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的身份實在太過重要,一旦能夠擒住他,不僅立時便能扭轉眼下荊州軍已明顯落入下風的局面,甚至能影響整個天下大勢,想到此節,蔡冒不由頗為意動。而一旁的蒯良瞅見蔡冒沉吟之間,面露興奮之色,也是立刻看出他的心思,不等蔡冒開口,便搶先說道:“若能擒獲王賊,固然是好,可王賊亦非無智之輩,既敢親率大軍,深入南郡,想必也是胸有成竹。”“劉校尉且請想想,如今聚集在江陵的賊兵雖然不多,然則卻皆是騎兵,行走如風,靈活機動,便是咱們派出軍馬,或許能勝,然而可以速勝么?”“賊軍如今已攻陷我南郡臨江的五座城池,便是每城倉儲不算太多,但是聚攏一起,想來也足夠賊軍近月用度,時間一長,變數便多,他這三軍主帥一旦陷入危境,怕是臨湘,南昌,甚至揚州后方的賊軍各部都會聞風而動,立時便來支援!”“再且說了,之前咱們已分出一支四千余的兵馬去援救江陵,若是再次派兵,豈非會令襄陽場內的守備力量不足?王賊素來狡詐,若是埋有其他后手,到時趁機來攻打襄陽,如何是好?”“萬一再次出兵的結果,不僅沒有奪回江陵、當陽等城池,反而再次陷入苦戰,如果出現了這種局面,我軍又該怎么辦?”“這...”那劉校尉也是知兵的人,一時沉默不語。“子柔所言甚是。”一旁的蔡冒亦是深以為然,連連點頭,上一刻方才升騰而起,盤旋心頭的出擊念頭立時消散,“那你有可御賊之策?”連關羽這等萬夫莫敵的人物都折在了王政的手上,蔡冒此時連內心都已不再有什么“破賊”的想法了。“還是要主動出擊的。”蒯良沉聲道:“然則卻不可貪功冒進去打江陵,而是要先想法子奪回當陽和華容!”他對蔡冒解釋道:“華容乃西面門戶,此城若失,便隔斷了咱們與江夏黃祖的聯系,至于當陽更不消說,乃是由江陵北上的咽喉要道,這兩座城池若不奪回,后果堪虞!”“奪回華容和當陽之后,再徐徐推進到江陵城下,尋機掃清其外圍據點,進而圍城,有野則有城,無野則無城,沒有了城外的據點,江陵便為一座孤城,再難堅守,王賊若是聰明,便當主動棄城而逃,否則若待文聘軍成功返回南郡,我軍各部匯合之后,便可輕易奪回!”這時一旁的韓嵩提出提出異議,問道:“若王賊趁我軍奪回華容,當陽之時,來襲擾我部,該當如何是好?”蒯良微瞇著眼,指著地圖道:“遣稍許人馬入駐楉國,此為防;同時命文聘近日加大對作唐黃忠部的攻勢,以此牽制江陵的王賊,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此為攻,有此一防一攻,王賊怎么會有余力再來襲擾我部?”“再且說了...”蒯良顧盼眾人,冷聲笑道:“王賊可以圍城打援,我軍為什么就不可以呢?”“不過這豎子慣會使詐,此番再度派遣兵馬,須得有勇有智的大將,臨機應變,沉穩持重,方能與之匹敵。”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神情肅然地道:“這一次二度出兵,不容有失!”眾人都清楚蒯良話里的意思,襄陽雖是當世少有的堅城雄關,但王政和天軍同樣是縱橫無敵的名帥雄師,若是守軍的數量不足,風險實在太大,為策萬全,這也會是襄陽最后一次派出兵馬了,若是再有什么意外,即便明知道“孤城不可守”,那只能苦苦堅守了,等待文聘部以及其他地方的援軍了。“此番便讓張允為將吧。”蔡冒亦知事關重大,斟酌片刻,下了決定,當即傳命張允速速整軍,準備出發,前去奪回當陽和華容。臨了散軍議,蔡冒同時也沒有忘記之前曹操的承諾,立刻再度遣派了信使,快馬加鞭前去許都,催促曹操趕緊行動。孟德兄啊,王賊兇威滔天,連關羽都折在了他的手上,你答應的兵馬呢?趕緊派來啊。再晚幾日,愚弟怕是撐不住了!......荊州的信使再次穿越遼闊的南陽郡,數日里趕了近千里路,三日后進了許都。使者入了大將軍府不久,門外的侍衛和婢女們就聽到了一聲驚呼,還有碗盞碎裂的清脆之音,一時間面面相窺,又沒得傳召,不敢私自入內,頓時閉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你說什么?”聽到信使之言,曹操驚詫萬分,一時失態之下,竟將桉前的杯盞悉數弄翻,水流了滿地,他也不顧風儀,指著信使叱道,“休得妄言,關云長何等人物,便是不敵王政,也決然不可能被其一刀斬之!”曹操與關羽雖非君臣,卻素知其能,在他看來,莫說王政這豎子了,便是當世第一的溫侯呂布,恐怕也難在十數回合內打敗關羽,要知斗將之中,除非雙方在勇武上有著巨大的差距,否則是很難出現這等速勝的。呂布既然都做不到,遑論王政了?不得不說,曹操的這個想法很合情理,若是正常情況,即便是如今的王政,在勇武上其實也沒有到達能勝過呂布,碾壓關羽的程度。這其實主要是王政從一開始就將關羽引入一個死局,讓對方在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的情況下,無奈選擇了拼死一搏這一條路。這卻是正好中了王政之計,他本就在力量上占據一定的優勢,又有強擊天賦,最后又選擇了以拔刀斬與其硬拼。要知拔刀斬從創立之初的中心思想,便是確保刀出鞘后能瞬間置敵于死地,若是一擊不能必殺,便是王政,當時也無力發出第二擊了,而關羽要是能接住這一刀,也就可以殺出重圍,逃出生天了。所以這個結果看似聳人聽聞,其實不可復制,更不能證明關羽和王政真正的實力差距。“稟將軍,小人也不知此事真假。”那信使沒料道曹操的反應這般之大,愣了片刻,連忙解釋道:“只是我軍前線的情報卻是這般說的,小人只是如實稟報。”“定是云長一時不慎,中了豎子奸計,落入了圍攻之中,方才遭逢不幸!”曹操冷哼一聲:“嘿,這豎子為求沽名,竟敢這般大放厥詞,臆造原委!”他這這般怒氣填膺,倒也并不全是為了關羽,曹操對關羽確實十分欣賞,關羽也確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但再是難得,說到底對方并未奉他為主,死便死了,該心痛萬分,悲憤交加的也該是那大耳賊才是。曹操之所以這般惱怒,十成中有七分卻是因為另一人,正是不久前作為涼州使者來到許都的馬超。不出曹操意料,馬超年少氣盛,心氣甚大,他不過稍作幾番言語撩撥,令手下在其面前沒事便鼓吹王政,諸如什么“大漢第一少年英雄。”“當世熊虎,萬夫莫敵,勇武猶勝呂布。”云云,成功誘得馬超戰意昂然,拍桉而起,準備親率軍馬前去荊州一會此人。正當曹操大喜過望時,馬超臨出發時,卻不知哪里泄露了消息,馬騰竟火速派來了馬超的從弟馬岱,將其勸阻住了...這等意欲借刀殺人的謀算,要是一開始就看不到什么希望,那倒也罷了,但眼見只差臨門一腳便要成功之時卻功敗垂成,卻未免讓人甚是惱火。在繞著堂內轉來轉去好半晌,曹操不由握了握腰畔的寶劍,神色陰晴不定。說實話,在他看來,此時依舊火候未到,但連關羽都敗于王政之時,江陵又失陷了,他若是繼續按兵不動,讓王政再整頓兵馬,將文聘軍擊敗后揮軍北上,襄陽恐怕就真的要“危矣”了。襄陽若是失陷,荊州局面可就大為不同了,曹操深深知道,如果他這時再不出手,便是在坐視王政奪取荊州,將他們這些諸侯一個個的擊破!眼下的確還未到誅滅王政的最好時機,但已到了唇亡齒寒的時刻了,曹操默然片刻,坐會桉上,雙目似閉非閉地問道:“德珪還說了什么?”“軍師說了,只要大將軍能擊退黃巾賊寇,逼迫王賊退出南郡,乃至荊州,那么不僅是南...”那信使道:“我荊襄七郡諸縣,不分文武,無論尊卑,但有任免,皆由朝廷一言定之。”言下之意,就是說整個荊州日后都唯他曹操馬首是瞻了?曹操倏地張開眼來,神光電射,笑了笑道:“好!”“你去告訴德珪,本將即日便會發兵!”一番權衡利弊,曹操轉瞬間下了決定。事不宜遲,他要速戰速決。......揚州,廬江郡,尋陽屯。一個哨騎入帳稟報道:“稟都督,江夏軍近日邊境調動頻繁,自前夜起,大隊人馬從下雉出城,一路前往西面,另一路前往北面,昨日抵達薪春。”“薪春?”陸遜眉頭一皺,上前對正用筆桿劃拉著幾桉上地圖的周瑜道:“都督,江夏太守黃祖這般傾巢而出,莫非是要攻我廬江?”薪春位于江夏軍東南之極,與尋陽隔江相望,間隔不足百里,陸遜故有此問。“黃祖乃沙場宿將,若真有犯境之圖,怕是不會這般輕易的露出痕跡。”周瑜卻是搖了搖頭,問那哨騎道:“你不是說西陵軍分兵兩路嗎,西面那路人馬又行自何處了,可曾探明?”那哨騎道:“從其行軍路線判斷,應是向著競陵而去。”“競陵?”聽到這話,周瑜和陸遜面面相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另一個詞:“華容!”這段時間以來,王政連克江陵,當陽,華容等數城的消息,作為的對手的蔡冒與曹操既已知悉,作為揚州水軍都督的周瑜自然也有知曉,捷報抵達皖城之時,他便預料到了黃祖會有異動,當即帶著陸遜連夜奔赴了前線的尋陽屯,此時兩人立刻便反應過來。“黃祖特意派了一支兵馬前來薪春,一方面是故弄玄虛,另一方面卻是想要在前線增加兵力,對我軍形成牽制。”陸遜沉聲道:“看來江夏軍真正的主力是在西面這一路,他想要盡快奪回華容,免得被我軍停駐在南郡的兵馬分割內外,斷絕通路!”“這也是意料中事。”周瑜毫不驚訝,面色不動地繼續問道:“那競陵如今有多少兵馬,領軍將領誰人?探查清楚沒有?”“主將何人暫時未曾探明。”那哨騎面色微紅,有些磕巴地道:“這一路江夏軍警戒甚嚴,末將部中弟兄不好靠近,只能在遠處稍作觀察,大約是四五千人馬。”“至于競陵城中原本有多少人馬,暫時也未曾探明。”周瑜凝神靜聽,聽完了,他長舒一口濁氣,顧盼左右,沉聲說道:“黃祖部之前集兵下雉,與我軍臨江對峙,如今彼既分兵,僵局已然打破!”“都督,需防有詐。”陸遜聽出了周瑜言語中有渡江一戰的意思,忙躬身道,“別忘了州牧的囑咐。”對于周瑜這上一世的偶像,即便未曾入隊,忠心“存疑”的情況下,王政依舊是十分放心,給予了難得的康慨。不僅將過萬的水軍交托在周瑜的手上,更是徹底放權,如何練兵,如何選將,皆是悉聽尊便,不過在前往南昌,準備攻打長沙郡前,王政還是有一言交代:“取江夏并不急于一時,黃祖并非易于之輩,不宜冒進。”這并非不信任周瑜的能力,而是江夏和廬江雖是毗鄰,中間畢竟隔了一段長江的水道,黃祖又非泛泛之輩,若是在揚州水軍過江之時,列陣江畔,待其半過而擊之,后果不堪設想。“州牧親赴前線之前,的確有過交代,取江夏并不急于一時,令我不可冒進,”說到這里,周瑜頓了頓,轉目凝注陸遜,一雙虎目光芒大盛,一字一頓地道:“但州牧亦有言道,若有良機,吾可自決之!”“伯言,如今時機至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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