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兩人聊了什么,田中無從得知。只是當加藤悠介從辦公室走出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30分鐘。
“結束了嗎?”他立刻走上去問道:“都聊了什么,沒事吧?”
加藤悠介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問了一些問題,已經都解決了。”
“是嘛……那就好。”
聞他所言,田中大叔先是松了一口氣,而后看向加藤悠介的身后,壓低了聲音詢問,“芳村社長呢?”
“那個老爺子說還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加藤悠介回應道,隨即對著田中大叔開口說:“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田中先生。”
“噢、噢。”
在「要不要進去辦公室」這個問題上猶豫了一下,田中大叔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那我送你吧。”他對著加藤悠介說道:“這邊離咖啡廳也有段距離,路上和我聊聊吧。”
“呃,您不用上班了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今天本來是休息來著……”田中大叔瞄了一眼辦公室的門,“反正現在也沒辦法進去吧。”
「畢竟現在也沒辦法確認社長的狀態。」——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決定先開車將加藤悠介送到咖啡店,之后再回來。
兩人一同朝著門外走去。
因為結城麻美正在給客人結賬,所以并沒有與她打招呼。
“話說回來,小高田的事情你準備怎么處理啊?”
“田中先生,您現在是以什么角度詢問這個問題的。”加藤悠介目不斜視的說道:“長輩?還是說打工的前輩?”
田中大叔的語氣一滯,而后苦笑道:“就當是我這個大叔愛操心吧,你和小高田……”
“我有女朋友。”加藤悠介打斷了他的話,“她叫荻原沙優,就是早上給您介紹的那個女生。”
田中大叔的腳步微微一頓,便被加藤悠介以一步之差的距離超過了。
“之后的路我自己過去就好,田中先生還是留在這里吧。”
刺目的陽光隨著開啟的店門涌進店內,在光線的折射之下,連外面的風景都帶著幾分虛幻感。
田中就這么目送著少年一步步的走進光幕之中,并最終消失在了門后。
僅是一門之隔,便已是兩個世界。
夏日太陽炙烤著大地,吹來的風也帶著絲絲灼熱,空氣像是凝住了一樣稠乎乎的。
一邊拉著上衣的領口,一邊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準備給沙優發一封郵件。就在這時——
“……恭喜。”
有些空洞的話語自斜后方傳來,“你找到女朋友了呀。”
加藤悠介轉過身。
在陽光的屋檐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安靜地佇立在陰影之中。
深藍色的制服短袖,灰色的格紋裙,兩條豐腴的大腿正交叉在一起,腳上還穿著一雙黑色的樂福鞋。
“吶……”少女輕輕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那個女生是叫沙優對吧……你喜歡她什么?”
鼓脹的胸口起伏著,似乎并不期待對方的回答,少女接著道:“長相?性格?還是說是身材?如果是這些的話我并不認為自己會輸。”
她將雙手背在腰后,身體斜倚著墻,凝望而來的紫色眸子里滿是復雜,“所以為什么,為什么不能選擇我……”
在這難以言喻的沉默之中,加藤悠介輕嘆了一口氣,目光平靜的望向高田栞,正欲張口說些什么。
“吸——”
卻見對方突然閉上了眼睛,而后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又睜開雙眼,雙手放在嘴邊作擴音狀。
“對不起——!”
清脆的聲音響徹于街道,像是要將肺部的空氣全部吐出來似的,少女對著他深鞠一躬并大聲說道。
“加藤悠介君,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我并不能答應你交往的請求,對~~不~~起!”
就連惱人的蟬鳴都有了片刻的寧靜。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加藤悠介先是一愣,繼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溫柔的弧度。
“這樣嗎,那還真遺憾。”
“對吧~?”高田栞直起上身,氣息略微有些紊亂,但還是微笑的說:“所以這是你的損失哦!”
“啊,我明白。”
像是在壓抑著什么,少女低垂著目光,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不是加藤君拒絕了我,而是我拒絕了加藤君喔……”
少年點了點頭,聲音變得愈加柔和。
“嗯,被狠狠的拒絕了。”
短暫的沉默。
緊接著她輕笑出聲:“嘿嘿,直到最后還是這么的溫柔呢。”
名為高田栞的少女抬起頭,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了少年身邊,像是要將他的樣子銘刻在腦海里一樣,絢麗的紫色雙眸在加藤悠介臉上一寸寸的掃過。
“所以這一次……是我……贏了喔……”
比出了一個漂亮的勝利手勢,高田栞的臉上掛著釋懷般的笑容。
明明是在笑著,滾燙的淚水卻不受控制的從眼眶里滑落,凝成了顆顆大小不一的晶瑩珠子,然后順著臉頰一路而下,最終滴落在地,化成了一枚黑色小點。
加藤悠介沉默不語,只是默默的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了對方。
店門前,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來的田中大叔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神色有些復雜。
似憐惜,似無奈,最終又化為了沉默,只是狠狠的瞪了加藤悠介一樣,仿佛在說——「自己造成的問題快點解決!」
見此,加藤悠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后向后退了幾步。
在高田栞疑惑的目光中,在田中大叔不滿的目光中。加藤悠介將雙手放在嘴邊,學著少女剛才的樣子,大聲說道。
“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我加藤悠介,在這一世的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甩掉了!那個女生叫高田栞,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希望她能在今后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幸福!”
紫羅蘭的瞳孔倏地放大了,少女捂著嘴蹲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望著眼前的少年。
或許直到許多年后,她依然會想起曾有一個少年為她做過這樣子的事。
出于溫柔,止于溫柔。
“那么再見了。”
「真正的溫柔,是明確的拒絕,是不留下一點的暗示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