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進去,喝喝酒,敘敘舊。”
他鄉遇故知,羅閻心情不錯,便邀著劉昊朝寶善放出的閣樓走去。
寶善等釋厄天修士連忙讓出一條道,拱衛著羅閻,將羅閻迎入其中,他們看著羅閻身上比自己還奢華的袈裟,又看了眼羅閻那比自己還澄亮的光頭,都擠出笑容,不敢說什么。
“慈悲道友,你也逃出來了?那須菩提呢?他如何了?”這時候,寶善湊了上來,眼帶好奇的問道。
據他從手下那兒得來的消息,羅閻一群人,之前遭受著須菩提的追殺,以須菩提的可怕實力,這羅閻,應該沒有逃脫的可能才對。
“他?我怎知他如何了?許是瘋魔了,也可能還在被天魔宗余孽操控,誰知道呢?”羅閻回頭看了眼寶善,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桉。
“那那群跟你一起逃跑的修士呢?我聽師弟們說,慈悲道友以一洞天之寶,容納了他們,帶著他們一起逃跑……”寶善又追問。
這才是他湊上來的主要原因。
那群跟羅閻一起逃跑的修士,有一半都是他釋厄天弟子。
此時那些弟子生死未卜,他這個大師兄,心中怎能不急切?
“他們?”
羅閻腳步一頓,臉上流露一閃即逝的悲愴,隨即澹澹道:“我帶著眾修士,被須菩提追殺。我本以為我空間挪移,能夠甩掉他。誰想,我法力耗盡,都未能擺脫他。他追上我,我以黃天仙圖阻擋。結果他的攻擊強橫無雙,竟然洞穿了黃天仙圖……黃天仙圖破碎,再無法容納修士,八百修士也憑空出現,不得不面對須菩提。”
他說到此處,便止住了話語,再次轉頭,朝閣樓走去。
后方。
寶善臉色幾變,眼神瘋狂閃爍。
羅閻的意思。
顯然就是那些人都被須菩提殺了。
可他并非愚昧之人,不會聽信羅閻的一面之詞。
什么須菩提的攻擊洞穿了黃天仙圖?
什么八百修士被迫面對須菩提?
要知道,須菩提面對的是八百個修士,不是八百只雞。
須菩提雖然很強,但也根本不可能將八百人全部誅殺。
可現在,是所有人都死了,所有進入黃天仙圖的釋厄天弟子,一個都沒再聯系他。
“這羅閻,當我傻嗎?”
寶善心情陰郁。
他有種預感。
他那些師弟,都是被這羅閻算計了,他們很可能就被關押在羅閻的那張黃天仙圖中!
“寶善師兄,我覺得我釋厄天失蹤的那些弟子,并非是被須菩提所殺,而是被他鎮壓在他那件洞天之寶當中。他是星盟修士,面對甕中之鱉,豈可能會放過?甚至他假扮愿盟修士,很可能就是為了暗算我們,想要將我們一網打盡!”
一個釋厄天弟子,走到寶善身后,傳音說道。
“我如何不知?”
寶善臉色陰沉,看了眼那人,道:“你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好招待他,我去無量天那邊,跟金彌撒談談。”
說完。
他瞥了眼羅閻的背影,便轉身,朝金彌撒所在宮殿走去。
他實力不如羅閻。
別說強迫羅閻交出他釋厄天弟子,就是想看看黃天仙圖,都沒有任何可能。
但這不要緊。
他不行。
還有無量天。
作為愿盟最強大的勢力,即便須菩提不在,依舊有金彌撒這等至強者坐鎮,能讓余成和伏清波忌憚。
只要說服金彌撒,裹挾無量天,那他便有了直面羅閻的底氣。
一路暢通無阻。
他稟明來意后,很快便見到了金彌撒。
“釋厄天寶善,見過金師兄。”
寶善極其恭敬,朝著金彌撒,行了個佛禮。
在愿盟當中。
無量天是公認的最強勢力。
既然他為釋厄天神嬰境大師兄,面對無量天修士,依舊需要恭敬相待。
“寶善師弟,我聽過你的大名。你的小兵解術,即便是我,都畏懼三分。”金彌撒皮膚鎏金,看上去頗有些令人畏懼,然而其人卻出奇的和藹,他伸手指向一個空著的蒲團,輕笑道:“師弟先坐。”
“多謝師兄。”
寶善坐下,看著和藹可親的金彌撒,心頭微微凜然。
這金彌撒不顯山不漏水,甚至之前,他都沒將這個人放在眼中。
可此時見了,他才知道,這金彌撒也極其強大。
那鎏金的皮膚,竟然交織了道紋,擁有無與倫比的可怕防御力。
他甚至覺得,即便是自己的小兵解術,都不一定能能將這金彌撒抹去!
“師弟過來找我,是因為那個羅閻?”金彌撒盤膝而坐,笑著問道。
“是。其實之前,他曾假冒我愿盟修士……”
寶善當即將一切娓娓道來。
從羅閻假冒愿盟修士接近他,再到羅閻以黃天仙圖帶著數百修士逃離,結果那數百修士不知所蹤。
說完一切,他才一咬牙,恨聲道:“金師兄,我懷疑我那些失蹤的師弟被這羅閻鎮壓在他那件洞天之寶中,不知師兄能否助我,去找那羅閻問個清楚?”
“這……”金彌撒朝太昊仙宗和玲瓏仙宗所在的宮殿看了眼,眼中露出一抹遲疑。
“金師兄無需擔心那兩宗。羅閻之前的所作所為,已將那兩宗得罪徹底,他們現在,巴不得羅閻吃癟,被你我打壓。”寶善冷笑道。
若非如此。
他怎敢來找這金彌撒?
早拍拍屁股熘之大吉了。
“好,正好我也要問問他,須菩提師兄現在境況如何。”
金彌撒沉吟少許,終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寶善。
無論如何。
羅閻是最后一個見過須菩提的。
打定主意后,他跟著寶善,出了宮殿,朝著羅閻所在的閣樓走去。
“寶善師弟,那羅閻睚眥必報,不是什么易于之輩。你我過去,僅是交談,萬萬不能冒犯他。”走到閣樓前,金彌撒忽然開口。
他能看出羅閻很強。
如今無量天少了個須菩提,實力已經大減,做不宜在樹立強敵。
“好。”寶善點頭。
只要能達成目的,他也不想跟羅閻這樣一個妖異的家伙為敵。
兩人走入閣樓。
此時。
羅閻已經跟劉昊敘完了舊。
他轉過頭,笑瞇瞇著望著出現在樓梯口的寶善和金彌撒,說道:“兩位,有什么事就快說。”
“慈悲道友,能否將你的黃天仙圖拿出來,讓我看看?”
有金彌撒在身邊,寶善也有了底氣,上前一步,便直截了當的開口。
他的意思很直接。
但語氣卻出奇的客氣,甚至還對著羅閻微微躬了躬身,似乎怕羅閻直接翻臉,給他來上一拳。
“你想看我的黃天仙圖?”
羅閻眼睛微微一瞇,目光掃過金彌撒,旋即落在寶善身上,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啊,你想看,我就給你看。”
黃天仙圖從他眉心洞射而出,化為一張畫圖,展露在寶善面前。
畫圖上灰蒙蒙一片,一切都不可見,連黃天仙樹都已隱沒。
但下一秒,畫圖上便蕩起漣漪。
一陣波紋閃過,畫面變得清晰,露出黃天仙圖內部的景象。
這是一個灰蒙蒙的世界,一株通天的樹木屹立與世界中央,根須邁向無窮遠處。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座城池,渺小如塵埃,矗立在通天樹木的不遠處。
至于剩下的,舉目破敗,荒涼死寂,什么都沒有。
寶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畫圖。
他看到了黃天仙圖,看到了豐都城,也看到了游蕩在其中的鬼兵鬼將。
但是活人。
竟然一個都沒有!
“好了嗎?”羅閻笑瞇瞇的問道。
他的寶貝。
自然由他掌控。
他想讓寶善看見什么,這寶善才能看見什么。
他不想,這寶善自然什么都看不見。
“等等,我再看看。”
寶善瞪著眼睛,不愿放過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然后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未能看到他釋厄天弟子。
“道友之前不是說這件寶物被須菩提的攻擊洞穿了嗎?”他眼神閃動,一邊繼續盯著黃天仙圖,一邊開口問道。
“區區極品至寶,修復又有何難?”羅閻澹澹道。
“是嗎?”
寶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后上前一步,竟然伸手去抓黃天仙圖。
“哼。寶善,我拿出黃天仙圖,展露內部洞天給你看,已經給足了你面子,你可別得寸進尺。”羅閻當即冷哼一聲,心念一動,黃天仙圖便化為一道光,沒入他眉心。
“我不接觸,怎么知道你展示出來的洞天就是全部?”寶善也抬起頭,梗著脖子,聲音冷了起來。
“這么說。你是篤定你那群師弟被我鎮壓了嘍?”羅閻倒負著雙手,冷笑連連,隨即湊到寶善臉上,眼神冰冷的盯著寶善雙眼:“那好,我現在告訴你,我的確鎮壓了你那群師弟。我不僅鎮壓了他們,我還將他們全殺了。好了,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桉了。那你現在打算怎么做?打我?來啊,你打我,朝著我這張臉,狠狠地打!”
羅閻臉上泛起陰冷笑容。
竟然直接將半張臉湊到了寶善面前。
此時此刻。
偌大的閣樓,變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看著羅閻,看著寶善,想看看寶善會不會動手。
都到這份上了。
若他們的寶善師兄還忍得住,那他們就太失望了。
一個個釋厄天弟子,內心積聚著火焰,都期盼著,他們的寶善師兄豁然出手,給這羅閻一個教訓。
然而……
寶善看著羅閻近在遲尺的半張臉,近距離下,他能看清羅閻那精妙到了極點的細胞,也能感受到羅閻那充滿揶揄的眼神。
他袖中的拳頭微微戰栗。
捏了又松。
松了又捏。
但卻始終都沒有抬起來,揮向羅閻的那張臉。
他如今重傷未愈。
而羅閻的實力卻暴漲……
想到自己的小兵解術都無法奈何羅閻,他根本沒有勇氣,在此刻對羅閻揮拳。
“怎么?不敢?既然不敢,那你還問這問那?”羅閻滿臉失望,將腦袋縮了過去:“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面對羅閻嘲諷的話語。
寶善眼神一下子變得通紅。
他能感受到師弟們的目光。
那一道道目光,充滿悲憤,充滿失望,充滿鄙夷,好似一把把利劍,插進他心中,讓他感受到無比的痛苦。
他感覺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
但就在這時候,金彌撒輕咳一聲,連忙道:“寶善師弟,至寶豈能落入他人之手?這位羅道友也將洞天之寶給你看了。既然沒看到你那些師弟,那應該就是不在其中。算了,算了。”
他連道兩聲算了。
又輕輕拍了拍寶善的肩膀,安撫寶善的情緒。
在他的勸說下,寶善理智漸漸回歸,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陷入靜默當中。
羅閻見狀,冷冷一笑,也沒說什么。
金彌撒上前一步,笑瞇瞇問道:“這位道友,在下無量天金彌撒,不知道這位道友出自何處勢力?”
羅閻道:“山野一散修。”
所謂天宗,根本算不上什么勢力,他稱自己為散修也合乎常理。
“竟然是散修?”金彌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夸贊道:“能以散修的身份,擁有這等實力。道友的才情,可稱驚才絕艷。”
“驚才絕艷不敢當,只求茍活于世罷了。”羅閻笑了笑,不以為然。
“哈哈,道友真是灑脫。”金彌撒又一次夸贊,隨即話音一轉,說起正事:“我聽寶善師弟說,須菩提師兄最后一次露面,是追逐你而去。不知道友能否告訴我,我那師兄現在真正的境況。”
星盟和愿盟勢不兩立。
但這和尚陪著笑臉,處處夸贊,羅閻也不好給其臉色,便直接道:“他所修大術彼岸之橋,自身立于彼岸坐看俗事發生的一切,一切攻擊和手段都落不到他身上,他萬法難傷,萬術難滅,先天便立于不敗之地。金道友與其擔心他,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
說完。
他對身后的劉昊點了點頭,便帶著劉昊,徑直朝外走去。
直到他擦身而過。
金彌撒才回過神,對著羅閻,鄭重的彎腰一拜:“多謝羅道友為小僧解惑。”
彼岸之橋!
連他都不知道,須菩提修煉的大術是什么,沒想到羅閻卻知道了。
他震驚過后,也徹底心安。
彼岸之橋,乃是他無量天赫赫有名的大術,已經十萬年未有人修煉成功。
他雖未修煉過,但卻對這道大術的妙處了然于胸。
須菩提既然修了彼岸之橋,那就必然無事,也不可能出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