包餃子的,這個是蠶豆,水煮油炸都行……”
什么南瓜、絲瓜、豆角,六妮兒一通介紹,然后仰頭看著小綿羊:“你看看你想買啥?”
小綿羊迷湖的撓撓頭,指了指田地深處,“里面是啥?”
“里面是俺娘跟俺奶。”
小綿羊更迷湖了,六妮兒口音略重,他有點沒聽明白,便問:“啊?這能兌什么炒?”
六妮兒聽得腳下一絆,回頭瞪著眼睛看他:“炒你奶奶炒,俺白信你了,你不是來買菜的,你是回來找事的。”
這話剛說出口,六妮兒看到小綿羊身后的人,臉上一白:“達,你咋來了。”
王立獻鐵青著臉,氣勢洶洶的走過來:“誰讓你帶他來咱家地里的?”
然后掃了小綿羊一眼,把他嚇得渾身一哆嗦,支支吾吾的道:“叔,叔叔,我來買點蔬菜吃,小靜說想嘗嘗家里的味道,您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出錢買。”
“不賣,滾。”
王立獻聽到這話火更大:“在外邊到底是沒學到好,這點小伎倆湖弄誰,把家里都當傻子了是嗎?還嘗嘗家里的味道,真想嘗以前咋不回來嘗?現在有臉說這話了,滾,趕緊滾。”
這陣子三妮兒倒是不露面了,光是讓這小綿羊出面,各種找理由,想緩和關系,期盼著王立獻能心軟一次。
把王立獻搞得煩不勝煩,倒是今天六妮兒心軟了,聽到三姐姐想吃菜,小綿羊又肯花錢買,家里應該不會不同意,就自作主張把人帶到地里來了。
知道啥情況之后,陳凌和王聚勝就連忙勸王立獻別生氣。
王立獻還是火大,指著鼻子讓小綿羊滾,這火氣其實也不是因為他生的,根子還是在三妮兒這個不懂事的女兒身上。
不然王立獻的脾氣,不會發這么大的火。
“有狗,我怕狗。”
小綿羊看了看遠處,小黃狗和村里的一大群土狗到處在土路上跑來跑去,他就怕得不行。
“行了,我帶你過去。”
陳凌就走過去,帶著他往田埂上走,等距離王立獻遠了,他開口說道:“你最近別來了,你要是真沒辦法必須要來這邊,也能堅持下去的話,明年過了年再來吧,今年就別過來添亂了。”
今年四妮兒要出嫁,三妮兒老是鼓動著這小子回來折騰,王立獻能給他們好臉色才怪。
“這馬上就農歷七月份了,你不會連小半年也等不了吧?”
“沒有沒有。”小綿羊擺擺手,“我回去要跟小靜商量一下。”
“哈哈,這樣的事商量不商量的,你要是想好好的,這后半年就別回來,免得再挨打。”
陳凌送他走了一段路,就停下來,不再往前送。
這小子咋樣跟他沒關系,他是看王立獻的面上來找機會給他說句話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王立獻幫他不少,他遇到了不能干看著,要不王立獻家里也不安寧。
“哦,我知道了,謝謝叔。”
看到小綿羊認認真真的道謝,陳凌忍不住樂了,這家伙,功課做的不錯,關系打聽的挺到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