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看過去，是那個叫徐四的男人。
“它僅僅是靈魂強韌到一定程度的表現。”
“靈魂這東西的，非常脆弱又不好鍛煉，受到傷害后還難以修復…”
“但這個全真道的胡子，竟然以純靈魂狀態硬接蕭霄的擤氣，嘖嘖……”
“簡直離了個大譜…！”
看來，哪怕是在異人界里，能夠修煉到出陽神的也是非常罕見。
張三豐捕捉到徐四的身份信息，是“哪都通公司”的人。
公司？
應該是類似于皇城司、六扇門、錦衣衛這類官府存在吧！
也對，這“羅天大醮”在張三豐看來，跟武林大會的性質差不多，那么多擁有超凡武力的人聚集，官府于情于理，都得派人監察著。
而從他人對全真道的修行方式評述，張三豐覺得頗合自己心意。
“摒棄一切的奇技淫巧，專注于呵護自身的“性”與“命”…”
“修的無缺的肉身，以及強韌的神魂…”
今天這一場比試很快結束了。
只能夠說精彩程度一般。
除了有幾場勢均力敵的對手外，能夠晉級比賽的都是青年才俊，對付普通的異人，不說是碾壓局，也露不出真本事來。
“嗯？”
張三豐耳朵一動，微微轉頭。
那個叫王也的小道士正朝著他這個方向而來，看樣子，是來找自己的。
“武當王也，見過道爺，道爺怎么稱呼啊？”
王也做了個道禮，笑呵呵道。
“貧道張通。”張三豐微笑點頭，贊了一句，“你方才的比賽貧道看了，太極勁如火純青。”
“單用柔勁就勝了那個遼東野人金勐，不過，就是性子憊懶了點，嗬嗬……”
張三豐看出王也的功力遠在那個金勐之上，本可輕易取勝，結果卻用柔勁拖垮了對方的體力，讓對方累趴下輸掉。
“嘿嘿嘿……”
王也撓撓頭，咧著嘴笑道。
“小道的這點手段，全讓張道爺您給看穿啦！”
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位張道爺，王也總感覺像是面對太師爺一般。
但他能夠感覺到，這位張道爺對自己的善意。
“張道爺是帶著門中晚輩來參賽嗎？”
張三豐搖搖頭，微笑看著王也。
“貧道只是聽說有此盛會，來此一觀而已。”
“確實看到不少的青年才俊……”
兩人寒暄幾句后，王也就離開了，仿佛過來就是為了混個臉熟。
但真實目的，掩藏在他那副慵懶模樣下。
張通？
沒聽師父他們說過這號人物啊！
為什么那么關注我呢？
是因為家族？武當？還是……它？！
可以這張道爺的修為，沒這必要覬覦這個吧！
近距離的感受了對方的氣韻后，王也確定了這個張道爺的修為深不可測！
早已經達到“神瑩內斂”的境界！
無論是太師爺，還是老天師，哪怕炁功修為深厚，但都是正常百歲老人的模樣，哪像對方？
對方如此年紀，肌膚卻若嬰孩紅潤軟嫩，王也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尤其是，周圍的人下意識的都忽略了對方的身影。
自己要不是感應特殊，還用了點其他手段，也察覺不了異常。
張三豐滿含深意的看著王也離去的背影。
“對人態度謙和，就是性子看起來懶散了些。”
“本可以逍遙自在的過日子，卻選擇了“入世”，唉……”
雖然只短短了談了幾句話，張三豐卻捕捉到了有關王也的許多信息。
這是一個放浪形骸的隨性之士。
品性相對于世間大多數人，已經是上佳之選了。
家庭富裕，從小無憂無慮的生活，普通人的各種物質欲望，大多在他這里輕易可以滿足，人生很順。
金錢、奢侈品、權力……等等，這孩子都看得很澹。
踏上修行路后，因為天賦，又比同齡人學的更快，掌握更深。
特別是——
“這孩子似乎還掌握了更加玄奧的力量…”
“這是感覺，跟那個諸葛青很像，但是更玄妙，是奇門遁甲吧…！”
“但是，作為修行者，這孩子有個致命的缺陷啊……”
張三豐心里微嘆著。
紅塵修行幾百年，張三豐看過不知多少人，多少事，見過的天驕、異才更是繁多，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此刻的王也，最大的問題所在。
磨礪不夠！
心性有缺！
在這一點上，王也比不上張楚嵐。
甚至，張三豐在比賽中見到了好幾位類似的年輕人。
諸葛青、張靈玉……都是差不多。
王也這個年輕人看似閑云野鶴，灑脫出塵的“得道”樣子，實際上太虛、太空，底子不夠實在，是空中樓閣。
張三豐心嘆：“這孩子太順了！”
俗世里，家財萬貫，衣食不缺，很順！
修行上，天資絕世，又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更順！
如此，便就導致這孩子未曾“入世”便已“出世”，直接跳過了大多數修行者必經的階段。
有點像是那些因為奇遇，接受灌頂傳功，從而功力暴增的一步登天之輩，虛幻而狂妄，失去了真實感。
張三豐記得自己看過一本《人間詞話》，作者叫王國維。
雖然是講做學問的，但也可以用來類比于修行。
《人間詞話》里把做學問分為三個階段：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尹消得人憔悴。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珊處。
張三豐心道：“這孩子未曾真正的“入世”，便自以為“出世”，跳過了重要的第二階段……”
因此，王也的修行，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尹消得人憔悴”這個重要階段，特別是在何為人，如何與人相處方面，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掌握非凡之術，哪怕一直謙和溫潤，可心中那股脫俗的優越感不除的話，會成為這孩子的桎梏……”
沒很好地入世，不了解七情六欲，酒色財氣，人間冷暖，世事浮沉，怎么做到出世，怎么脫俗？！
“不過……”
張三豐側頭遠眺，視線瞬間放遠。
“倒沒想到，此方世界，也有妖的存在。”
事若求全無可樂，人非看破不能閑。
《芻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