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祝福:大家新年好!——
“走馬取登州”本來不想詳寫的。所以取了這么個章節名,無非用堅船利炮欺負人而已,本想早點結束掉,讓穿越眾去遼東陪滿洲人玩玩才是正經。
不過既然有朋友說戰斗場面描寫太少,那就仔細寫一寫好了。戰斗場面嘛,要寫總會有的。o()o
對于周千戶的建議,龐雨這邊只是嘿嘿一笑:
“若是放著登州不管繼續向西,把這邊的幾萬敵人置于身后,而前方又有叛軍主力——周千戶,你這是要我們腹背受敵啊。”
這話聽起來可有點誅心了,廖勇的臉色頓時一變,但周晟卻是跟龐雨這伙人打交道習慣了的,知道他們說話隨便,一點都沒有緊張的樣子,只是伸手在周邊劃了個圈兒:
“你們既然敢直接到這賊人腹心之地來登陸,還怕什么腹背受敵么?只怕是巴不得賊軍都過來送死吧?已知貴軍野戰無敵,又何必太自謙。”
龐雨尚未接口,邊上解席已是哈哈大笑:
“不錯,相對于我軍的戰術,敵人越多,收拾起來越簡單。”
又抬頭看看前方城墻。解席又續道:
“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取下登州,否則,只要晚一些出兵,等大明軍包圍這登州城時再上岸就行了,何必這么匆忙?”
見周廖二人都是滿臉詫異之色,才想起來他們不可能像自己人一樣,知道萊州那邊的明軍很快就能發起反攻,龐雨連忙上前打個哈哈混過去:
“不過兩位千戶大人所言確實不虛,入城巷戰對我軍不太有利,但也不是絕對不能打。具體到登州這邊,正好有一處堡壘很適合我軍發揮力量,先拿下來也不錯……”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周廖二人俱是一驚,同聲叫道:
“你們想要先攻水城?”
——登州府蓬萊水城,位于城北丹崖山東側,是一座相對獨立的軍事堡壘。它的城墻高度與厚度都要超過主城,而且依山傍海,地勢險要,與主城互為依托,一向是作為登州府防御系統的重要支撐力量而存在,也是登州水師的大本營。
若是這個時代的外敵入侵,在攻打登州府時往往就會遇到兩難抉擇:若不理此處,直取主城,則很有可能在激戰正酣時遭遇水城伏兵的夾擊。而如果先取水城的話,要想攻陷這座純粹軍事堡壘,卻又不是輕松的事情,很可能連主城邊都沒挨到就在側堡上撞個頭破血流。更何況主城里也可以派兵支援接應的。
所以自古建城立寨,最忌孤單,而一旦形成彼此呼應的態勢,其防御能力就會大大增加——當然,這要雙方能密切配合才行。象大明在關外建了成群的寨堡,雖然形成了寨堡群防御體系,理論上可以互相照應,但真遇到外敵入寇時卻往往自顧自閉門死守,徒然被人各個擊破,那就失去意義了。
不過,在瓊海軍這支超越了時代的部隊面前,傳統的單層城墻式防御體系已經沒有意義。反正一樣用炸藥開口子,城墻是十米高還是十五米高并沒有多少差別。所以對于瓊海軍來說,既然攻打水城和攻打府城的“技術難度”差不多,那么先取前者毫無疑問較為有利。
先前北緯提出的那條“丙案”雖然未被采納,但其中的精妙之處卻不可忽視:蓬萊水城kao近海邊,進攻部隊可以得到最充分的艦隊炮火支援;作為一座軍事堡壘,水城里面沒多少平民百姓,這邊用炮火覆蓋時不必太顧忌;此外快速攻下水城還可以極大削弱守城部隊士氣,盡快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這些有利條件當然都要盡量抓住。
蓬萊水城對外只有兩道門戶,一道朝北是水門。需乘坐船只出入,朝南側為陸路,曰振揚門,從城防角度說是很便利的——無論敵軍從哪一面進入,防御部隊都可以專心對付一邊,除非對方能水陸并進同時進攻。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這幾乎不可能。
然而眼下的瓊海軍卻正最適合打這種水陸并進戰法——由凌寧的海軍負責轟擊北門,解席這邊陸軍攻打南門,一點不浪費兵力。
目標已定,這邊絲毫不耽擱,只見瓊海軍正中那面“明”字大旗獵獵飄揚,朝水城方向移動過去。不過,走到快要kao海邊的灘涂附近時,部隊卻又忽然停下。
“在攻城之前,先玩一個小把戲看看,如果能成功,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力氣。”
龐雨這樣對身邊幾位明朝使者解釋道,隨即便指令麾下部隊配合著兩個正解開騾馬挽具開始放列的炮兵連隊,逐次展開陣型。
只見一個個短毛兵在長官指令下尋找到自己位置,隨即便摘下背上工兵鏟,開始瘋狂挖掘沙土。海邊灘地潮濕,挖不了壕溝,但把泥土堆起來構成一道道矮墻卻是不難,以炮兵陣地為核心,幾個連隊很快拼湊出一座半環型防御陣地:面向登州府城,而背kao著海面。
“背海列陣?他們這是要干什么,難道想學韓信嗎?可憑什么認為賊軍會放棄地利出城來攻?”
大明兵部主事,自稱已是熟讀了兵書戰策的孫昊孫太初瞪眼詫異道,沒人回應他。不過他倒是很快便看明白了短毛的策略——只見海面上帆影憧憧。那支早已抵達附近海域的艦隊開始kao攏過來。短毛直屬的若干大艦早就放空了人手,此時只是在周邊警戒,而隸屬于鄭氏家族的若干大小船只卻是擂鼓鳴號,熱鬧喧天,居然也開始大張旗鼓的登陸了。
鄭家軍只有一千人,但這一千人登陸起來可比先前瓊海軍那兩千要麻煩的多——鄭家軍從沒受過正規的登陸戰訓練,只是憑著以往經驗行事。他們的裝備也要簡陋多了,就是一些小木船而已,瓊海軍似乎并沒有把自己那些先進設備借給盟友的打算。
不過很明顯,瓊海軍這邊也并不要求鄭家軍很快登陸。只要他們造出巨大聲勢就行,跟早晨那場靜悄悄的快速行動截然相反,估計足有幾百號人在船上擂鼓吹螺,號炮之聲響徹周邊海域……
若是僅從外觀上看,鄭家艦隊的規模與瓊海軍不相上下,甚至更有過之——瓊海軍都是大艦,那三艘西洋大帆船就不提了,其余船只的載重量若按明代標準算,大都在四百石以上,哪怕最“輕便”的幾條廣式快船也不小于二百石。故此第一艦隊這邊雖然所有艦船加起來才十多艘,卻能夠裝載下全部三千人手,重炮,以及牲畜和補給各類物資等等……還綽綽有余。當初參謀組出兵時謹慎為先,保留有充分運力。各艦艙位都只裝到半滿。
而鄭家艦隊的噸位普遍較小,載人就少,另外他們的船只技術水平較低,需要的操作人員很多——鄭芝虎帶出來一千步兵,為了運載這一千步兵,所需的操船水手也超過了一千。再加上鄭家這次也挺謹慎,預留噸位甚多,所以鄭家船隊的數量就非常多,光是能夠在遠洋獨立航行的海船就超過了二十艘,這些大船屁股后面往往還用纜索拴著若干小船,這時候都被解開來充作登陸艇。這船隊分散開來一看可就不得了:海面烏壓壓一片。幾乎將這塊海域給填滿。
登州城上,此時也響起一片喧囂叫嚷之聲——敵軍前鋒已站住陣腳,正在掩護全軍主力登陸!當世任何一個稍微知兵之人看到這副架勢,肯定都會作如此打算。與海面上那支龐大到恐怖的艦隊相比,陸上這區區一兩千人馬實在太單薄了,沒人會相信這里就是對方的全部兵力,作為一支前鋒倒還差不多。
——想想看,光一支兩千余人的前鋒部隊就已精銳至此,若是大軍主力登上岸邊,那還了得!為今之際,想要翻轉局面,只有眼前一個機會……
“兵半渡可擊之……妙,妙啊!好一招誘敵妙策!”
性子比較單純的趙翼趙鳳翔禁不住拍手贊嘆——短毛這招“小把戲”玩的著實精巧,哪怕換了他們自己,若不是親身參與,誰知道瓊海軍的兩千主力已全部上岸?到這時肯定也認為岸上不過先鋒,那海上黑壓壓一片船里裝的才是正軍。不趁著眼下敵軍半渡的機會全力出擊,可就喪失這大好機會了。
全軍僅有兩千正兵,這分明是己方最大劣勢,然而在瓊海軍這幫人手中,卻反變成用來引誘敵軍的絕妙策略。通過先前幾場小戰斗,這幾位明朝文武官員都已完全確信:只要對方膽敢離開城市掩護,雙方平地作戰,哪怕千軍萬馬,在瓊州軍那恐怖的火銃面前,也必然潰敗無疑。
若能就此將敵軍主力誘出城市一舉消滅掉,接下來的攻城戰自是輕而易舉,就算不能將敵全殲,把他們打到丟魂喪膽,也是好處極大——總之,只要敵軍出城,這大便宜就賺定了。
果然,沒過多久,便見登州府東城門鬧哄哄打開,鼓聲隆隆,軍旗飄揚,一隊一隊的叛軍士卒魚貫而出。排成一座進攻軍陣——他們要“半渡而擊”了。
這邊只不動聲色嚴陣以待,站在中軍位置的小土坡上,看著一步步邁向死亡而毫不自知的對手,錦衣衛千戶官周晟悄悄拍了拍身邊同伴,在廖勇耳邊輕笑道:
“如何,我早說過吧——別看這幫人平時不怎么喜歡用詭計,可一旦用起來,全都是要命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