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邈邈白云,徐徐清風,宛若世外之仙境;幽幽竹林,風鈴吹響,粼光波水上,只聞清曲繞柱,清聲隨之傳唱。
漢月秦關,江風浩蕩,
峽谷烽火,遙聞戰鼓韻;
崎區棧道,云霧迷茫,
魂斷駝鈴,深深馬蹄印;
峭壁英魂,如夢如煙,
千古絕唱,難尋僰人影;
絲路蜿蜒,千回百轉,
青石流芳,悠悠古道吟。
一座雅亭坐落河畔,亭中倩影玉指輕撩撥,蒼涼曲調之中,又摻雜著幾分豪放。
錚錚琴音,隨歌聲而止,一曲奏罷,亭中倩影雙手按在琴弦之上,輕吟詩闕:
“清風拂兮竹心滌,明眸盼兮秋水離;美人坐兮撫弦音,有客來兮寥聽意。”
就在此時,幽幽竹林之中,徐徐清風風向倏然而變。
“七弦撫盡,何處覓知音,但向朗月空林;
翰墨殘跡,誰得千秋理,且聽松濤竹意。”
乍聞儒聲輕傳,一席白絲鋪道,只見一道拔塵身姿,御風而降:
“萬里秋風嘶甲馬,千山斜日度旌旗。許久未見,好友這一曲古道吟,卻是更勝以往。”
夏承凜落地后,那一席數丈長的白色絲絹,被其上預設之術法收起。
見到來人,翠蘿寒迅速起身,而后自其亭中走出,欣喜道:
“昔年我前往天都,聽聞說你正在閉關,便未曾叨擾。”
正如她所言,昔年評劍會結束之后,她嘗試在劍碑之上留名失敗后,便回返西武林,等到休沐之日再前往天都訪友,不曾想,得到的卻是好友已經閉關的消息。
具體出關的時間,連當時她偶然遇到的玉離經也不知曉,只能承諾待好友出關,可以代為轉達。
自那之后,她便未再拜訪,轉而回到此處專心提升自己的劍上修為,這次評劍會,確實讓她見到了天外之天。
“多謝好友關心,評劍會結束后,師尊順路來了一趟天都,給我留下一些東西,閉關研究了一段時日。”
雖然話語很模湖,但夏承凜還是將前因后果給解釋清楚了。
“可有所得?”
“小有所得。”
十年時光,已經足夠他將《太阿秋水》推至太初之境,在此之前,他之積累已經非常深厚,再加上師尊所留注解,修行起來自是一日千里。
在欣喜之后,翠蘿寒似是想起了什么:“話說回來,你怎會突然來這幽篁秋水,我記得今日非是天都休沐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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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傳召,我需回返中原,此番拜訪,是特來與好友辭別。”
夏承凜十分坦然,他清晰的記得師尊先前提醒他的話語,心中若是有事,趁有時間提早解決,莫要留下遺憾。
只是,在很久之前,他便已經做下決定。
“這么快?”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翠蘿寒臉色一驚,心跳亦在此時漏了一拍。
“諸事已順利交接,剩下的部分離經會負責進行善后……”
夏承凜緩緩開口,卻在說道一半的時候,被翠蘿寒出言打斷: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以她這些年來對他的了解,她不相信,他對那些事毫無察覺,但是她同樣明白,希望渺茫,她只是想要一個答桉,想要一個答桉而已。
“權利與義務是為一體,當我做下決定,走上修行之路時,我之生命便不再屬于自己。
師尊他太過于驚艷,也太過于優秀,作為師尊的傳人,肩負起一脈興衰,便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
夏承凜緩緩出言,語調平澹,將心中所想盡數坦然相告:
“你之性格并不適合儒門,儒門之外,才是最適合你之所在,才能完整的保留你之天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抱歉。”
作為以琴相交的朋友,這沒有問題,再進一步卻是完全不可能。
薪火傳承,遠遠不是一代人的責任,他肩負一脈之興衰,更要承接薪火,并且將薪火傳下,那是他自決定修行開始,便注定要承擔的責任。
將一切說開后,只見夏承凜面色平靜,向翠蘿寒欠身一禮。
這一刻,在翠蘿寒眼中,眼前之人與昔日在評劍會所見之人,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不能說天差地別,只能說一模一樣。
一道無形阻礙,冥冥之中,橫亙在兩人之間。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他說,遠離儒門才能完整的保留她之天性,那他自己呢?她不知道,更不知道從何問起。
翠蘿寒鼻子抽了抽:“你知道嗎?我還是更喜歡從前的你。”
她很快便鎮定下來,沒有說多余的話,更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尊重她,她卻是不能害他,儒門那個地方規矩極多,需要處處小心,事事留意,身居高位者身上不能有污點。
“人總是會變的,我倒是希望,你永遠能是現在的你。”
蕭疏古林,秋風獵獵,多少英魂怨殤,吹送于凄涼之間,消澹于莊嚴之下。
圣葬骨林,儒門無數先賢埋骨之地,眼前荒冢立秋風,只見幾分蕭瑟,幾分冷肅。
昏暗天色之中,一道玄裳身影踏上這片神圣之地,其人負手邁步而來,讓整個圣葬骨林于瞬息之間變得明亮。
這是一名非常年輕的男子,赤發高束,身形修長,金童熠熠生輝,一舉一動盡顯從容,踏上這片土地的剎那,共鳴無數劍魂。
一些,是已經孕化完成,卻未被穹霄辟冥劍所收納,另一些,則尚在孕化之中。
“時隔多年,主事再臨圣葬骨林,不知所謂何事?”
就在同一時間,兩口劍器化現而出,一如當年那般,自天而降。
昔年,對方來尋求幫助,以證己劍道,他們破例為對方開啟仁義考驗。
最后的結果,卻是與他們本意背道而馳,走的不是推己及人,而是大仁不仁,引得眾英魂震動,又很快便釋然。
他們都是死人,只負責守護德風古道,又不管事。
今日對方再次前來,那冥冥之中的劍意,卻在與他們共鳴。
在過程中,他們能夠清晰的感應到,自己正在緩緩變強,就如當初對方立道時同樣,不對,是比當時還要強烈不少。
“此番前來,乃是有一要事,需要與眾英魂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