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來了。”
東方鬼帝具賢看向從陰影中走出的人。
昔年先帝劃分五方鬼帝,正是要對應五座天下,一方一人。
其中半數是十族的族老修士,也有地府建立之初的老人,不過地府的老人更多的是成為閻羅之一。
一統陰天之后,十族算是名存實亡。
經過三千年的拆解,十族、東岳、地府以及陰天萬族都融為一體,頂多是還有一部分打著自治的名頭,實際上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就算有變數也很快就被鎮壓。
當然,曾經十族的頂尖皇者、古帝根本不屑于附屬成尊,大多都領了閑職,各自返回道場并不露面。
如今經過他的多方串聯,十族派基本上已有幾分氣候。
南方鬼帝天吳沉聲說道:“讓她這么查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那位所在。”
“天人族也會擔心這些嗎?”具賢笑著說。
“現在已經沒有天人族,只有天眾。”
天吳話鋒一轉道:“道友從他們的手中奪來一個大神通果位難道就不擔心。”
具賢平靜地說:“哪里,我這也為了十族著想啊。”
“十族早就名存實亡,我看是為龍人著想吧。”天吳淡淡地說道:“大神通果位早先就已經確認給個人,道友卻利用那件事吞了下去。”
龍人具賢瞇著眼睛:“道友看來不是為了商議事情。”
天吳冷笑道:“千年了,什么封印能鎮住那一位,說不準明天就會破開封印重新歸來,道友吞不下另一顆果位。”
龍人具賢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不屑一瞥道:“威脅我?”
天吳倒是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道:“實話實說罷了。”
龍人具賢面色陰沉鐵青。
他謀劃了那么久才找到機會,冒著巨大風險再得一尊果位,沒想到轉頭就有人上門搶奪,而且這不是第一個上門的人。
不過他也不是不能交出大神通果位,只要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龍人具賢不由說道:“地府一直流傳著個傳說,誰能能將五方鬼帝和十殿閻羅的果位掌握在自己手中,誰就可以重新成為地府的天。我這是為陰天子辦事,豈容你來置喙,哪怕老天爺歸來也埋怨不了我。”
天吳緩緩起身說道:“是天子圖謀還是龍眾的圖謀就不知道了。”
龍人具賢道:“我可以交出大神通果位。”
“但有個前提。”
天吳瞇著眼睛問:“什么?”
龍人具賢緩緩吐出字句:“維持現狀。”
天吳猛然起身。
龍人具賢問道:“你們怕了?”
天吳深深地看了一眼龍人具賢:“有把握嗎?”
龍人具賢平靜地說道:“不算多。”
“那位失蹤肯定是東岳出手,既然東岳可以扶持出一位陰間的天帝,為何不能出現第二位。我們現在做的不過是順東岳的那位心意罷了,畢竟這位可是來自萬法宗,而萬法宗的那位帝尊……。”
龍人具賢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他已經透露出自己的態度。
“絕了此事的可能,天眾和龍眾就能徹底掌控地府,到時什么閻魔、葬神也得從上方下來。”
天吳凝重道:“他身上有那位的全力一擊。”
龍人具賢說道:“也就只有一擊。”
“你有多少人手?”
“我不能說。”
“我只能說我有幫手。”
“誰?”
“不可說。”
天吳沉吟:“合歡宗還是古仙樓,亦或是東荒的圣靈們?總不可能是道門?”
“什么時候動手?”
“很快,等人到齊。”
鬼門關前停著早就準備好的獸車,在渦霍奇的遮掩下,兩人悄無聲息的踏上馬車。
驚呆了的宋中一路上嘴巴就沒合上過,兩顆眼珠子仿佛要從眼眶跳出來,他簡直就像是個鄉巴佬處于久久的震撼之中無法回神。
普羅大眾見到星空盡頭的場景,像是曾經自己所在的大鎮宛如一個不大的泥洼,此刻才是真正的世界。
這就是羅都地府!
“嘆為觀止!”
宋中眼中盛放光芒。
遠天的白日傾瀉溫暖的霧光,奔襲的獸車仿佛在騰云駕霧。
高聳的奇異建筑、巨大的靈光法陣、蒼穹閃過的遁光巨艦、并列而行的地上龍車、飛速倒退的風景,鱗次櫛比的街市……
每一個角落都沖擊著宋中的心神,一切都是這么的新奇。
不過他也注意到自己似乎好久沒有聽到老魔神的話,盡管老魔神本來話就非常少。
許是對地府的陌生吧,宋中如是的想到。
從渦霍奇的態度來看,地府重臣并沒有如老魔神說的那樣不可信任。
宋中不由在心間感嘆,千年之志未改,這是何等堅韌的心智,也從中看到壽命的綿長。
像是普通的尋常百姓的壽命能活過一個甲子都少之又少,而成為金丹修士后竟有三五百年的壽命。
這還只是修行的第一步。
難以想象真正的大修士能夠活多久。
是否真的長生久視。
渦霍奇四平八穩的坐在一旁,頻頻側目,似乎想要看看這個小修到底有什么奇特之處,張嘴想要詢問又沒有問出來。
他當然是激動的,老天爺歸來的第一件是讓他渦霍奇來,足以說明他渦霍奇的出色。
不管是哪一位閻羅都沒有接到消息,不恰好說明自己在老天爺心中的地位嗎。
回想起當年歲月,渦霍奇不免心潮澎湃。
“你知道我為什么尋你嗎?”
沙啞而空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渦霍奇愣了一下,激動道:“是因為臣忠于陰天子!”
“一部分。”涂山君感嘆了一聲,這些忠臣良將是在巫融修為不高的時候就跟隨的,巫融的故去對他們而言并不比自己好受,不過這并不完全是原因。
他開口說道:“淮州州牧,蒙戰部的老兵。”
渦霍奇聽的認真,他不清楚老天爺提起一個老兵做什么。
“他……”
聽了詳細原因的渦霍奇大吃一驚,同時勃然大怒:“什么?!”
“我現在就處理他!”
“不必了,他變好了。”
平淡卻蘊藏著無邊肅殺的冷漠讓渦霍奇打了個寒顫,還說自己是老臣之中最被器重的那一個,原來是自己的部下丟人,被老天爺逮住,這哪里是露臉,分明是被打臉,無聲的耳光抽的他抬不起頭。
涂山君平靜的說道:“你是好的,我相信很多老人也是好的。”
“攤子大了總是無法面面俱到。”
“回去你就自查。”
“喏!”
渦霍奇拱手行禮。
臊的臉熱卻也松了一口氣。
好在老天爺是讓他自己處理,這要是搬到臺面上,那可是威嚴掃地。
“二十年前有沒有一個……外來的修士?”
“老天爺是說誰?”
“幫手。”
“幫手?”
渦霍奇仔細一想,壓低聲音說道:“有,是中鬼帝兇前輩和轉輪王遁一請來的幫手,說是要尋找您的下落。聽說那位來自萬法宗,是近些年的大道君,生就一雙重瞳,可以光陰中尋找真相。”
“臣只聽說過這位的大名,沒想到丞相能請到此人。”
渦霍奇轉念這么一想,詫異道:“難道真是他尋到了老天爺的下落?”
涂山君沒有再說話。
他算準了時間。
宋中聽的云里霧里的,他知道的事情也就到十皇盟會,根本聽不懂現在老魔神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渦霍奇面帶疑惑,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這件事是兇前輩和丞相謀劃的,我知道的并不清楚。”
“去丹殿。”
丹殿。
兇間尊神色詫異道:“渦霍奇回來了?你調的?”
余神搖頭。
兇間尊大怒:“他鎮守北方剪除妖邪,沒有詔令不得回羅都,他做什么?!”
“他給我來信兒,讓我們在森羅殿等他。”余神繼續說道:“我查過,他先去了淮州,后來才秘密返回羅都。”
“去淮州做什么?”
“接了個金丹小修。”
“這是什么意思?”兇間尊滿是意外,旋即他望向門口走來的遁一,問道:“你讓他來羅都的?”
遁一搖頭道:“也不是我,我猜問題就出在那個金丹小修上,我去查過密令,在晌午的時候后土娘娘發出過一道訊息給北方,應該就是發給渦霍奇。”
“不過我們也不用猜來猜去,他已經來了。”
三人一齊向殿門看去。
身形高大的渦霍奇帶著宋中登上森羅殿。
余神怒斥道:“各部守將若是都如你這般擅離職守還如何開疆拓土!”
渦霍奇全然不惱,笑著拱手道:“丞相錯了,我是奉詔入羅都。”
余神大怒問道:“你奉誰的詔?!”
他還以為渦霍奇也倒向十族。
這可是統兵的大將軍,地府陰帥之一,跟隨先帝的老臣。如果連渦霍奇也堅守不住的話,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繼續動搖。
“是我。”
沙啞而空靈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
吧嗒!
鐵靴落地。
虛空從漣漪中走出。
赤發。
頂角。
狂瀑般的暗紅長發飛揚。
地獄變相法袍映襯的那道身影分外高大。
淡色的煞氣于眼角飄淡宛如流星的尾焰。
大小輪轉的重瞳睥睨天下。
宛如天淵混沌垂下光芒。
“涂山君!”
三人異口同聲:
“老天爺!”
涂山君的目光定格在一個人的身上,如帝兵鋒芒斬了過去,說道:“你不該把她牽扯進來。”
遁一倒是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是計劃完成的如釋重負,拱手行禮道:“我實在沒有辦法。”
余神和兇間尊駭然大驚的看向遁一。
他們本來以為遁一那計劃已經喪心病狂,沒想到他提早一步就在布局。
那個加重局勢的計劃不過是一個保障。
在涂山驚鴻出現在羅都的那一刻,計劃就已經開始了。
或許更早。
遁一提起那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實行這個計劃。
渦霍奇神色劇變,驚慌道:“你們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