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醫生的沒錯,來都來了,你看人家醫生把藥針都給準備好了,打了算了。”
陳凌安慰著媳婦,把兒子抱到自己懷里。
醫生大姐瞧了王素素一眼,拿起棉簽,走過來跟陳凌示意道:“把小娃娃的衣服解開,要把左邊的胳膊全都露出來。”
嬰幼兒便是夏天也要穿很厚的,陳凌很是費了番力氣才把兒子的厚外套脫掉,并從里面貼身的長袖小衣服里,輕輕地將兒子白嫩嫩的小胖胳膊抽出來。
還好,陳凌在家沒少給兒子換尿布、換衣服的,不然笨手笨腳半天搞不定,那就讓人笑話了。
不過,他這脫衣服的動靜還是有點大,本來和王真真玩鬧一路,已經困得剛剛睡著的小家伙,這時又迷迷湖湖的抬起小眼皮,隔著長長的睫毛看著陳凌。
或許是老爹的臉龐他已經熟悉了,愣愣的看了兩眼后,就又迷迷湖湖的靠在陳凌的懷里,任由他擺布。
不哭不鬧的小家伙讓醫生大姐很是滿意,她一邊用棉簽給小家伙的胳膊上擦酒精,一邊夸贊道:“你家這娃娃還是很乖的。”
“是啊。也就剛開始鬧人,現在越來越聽話了。”
陳凌有點驕傲的笑起來,兒子能變成這么乖,這可都是他的功勞。
要不然還是白天睡,晚上鬧的,這哪里能受得住。
他還有心情驕傲著。
王素素就沒那么輕松了。
醫生大姐一給兒子擦酒精,她聞到這酒精的味道,就瞬間心頭一緊,急忙擔心的伸出手來,兩個手交叉在一起,合成一個屏障,擋在了兒子的小腦袋和醫生大姐的中間,害怕兒子看到那寒光閃閃的針頭會被嚇到。
這個醫生大姐雖然有點不茍言笑,但實際上還是很溫柔的,她輕輕的捏起睿睿的小胳膊,然后還沒等陳凌反應過來呢,手上的針頭就已經刺進了小家伙的胳膊。
銀色的針頭細細的,正是給嬰兒使用的防疫用針。
可是這么一刺進去,睿睿還是有了感覺。
小家伙迷迷湖湖的睜開眼,想往往自己胳膊那里望過去,但是王素素的手擋住了他的視線。
“嗯,哼……”
睿睿一下皺起了小眉頭,看了眼媽媽,還以為媽媽又在跟他鬧著玩。
在家里的時候,王素素嫌他不睡覺,就喜歡用手擋在他的小臉蛋跟前來回晃。
就跟催眠一樣。
晃來晃去,晃來晃去,一會兒就睡了。
小家伙自己也喜歡這樣和王素素玩。
但是今天不知道咋回事,總覺得媽媽跟自己玩的時候,自己的小胳膊上涼涼的、憋得慌,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就在這時,就在他要反應過來的時候。
醫生大姐又穩又快的把疫苗注射完成,然后不等小家伙因為疼而緊張,就把針頭利索的一下抽出,換了一個新的棉簽按在了他的小胳膊上面。
“來,你拿著這個,先摁住,摁一會兒,小娃娃肉嫩,得摁五分鐘才行。”
醫生大姐向陳凌示意道,碰到一個不哭不鬧的小孩子,她還是很高興的,畢竟有的娃哭鬧起來,真是讓人腦仁疼。
然而……
就在這時,從迷迷湖湖之中完全醒過來的睿睿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打過針的知道,在注射的時候,其實不怎么疼。
等藥液打進了肉里。
那家伙,疼起來能是先前的好幾倍。
王素素這時候把兩只手放下來,小家伙終于看到了手后面的情況,原來是自己的小胳膊露在了外邊,還有老爹按著的地方,酸酸的、麻麻的、疼疼的。
這哪里是螞蟻咬啊?
分明是被大蜜蜂給蟄了一口,疼得要死要活。
小家伙頓時不干了,咧著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然后眼睛噙著淚,癟著嘴,看著陳凌,那小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睿睿不哭,咱們已經打完針了,沒事了。”陳凌輕聲哄慰著,除了拿著棉簽按在兒子小胳膊上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還小心翼翼的摟著兒子白嫩的小肩膀。
“我來抱,我來抱……”
王素素現在在家里已經免疫了兒子的哭聲,但這可是第一次打針,她聽到兒子委屈的哭聲,不知為何,突然也想哭了,趕緊從陳凌懷里把兒子抱過來。
自己來抱兒子,自己來摁棉簽。
帶著啼哭不止的小家伙走了出去。
“這臭小子,打針的時候不哭,打完哭這么響。”
陳凌歉意的對醫生大姐笑了笑,自家兒子這哭得響亮的,差點把人家房頂掀了。
醫生大姐理解的笑笑,然后讓他登記了一下信息,給他發了個疫苗接種的小本本。
走出來,王素素在防疫站外邊還正抱著兒子哄呢。
“不哭了,睿睿乖,待會兒讓你爹帶咱們去縣城東邊的林場玩去,不哭了好不好。”
娘倆這一哭一哄的,別說陳凌了,連旁邊的小白牛都支棱起耳朵,烏熘熘的大眼睛擔心的望過來,輕輕叫著。
過了兩分鐘,終于哭聲漸歇,小家伙不再扯著嗓子哭嚎了,只是吧嗒吧嗒的斷斷續續的叼著眼淚,在王素素懷里輕聲啜泣。
“這小子,打針的時候不哭,打完才知道哭。嗯?故意跟你娘撒嬌是吧?”
陳凌笑著捅了捅兒子的小臉蛋。
王素素頓時瞪他一眼:“我就說,等睿睿大點再打的,你偏不,你看他哭的,那么長的針,肯定是特別疼。”
這話把陳凌說得一愣,頓時哭笑不得。
心說,傻媳婦啊,我也很心疼兒子的好吧。
總不能看他哭鬧,就心疼心軟的,啥事都別干了吧。
咱們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啊。
心里是這樣想,他可不敢說出來。畢竟媳婦生娃之后心思還是很敏感的。
便說:“走,咱們去林場玩去,臭小子喜歡玩,玩會兒就不疼了。”
王素素這才臉色緩和下來,“嗯,小白今天跟著過來了,咱們就順路找上紅玉阿姨他們去林場放牛吧。”
“行。咱們兩家一起到林場放牛去。”
梁越民買的兩頭黃牛,現在就是梁紅玉和秦容先倆人每天在放。
前陣子陳凌還給兩頭黃牛喂了藥,打了防疫針啥的,現在養的肥肥壯壯,長勢非常好。
到了梁紅玉家的門前,停住牛車。
兩位老人平常沒啥事,白天里大門經常敞開著。
一家三口進門后,秦容先正提熘著兩只小貓崽子從東邊屋里走出來,看到他們就是一愣,“嘿,你們怎么來了?月茹剛帶著孩子去你們那兒,你們在路上沒遇見她們娘倆?”
“啊?月茹姐去我家了?”
陳凌也很驚訝,搖搖頭道:“我們沒碰見啊,我們今天是來給娃打疫苗的,送完真真就去防疫站了。”
“得了,這可真不巧。”
秦容先無奈一笑,然后把兩只小貓崽子抓起來,給他們看:“家里的山貍子生小貓了,你瞧比那些野貓崽子漂亮多了。”
“就是大貍子生完崽子不老實,把你給小栗子抓的八哥給吃了。這才讓她媽媽帶著去找你的。”
“山貍子把八哥吃了?咋吃的?八哥沒放進鳥籠嗎?”
“放鳥籠也不行啊。自從去年喂它們吃過小老鼠以后,家里這幾個大山貍子性子越來越野了,整天爬樹上房的,我跟你姨本來還挺高興,這次你看這鬧的,把鳥籠都從樹上給扒拉下來了。”
“這鳥籠一被扒拉下來,摔在地上就摔開了,里邊的鳥想跑都跑不了。”
也確實,這個別說是山貍子,就說鄉下養的家貓,鳥籠的鳥也擋不住它們窺視。
就算把鳥籠掛起來也沒用。
它們仍舊想方設法的跳上鳥籠,憑借體重就能把鳥籠給搞下來。
不管竹籠子,還是鐵籠子都擋不住它們折騰。
哪怕籠子摔不壞、撓不開,籠子里的鳥吃不到嘴里呢,也會被它們折騰死。
他們正說著話,梁紅玉也從外邊走回來,見到他們一家三口就笑:“我在鄰居家呢,就聽到富貴說話了,知道肯定是你們來了,就趕緊往家跑。”
“喲,睿睿,怎么還帶著淚花呢?來,乖,姨奶抱。”
老太太沒說兩句話,便逗起了孩子。
秦容先就去搬來椅子板凳讓他們坐下。
知道他們來意之后,就說:“等等吧,等月茹娘倆回來,咱們一塊去放牛。”
陳凌他們也不急,就是打完針順便帶著娃出來玩的,于是坐下來邊聊邊等。
秦月茹倒是回來得挺快的。
看到陳凌一家三口竟然在自己家院子里坐著,也是樂了。
“我和小栗還去防疫站找你們來著,人家說你們早打完疫苗就走了,我就想路上也沒碰到你們啊,就去城南的小院子找,也沒有。”
“小栗就說別是來咱們家了,回來一看,還真是,小白就在外面呢。”
她這話說得大家也都是一陣樂呵,連王素素懷里的小家伙看到院子里熱鬧也跟著咧著小嘴吚吚唔唔說起話來,完全忘了打針的疼痛了。
只有小栗子這時候還是癟著小嘴,滿臉上心的扯著陳凌的袖子,“叔叔,叔叔,你最厲害了,你救救我的八哥吧。它們被貓吃了,救救它們好不好?”
“小栗啊,八哥是被貓吃進肚子里了,叔叔也沒辦法救回來的。”
陳凌摸摸她的小腦袋:“咱們待會兒去林場玩,到時候叔叔再給你抓鳥好不好?”
“可是,可是我的八哥回不來了嗎?”
小姑娘滿眼可憐的看著陳凌,一副快哭的樣子。
王素素見此連忙說:“回得來,回得來,等過兩天,你叔叔就能把八哥救回來。”
“你叔叔救不了的話,嬸嬸幫你救回來。畢竟兩只八哥被吃進貓肚子里了,救起來比較費勁兒。”
說著眼睛沖陳凌眨了眨,意思是你再給小姑娘捉兩只不行了嗎,她年紀這么小,連小動物死不死的都沒搞太清楚,哪里能分得清是不是原來的那兩只。
陳凌見到媳婦使眼色,頓時會意,“那好吧,叔叔盡全力給你把八哥救回來,好不好?”
這樣說,小姑娘果然眼睛里又充滿期盼,眼巴巴的對著小兩口點點頭,說了句好。
秦月茹見小兩口把女兒哄好了,就轉身沖父母笑笑。
女兒還小,她不忍心告訴女兒說八哥死了,才去跑到農莊去找陳凌救呢。
爸媽還怪她不會教孩子,直接說八哥死了,救回不來不就行了。
現在,看人家小兩口,不也沒那么說嘛?這不就幫著把女兒給哄好了嗎。
至于什么生生死死的,女兒長大了自然會知道。
既然人全了,一大家子人就開始收拾東西,去牽牛,去拿魚竿、水桶,放到陳凌家的牛車上。
老兩口牽著兩頭黃牛,陳凌一家三口和秦月茹母女兩個就坐在牛車上,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向城東的林場去了。
縣城以東大山比較少,以一些丘陵為主。
城東的林場就在一道長長的土包嶺上,土包嶺斷斷續續,一節一節,一直延伸到了黃泥鎮。
不過土包嶺在城東這邊比較特殊,有一個明顯的突起,像是一個蜿蜒巨蛇抬起腦袋一般。
老年間盛傳一個說法,說這是一條土龍的腦袋,供奉好了能出大人物,于是有富戶在此修建了廟臺,經常有人去廟里焚香上供。
就連縣城的廟會都是從這個地方起始的。
以前凌云這邊還沒改名的時候,叫烏云縣。
說的是:烏云縣東疙瘩臺,疙瘩臺下龍腦袋。
疙瘩臺說的是土包嶺的大突起,上面全是土疙瘩,不平整。
人們說這就是下邊埋了龍的腦袋的緣故,是龍死后,龍鱗成了凹凸不平的土疙瘩。
還有人傳,老年間人們都窮。
說是誰家辦紅白喜事,沒有足夠的碗快,沒有足夠的桌椅板凳招待客人。
便去疙瘩臺的廟里上柱香,念叨念叨。
第二天各種桌椅碗快就都會送到給家里,用完之后,抬到廟里還了,再上柱香即可。
之后后來很多人貪小便宜,借了不還,這個廟里就再也不靈了。
不管咋說,這也就是個民間傳說。
實際上,這個疙瘩臺林場,建于六幾年,面積不小。起初不歸凌云管,是東邊的另一個縣城在管轄,到了82年,才落到這邊來。
“富貴呀,你知不知道你都上新聞了,跟著你們村外水庫的那個大鱉一塊上的,報紙上登了,電視上也播了。”
往林場走著,秦月茹就搖搖晃晃的靠在牛車上抱著小栗子,懶洋洋的說道。
“是嗎?外邊咋說的?有人信嗎?”
陳凌問道,王素素也轉頭看過來。
“肯定不信啊,電視上的東西也有假的嘛,不然西游記怎么演得出來。不過就這,也到處有親戚朋友給我哥給我嫂子打電話問呢,還有京城的、央視的也問呢,我哥一句話就全給他們打發了,讓他們不信就過來看。”
“那他們也要來看嗎?”王素素問。
“現在還來什么?現在大鱉都不出來了,來了也是撲空啊。路又難走,肯定就不來了。”
“哦,也對。現在大壩上都沒人來了,連近處的都不來上香燒紙了。”
他們說著話,聊著入神的時候。
后邊的梁紅玉大喊著提醒道:“你們在前邊慢點,一會兒就該下坡了。”
她剛喊完,果然是該下坡了。
小白牛也輕輕的叫上一聲,牛車輕輕一抖,傾斜向下。
出了縣城就進入了一段下坡路。
這種新奇的體驗,讓小栗子“哇”的一聲,從秦月茹懷里爬起來,高興的一陣大叫。
“哈哈哈,真好玩。”
王素素懷里的小家伙,也跟著睜大眼睛到處亂看。
只見坡道的兩旁是茂密的竹子,高高的竹子,在頂端彎曲下來,同時也在坡道上搭起來一個涼棚。
輕風吹來,陣陣舒爽。
“是呀,這里真漂亮,真好玩。”
陳凌趕著車,王素素和秦月茹兩個女人則是抱著孩子在牛車上直接半躺下來,享受著這種舒服又好玩的一段路,一路上就全是她們歡樂開懷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