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喬婠握刀的手愈發用勁,全神貫注地盯著王政,他并沒有蠢到以為王政會中了這般簡單的激將法,而天軍的反應更明顯的揭露了一個事實。
這個年少成名的黃巾賊寇恐怕自身武藝極為不凡!
想想也是,若無超群拔眾的過人之能,一個區區的流民出身,什長卑職,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數年便成了所謂的徐州牧呢?
看著對面言笑晏晏的王政,面罩下的喬婠臉上亦是泛起嘲諷的冷笑:
這廝這般從容,想來自認為勝券在握,卻不知也遂了我的心意。
正好趁機先制住他,待和鄉親們脫離險境后,再直接割下他的首級,祭奠父親!
對于擊敗王政,喬婠同樣有著自信,自從皖城逃出以來,年紀輕輕的他便被眾人推為領袖,這可不僅僅是因為他喬家乃是皖城望族的緣故,更重要的在孫策軍的追擊下,喬婠連斬數將,表現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武勇!
很少人知道他少遇名師,拜入了一個隱秘門派貫日門。
貫日門乃是當年戰國時的韓國大俠聶政所創立的。
聶政,正是以白身布衣青史留著的四大刺客之一,另外三人分別是專諸、豫讓、荊軻。
所有熟知四人事跡的都能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聶政的勇武遠在另外三大刺客之上。
名氣最大的荊軻自不用說,直接被祖龍反殺,單論業務水平別說什么大刺客了,簡直是侮辱了這份逼格十足的職業。
至于豫讓同樣也菜的無比,兩次暗殺都選擇了偽裝潛入的方式,結果還沒有成功,能位列史記同樣也是靠著所謂的氣節風骨。
專諸倒是成功了,也比較符合后人想象中刺客的樣子,為了讓公子姬光登上吳國大位,一次酒宴上他扮作仆人捧著烤魚來到吳王面前,突然從魚腹中抽出“魚腸劍”,將吳王一劍斃命。
雖然最后專諸也被吳王的手下圍攻致死,起碼是不辱使命地完成了一次高難度的刺殺。
上述三人,不管結果如何,其實選擇的方式都是無聲接近,趁機偷襲,這也是刺客本就該有的風格。
而聶政的刺殺風格卻是截然不同!
《史記·刺客列傳》:政杖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衛侍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
獨自一人仗劍入韓都陽翟,以白虹貫日之勢,刺殺宰相俠累于階上,繼而格殺侍衛數十人...
這哪里是什么刺客風格?
這更像一個絕世劍客的正面強襲,不需要什么準備,沒有任何的偽裝,雖千萬人吾往矣!
而對于貫日門而言,開派祖師聶政能名垂青史固然是一件引以為豪的榮耀之事,可被世人當成一個刺客,卻又讓他們極為不滿。
祖師根本不是刺客,我派門徒殺人,更不需要背后偷襲!
而得到貫日門全部武藝的喬婠,自從修得刀弓雙絕之后,在很少人知道的情況下,其實他已暗中擊敗了江東不少的英雄豪杰,不少同年人甚至在他手上連十個回合都走不過去。
當日孫策攻城時,若非他擔心家人安全,又非官府中人,喬婠本也是想要和孫策斗上一場的。
喬婠有信心,王政當然更有信心!
他自起事以來身經百戰,連孫策、張飛那樣萬人敵的猛將,單打獨斗都不曾讓王政吃過虧,自然不會將眼前這個無名小卒放在眼里,除了如今已成名義上岳父的呂布之外,王政早已不認為當世還有何人能在單挑時對他構成什么威脅。
何況方才那記槍箭交擊,王政已能判斷對方起碼在力量上不如黃忠,那他還怕什么?
沒聽過“一力降十會”嗎?
兩人的戰馬緩緩馳近,對于他們這個級別的高手而言,放馬奔馳借助戰馬的沖力進行攻擊已不是絕對必要了。
凝視著對面策馬而來,王政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對方這盔甲看上去分量十足,可這身形為何反而和一般穿輕甲的天軍身形一般?
那么...這幅厚實精甲包裹下的身形得多么瘦削?
思忖之間,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其實本是喬婠先揮刀劈來,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聯系著般,便在刀光乍現的剎那,王政亦同時一槍刺出,仿佛蛟龍出海。
“當!”
金鐵擊撞的清脆巨響中,長刀被王政這一槍直接撞的遠遠蕩開,可見力量的比拼上王政占據著絕對上風,而他亦毫不意外,對這場面鞥是習以為常,冷笑聲中,又是揚臂舉槍,猛地劈落,想著趁著敵人虎口爆裂的瞬間泰山壓頂,直下殺手!
只是下一刻,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
卻見那喬婠竟是毫無半點受創一般,旋即腰肢一挺,反手握著長刀,由胸口彎臂揮出,畫個半圓直面由上而來的槍尖,這一次卻是穩穩接住了王政的重擊!
什么情況?
這次換王政錯愕了,便在他愕然之間,卻見喬婠吐氣大喝一聲,眼神驟然轉冷,旋即手腕翻轉,長刀背持,正握變成反握,再次一刀劈來,卻是刀勢陡變,詭異莫測!
但見她進退趨合宛如流水,刀光吐斂正奇交替,全是強攻猛擊,招招直取王政要害。
明明只是一些簡單的劈砍招式,卻在不同的角度與忽慢忽快的節奏轉換中生出各種變化。
王政心知方才托大之下,露出空門,對方便想著趁虛而入,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畢竟他用槍時日不長,出手間略有凝滯。
雖是心中不甘,在對方忽而凌空,忽而下出,無隙不尋的詭變刀法下,還是立時有些被動地陷入了防守之中。
隨著交戰正酣,一刀一槍仿佛幻化成了兩團光影,將兩人連人帶馬團團罩住。
不時傳來兵器相交的鏘鏘之聲,聲勢駭人,仿佛像是兩道閃電相擊,兩股洪流相撞一般。
而即便這樣猛烈對撞之下,他們的兵器卻似乎毫發無損,動作更沒有遲緩下來。
罩著兩人的光影越來越亮,聲勢愈發凌厲,直讓交戰的周圍掀起了方向不定的狂風,明顯是由于二人的強大力量將周圍的空氣都排開,讓天軍這邊戰旗都烈烈作響起來。
天軍的士卒越看心中越覺驚懼。
天公將軍神力驚人,武藝超凡,他們早已知曉,能弄出這等聲勢自然毫不出奇,可對面又是何許人也?
在這樣非人的存在面前竟似全然不落下風?
要知道除了燕人張飛和小霸王孫策之外,這還是他們首次看到有人能在單打獨斗中和王政打的有來有回!
當然,王政心里卻是明白,這個喬婠比起張飛還是頗有不如。
畢竟自家最大的底牌強擊天賦尚未開啟,手中用的也并非乘勝萬里伏。
神劍鋒銳無匹,加之他在劍類專精上早已滿級,威力自不可和長槍同日而語。
畢竟王政如今雙手武器熟練度不高,平時對些普通將兵自然無妨,面對真正的高手時這一個小小的缺點便凸顯了。
不過外人看來他如今似乎落入下風,王政心中卻是有底,遲遲不開三級強擊,卻是因為這個叫喬婠的無名鼠輩如此難打雖然出乎意料,卻算個不錯的對手,正好讓他趁機磨煉下自己的槍法。
王政心里還是有些狐疑。
對方絕無可能在力量上能和他不相上下,怎地除了第一擊后,后面幾次用力都沒有成功蕩開長刀?
而且無論自己速度如何迅速,施加的壓力多大,對手似乎都能輕松應付,而且總能在最恰當的時侯進行反擊,迫使自己占不到任何上風,必需與其陷入力量的消耗對決中。
對方到底有什么依仗,竟妄圖在自家最高一項的屬性選擇消耗?
王政并不知道,喬婠此時心中的驚詫更甚于他!
他自幼便因為天賦驚人被師尊破例招入門下,成為這一代貫日門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便是被師尊稱為絕世奇才的太史慈,也曾感慨若是同樣年紀,恐怕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可為何...
十年苦修之下的貫日功面對這豎子時,竟是全然不起作用?
而且喬婠已看出來了,對面根本和他不同,并非習武之人,卻出手快的驚人,更是身負怪力,每次刀槍相撞之時,哪怕自家用了諸多卸力手段,依舊時常被震的雙手酸麻!
貫日之力被稱為戰神之力,這個黃巾賊寇難道擁有與戰神抗衡的力量嗎?
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兩個人都決意用絕招對付對方了,幾乎同時間甩開馬蹬,從馬上跳了下來。
面板上強擊驟然一亮的同時,王政微一招手,不用開口遠處的王熊已是立刻叫道:“將軍,接劍!”旋即將乘勝萬里伏擲了過去。
王政猿臂一展,將神劍穩穩接住,將長槍扔到一邊,隨后對著喬婠道:“本將其實更擅長用劍,你小心了!”
在我貫日門面前用劍?
喬婠暗自冷笑,咤道:“該小心的是你!”說話間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猱身而上,連人帶刀直劈向王政頭頂!
曙光照耀下,王政面容冷硬如石,毫不慌忙,只是舌戰春雷,亦是爆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神劍驟然爆出一團青芒,猛地迎了上去!
又是“鐺!”的一聲!
刀劍交擊,仿佛火星撞地球般,王政但覺對手長刀上的勁力直如火焰一般,甚至突破了五級鐵骨的防御,讓他感覺到了一股刺痛,不由大吃一驚,而喬婠亦是在一臉的不可置信中,整個人往后彈退。
他這匯集全身沖刺之力的一劍,竟然吃不住王政簡單的硬橋硬馬的派勢!
不過就在王政忍痛想要追擊之時,卻見喬婠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仿佛視引力如無物一般,長刀如影隨形又再殺將而來,聲勢竟比上次更加兇猛!
眼見對方的表現越來不似常人,王政劍眉一挑,突然放棄了防守,向后疾躍,初次主動選擇了閃躲。
豎子沒力氣了?
以為王政終于體力不支想要逃走,喬婠心中大喜,精神一振,全力追了上去,卻在此時,王政未曾扭頭便猛地一擲,竟將手中武器直接拋了過來,神劍幻成一道灰色的閃電,竟然精準地刺向喬婠的心臟。
正在迅速前進的喬婠登時大驚,沒想到王政還有這等手段,此時閃躲倒來得急,卻要錯過了生擒王政的機會,心念急轉間,喬婠暗一咬牙,選擇了長刀回轉,攻勢轉為守勢。
“砰!”
長刀成功擋住了神劍,卻擋不了王政一擲之威所挾的沛然大力,喬婠只覺心口劇痛,喉嚨一甜,整個身子在旁觀者的驚呼聲中被直接撞的遠遠飛起!
這豎子簡直是個怪物!
直到踉蹌落地時,喬婠已在極短的瞬間連催動了四次貫日功,方才將這一擊帶來的沖勢勉強化解,腦中剛剛冒出這么個想法,突然渾身毛骨悚然,立時本能抬頭,面前空無一人,可心中的警鐘長鳴卻愈發瘋狂起來!
在背后!
喬婠剛反應過來,便覺喉嚨一緊,卻是無聲無息間,一支胳膊已從背后幽靈般冒出,從其左腋穿過,將他突然緊緊箍住!
下一刻,一只手掌斜掠而上,五指輕輕搭住了他的頸骨。
要害突然陷人掌握,任其拿捏,喬婠此時自然已明白過來了,王政必然便在他的身后!
以其表現出來的怪力,接下來微一用力,恐怕便能將自己的頸骨直接扭斷!
他敗了!
徹底的敗了!
想到這里,喬婠心中甚為沮喪,徑自雙眼一閉。
連單打獨斗都不是王政的對手,那么父親的大仇是絕對報不了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茍活人世?
背身的王政卻不知道敵人已閉目待死,只道對方陷入了窒息方才無法開口求饒,冷笑著道:
“原本還想擒下你這賊子,詢問下本將和你有何仇怨,卻沒想到你頗有能耐!”
“既然如此,卻是留不得了!”
“且放心去吧,你的隨從本將亦會悉數誅殺,不留后患,陪你共赴黃泉!”
話音剛落,卻不料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古怪的震蕩,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瞬間逃脫了他的掌握。
不好!
雖不知什么緣故,王政卻感覺不妙,立刻念起勁生,五指猛一用力,便聽咔嚓一聲異響。
王政卻知道這不是喬婠的首級,拿到手里一看,果然,不過是個捏的變形的頭盔,不由暗嘆一聲。
這也能讓他逃了?
王政挺立身子,回頭疑惑地問道:“你用什么法子脫離...”
話說一半,將將停住。
卻見此時的不遠處,一張原本被頭盔遮住的臉露了出來。
在臉露出之前,先是一頭烏黑的如瀑秀發長長垂下,緊接著是黑發映襯下愈發白皙的臉龐,顯得十分清雅秀麗。
一雙凜冽的鳳眼殺意四溢,只是如今卻不再令人畏懼,反在一雙柳眉的襯映下顯出三分野性,三分羞怯...
剩余更多地,卻是女子獨有的嗔怒風情。
“竟然是個女的!”
剎那間,王政象是被電擊中一樣,呆立當場。
一半是他沒料到能和他大戰許久難分上下的對手竟然是女子。
另一半則是沒想到對方姿容竟這般出眾,甚至還略勝糜芳步宛兒半籌。
而喬婠看著王政,臉上亦是浮現出極為復雜的神情,似乎是惱羞成怒,又帶著莫名的慌亂:
“你竟敢...“
“竟敢摘下我的頭盔?”
沒有了頭盔的影響,聲音不再含糊,語氣不再尖銳,反而帶著一泓山泉般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