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趙縣縣衙之前,五千天軍盡至,在一陣靜默中如箭在弦,蓄勢待發。
在吳勝,徐方等人的拱衛中,王政神情自若言笑晏晏,大將氣勢噴薄欲出。
剛剛進城的霍氏,此時在不遠處的一座高樓,倚欄看去。
那張臉依舊與記憶一般無二,平凡普通,只是人已完全變了。
即便此刻身處萬人之中,他人的第一眼只會望見王政,而一旦望見,視線似乎便被牢牢吸附,再也無法移開。
如日漸盈滿之新月。
雙眸凝視前方,王政心中豪情翻涌。
這是他和天軍真正意義上的初次露相,也是踏出問鼎天下的第一步。
他終于走到了臺前。
你方唱罷我登場?
曹操,劉備,司馬懿....三國的那些豪杰們。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在王政的眼神示意下,徐方領命上前朗聲高喊,頌念出王政早已準備好的天軍討漢檄文。
“縣衙內的人且聽著。”
“夫治亂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
“自光武開國至今,皇帝失德,官府殘暴,魚肉百姓,以致獲罪黃天,故天降災禍以示警……卻依舊無悔過之心。”
“為了完成上天交付的使命,今,青州王政自立天公將軍,建天軍,集義士,伐無道!”
“感慨憤躍,望霄漢以永懷,眄山川以增厲……”
“吾等此來,只為建立一個人人公平,人人吃飽穿暖,人人有田有屋的地上天國!”
這時的縣衙,聚集了全縣人的目光,王政更是其中的焦點。
天軍一路之上未動刀兵,出乎縣民意料,卻也讓他們沒開始那么膽怯畏懼了,尤其是不少人更在天軍中認出了曾經的相識鄉親,便也愈發大膽了。
這些反賊似乎都是鄉里鄉親啊。
畏懼之心漸去,看熱鬧的本能便抬頭冒出。
不少縣民或是在民居門后側而傾聽,更有膽大者,直接跑到了附近不遠處,做小心翼翼狀地聽著。
前面的檄文,大部分人都聽的似懂非懂,但卻隱隱也從中感覺到了某種莫明的憤慨激昂。
而后面比較直白的言語,卻令所有人頓時動容。
天軍們已是第二次聽到了,更有王政威壓,僅僅是面露激動。
而初次聽聞的趙縣縣民,則大生嘩然。
話里的詞語好生熟悉!
讓他們想起了當年的張角和和最初的那支黃巾起義軍。
這些人或是豪紳的家仆幫傭,或是租田雇耕的農戶,相比軍營中的那些同鄉,他們能留在縣城,或許處境相對好些,但其實也僅僅好一點而已。
這些人大多目不識丁,不識什么大義,不會講什么大道理。
如果王政這個現代人去跟他們講什么自由,問什么“你幸福嗎”之類的問題,他們或許會如聽天書般茫然不知。
但這不代表他們真的是一群只會種地的機器人,他們也有感情,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公”。
他們比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公平”的可貴。
因為他們每日目之所視,身之所感,便是無盡的“不公平”。
每日在酷烈驕陽下辛苦勞作,換來的也不過是肚皮的稍稍填充,遠談不上飽。
而雇主卻可以絲毫不事農耕,便餐餐大魚大肉。
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我天軍上承天命,現已攻占了整個趙縣,四門封閉,爾等無路可逃!“
徐方頓了頓,道:
“命爾等立即開門投降,停止逆天之舉,尚可饒爾等一命。”
“若再敢頑抗,半個時辰后,天威一至,悔之晚矣!”
從徐方天軍討漢檄文的第一句話出口時,崔腋已然變色。
后面的話,則讓豪族們紛紛眼神交流,竊竊私語。
到最后一句話,不少人開始眼神閃爍起來。
畢竟這次的檄文里,王政斟酌再三,并沒有寫上那句口號。
趙縣的豪族們逆鱗未被觸及,反應還不算激烈,倒是有些驚詫這支幾千人的賊寇竟然也講師出有名,還寫了篇檄文,雖然半文半白實在可笑。
而出身清河崔氏又是朝廷命官的崔腋已是怒到了極點,憤然叱道:
“大膽反賊!目無君上,實禽獸也!”
“聚眾幾千便敢自稱天軍,就敢學張角稱天公將軍!”
說到此處,崔腋正巧與左晉視線相觸,見對方面現憂色,眼神示意,心中一驚,連忙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
正好瞥見身側不遠處,兩個豪族家丁正用眼神交相串聯,頓時一驚。
他再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圈,明顯感覺到周遭的氛圍變化,心中愈發沉重,知道賊寇人多勢眾,已讓不少人喪失了反抗的勇氣。
本就處于劣勢,若是再無了膽魄,那便勝負已分。
何況,還有更危險的情況...
若是這些人堅定了從賊之心,恐怕就會把自己和這些豪紳士族全都捆綁了開門投降吧?
危機之際,崔腋臉上卻愈發鎮定,反而厲聲喝道:
“莫說此等豎子,便是張角本人,當年聚賊百萬何等喧囂,也不堪我朝大軍一擊,頃刻便土崩瓦解!”
崔腋這番大義凜然的話一出,倒是立竿見影,打消了不少人心中的猶豫。
漢人極重聲名,投賊固然不好聽,更何況是黃巾賊寇,那不堪的歷史戰績完全給不了他們信心啊。
為防禍起蕭墻,崔腋還是警告般地補充了句:
“區區幾千賊寇,吾等憑借裝備精良,又占據地利,足可守足十日!”
“賊人鬧出這般大的動靜,我縣正處于后勤運輸道上,吾料最遲明日,州牧便知此番劇變。”
“不出三日,必有大軍前來,將這些賊寇盡皆誅殺!”
“爾等只需盡心全力,不但本官不吝賞賜,日后更全忠義勇武之名!”
這番話分析在理,眾人聞言心中剩下的畏懼,又消去大半。
又知縣君遂來重諾,重賞之言必然不虛,名利雙重激勵之下,不少人頓時抖擻精神,更有人為了日后揚名,主動對著王政這邊喝罵起來。
左腋見崔腋三言兩語便扭轉形勢,心中嘆服,贊道:
“縣君臨危不懼,真有儒將之風。”
崔巖也對自己剛才的表現頗為自得,撫須笑道:
“若是眾志成城,不說十日,七八日已能守住。”
身后的幾個士族家主也紛紛點頭,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