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二李代桃僵(下)
——他們果然是從歐洲過來的精銳部隊!難怪一個個這么牛氣沖天的。
那位船長心中暗暗嘀咕著,抬眼望去,只見對方不僅僅是這個軍官氣派十足,包括他身后那三十幾名軍士,也個個軍服筆挺,單手扶槍站得筆直,一個人就好像一根樁子一樣。看到這些人的精神氣質,以及昂頭挺胸的標準軍姿,再看看自己身后那群探頭探腦,仿佛流氓乞丐般的破爛水手,這位船長心里頭震撼不已……
難道國王陛下是將身邊的禁衛軍給派過來了嗎?眼前這支部隊雖然人數不多,但區區三十幾人卻要比他記憶中的任何西班牙軍隊都顯得威武,更不用說比他們這些被發配到南美洲的倒霉蛋了。
那位軍官說完話,或者說是下達完命令之后更不停留,掉頭便要往船下走去,那船長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叫喊道:
“閣下,請稍等!”
見軍官回過頭來望著他,船長方有些尷尬道:
“我們這支船隊的指揮官……”他指了指后面那艘尚未靠岸的大船,“還在‘天使’號上,最好等他過來后,再一起去覲見司令官吧,我并沒有單獨晉見司令長官的權力。”
那位軍官看了看他,又抬頭看了看外面那條大船,點了點頭:
“也好,那就稍微等一下吧。”
于是這邊船上很快朝尚在港外徘徊的同伴發出信號,要求他們盡速登陸覲見長官。而在等待期間,船長則想方設法與這位看起來非常高傲的軍官套近乎。試圖多了解一些關于歐洲艦隊的狀況,以及在長官面前討好一二——看這位軍官的氣勢,就算現在只是個上尉,將來也肯定要升上去的。
在交談中了解到,這位名叫亞羅爾的上尉連長果然是來自于西班牙最精銳的卡斯蒂利亞射手團,在歐洲宗教戰爭中屢立功勛,甚至還曾經獲得過國王陛下親自頒發的勛章。這位亞羅爾上尉挺傲氣的,交談中始終昂著頭,但倒并不冷漠,對于船長的諸多疑問,基本上都給予了回答:
“那艘大船就是司令官閣下的坐艦了吧,真是漂亮呢……不過,其它船只怎么不見?”
“都去馬尼拉了,那里已經被我軍重重包圍,司令官閣下專程過來等待你們,就是為了集中全部力量,對敵人作最后一擊。”
“啊?都把敵人包圍啦?佩服佩服……我們那邊太偏遠了,接到海軍部的指令就已經很遲,又要抽調船只整飭部隊,雖然是立刻出發,也難免有所延遲……司令官閣下能諒解吧?”
“你們來的很快了,新西班牙的船還沒有到。”
這位名叫亞羅爾的上尉隨口回應,同時雙眼炯炯注視著另外一條逐漸靠近的大帆船,似乎是很關注它能否安全靠岸。
“這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呢。”
那船長暗自想到,心中又對他尊重了一分,心里原先縱使還有些其它想法的,此時也早拋到九霄云外……
正當亞羅爾和船長兩人在船頭交涉并等待時,這條船上其他水手可不管這么多,仍然想要趕緊下船去放松一下,卻不料被那些跟隨亞羅爾上船的士兵堵住了通道,不允許他們下船去。
“不給登陸?為什么?我們可是奉命前來的!”
帶隊的那個大副滿臉怒色,若不是畏懼于對方的歐洲本土精銳身份,以及那一水的新式火繩槍,按他們水手的習慣早就操起酒瓶子砸上去。
但對面那個上士模樣的小軍頭只抬眼斜了他一眼,面上顯出一臉厭嫌之色——如果說亞羅爾所扮演的角色是個驕傲但很嚴肅的長官,那么這位同志所表現出的態度,就是所有國家精銳部隊中最常見的那種驕橫了:
“看你們這滿身的虱子跳蚤,大概快要被吸成肉干了吧?放你們跑到岸上去會傳播疾病的。想要登陸?先洗干凈了再說!”
“就算什么?就是回到西班牙本土也沒這臭規矩吧!”
那大副和后面水手都憤怒鼓噪起來,這也引起了那位船長和亞羅爾的主意。后者看了看這伙人,向那船長道:
“噢,剛才忘記說了——先前我軍剛到這里時曾經出現過傳染病跡象,幸虧司令官閣下當機立斷,采取了嚴格的預防和消毒措施,才避免掉一場可怕的瘟疫。”
“瘟疫?天哪!該不是黑死病吧?”
“你們這島上有瘟疫?”
那船長的臉色也變了,他甚至回頭看看已經被放下的帆索,大約是琢磨著是不是該掉頭逃跑。而一聽到有可能是黑死病,那些原本還火冒三丈的船員也立馬安靜下來,原本迫不及待要往岸上沖的勁頭也立即消逝無蹤,轉而代之以深深的恐懼目光。
他們的畏懼態度并沒有讓亞羅爾太過于驚訝——對于這個時代的歐洲人,黑死病的恐怖絕對是深入人心。從十四世紀到十七世紀,黑死病在歐洲大陸上完全就是死神的代名詞,趙立德在行動策略中刻意跟“瘟疫”扯上關系,也正是為了利用他們的這份緊張心理——人在緊張之下,考慮問題自然又會疏忽許多。
“島上當然沒有瘟疫!”
亞羅爾語調輕松道,他看了那船長一眼,臉上仍然保持著一成不變的神色,但眼中輕蔑之意卻愈發明顯:
“只是,如果我們像以前那樣,讓來自各個不同大陸的人都毫無顧忌的到處亂竄,而不進行必要的防護措施,那么相信用不了多久,島上就會有瘟疫流行了——所以根據司令官閣下新頒布的安全衛生條例:所有新來的船只和船員都要經過清洗消毒之后才能上岸活動。只有嚴格遵循這些規定,才能避免從不同大陸過來的人帶來疾病,形成瘟疫源頭。”
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詞嚴,加上那些衣著整潔的士兵居高臨下,朝這邊看過來的目光,頓時讓那些船員們都有些自慚形穢之感。包括那船長在內,都禁不住暗自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確實有道理。”
于是那船長回過頭,朝手下眾人喊了一嗓子:
“聽到啦——都他娘的去沖洗身體,把自己弄干凈了再上岸去!”
“不必。”
亞羅爾指了指碼頭上,一片淺灰色的木頭房子:
“那里有專門搭建起來的淋浴用房,提供熱水和消毒藥劑,可以保證清潔徹底。只是每次開啟比較麻煩些,最好等那邊大船靠岸以后,兩條船上的水手一起過去,這樣效率會比較高。”
“哦……好,那待會兒一起去好了。”
船長和船員都沒話說了,之后便是繼續等待,等到那艘大型帆船“天使”號也靠岸之后,亞羅爾便與這個船長一同過去,與這支來自秘魯總督大區的西班牙分艦隊指揮官會面交涉,并把剛才的言辭重新說了一遍。
以亞羅爾等人毫無破綻的言談舉止,再加上還有自家船長在旁邊作證,那位艦隊指揮自然也沒什么好多加懷疑的,稍稍交涉了幾句之后,便同意帶領分艦隊里的所有軍官和船長們去圣彼羅城堡中,拜會他們這次軍事行動的總司令官閣下。并且讓這兩艘艦船上剩余的所有水手都跟隨碼頭人員去那處清潔場所,接受淋浴和消毒全套手續,以避免攜帶疾病源登陸。
“看來亞羅爾他們干得還真不錯……”
通過望遠鏡,趙立德很愉快地看到西班牙人登陸后分成兩撥,一撥人數較少的軍官隊伍跟著亞羅爾那個排一起朝城堡這邊走過來。而另外好幾百人的大隊水手士兵則是在另外一隊冒牌西班牙軍的引導下,朝碼頭上設置的那一大片清潔屋走過去。
因為是去洗澡的,那些人當然也不可能攜帶火槍刀劍什么,大都是抱著換洗衣服,偶爾也有幾個警惕心特別強的,或者是養成了習慣,依舊把匕首和短火槍掛在腰間。不過沒啥關系——他們在洗澡時總不見得還拿著刀槍吧?
“這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紀錄片,關于納粹集中營的片斷……”同樣手舉望遠鏡,和趙立德一起站在瞭望塔上,遠遠觀察著這次行動全過程的凌寧咂嘴評價道,“你該不會也從蓮蓬頭里弄出些毒氣什么吧?”
“當然不會,咱可是文明人,怎么會搞納粹大屠殺那套呢——委員會也不可能允許啊。”
阿德嘿嘿笑著,但眼中分明又閃過一絲狡繪:
“當然了,一點小小驚嚇肯定免不了的。畢竟雙方是在戰爭狀態下么,要讓那些人老老實實做俘虜,沒點小手段可不行……”
不久之后,凌寧便見識到了趙立德所說的手段與“小小驚嚇”——浴室本身沒什么問題,從蓮蓬頭里放出來的也確實是熱水,甚至還準備了一些粗肥皂給那些水手使用——即使將來作為俘虜進戰俘營,其衛生問題也確實是需要注意的。
只是,當這群人差不多都洗完,準備去外面穿衣服的時候。忽聽一聲巨響,那些淋浴室一邊的墻壁忽然被全部掀翻開來——墻壁上原本就是留好的活門。而從外面沖進來一大群身穿綠軍裝的華軍,手中步槍那黑洞洞的槍口一起瞄準了這些赤身裸體的倒霉蛋……
哪怕是華人士兵,現在也把這幾句話吼得很熟練了:
“uedeenreg!”(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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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筆小說23q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