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再看看,這不是簡易版本的巴雷特么,就算其它條件差了點,可彈藥本身的威力,加上那么長一根槍管,在這個時代充當狙擊槍也綽綽有余了。
他注意到那些背槍的士兵身上都另外掛著一根長條皮筒,應該便是光學瞄準鏡,平時拆下來防止被磕碰到,使用時再安裝上去。
“射程多少?”
“子彈可以飛到兩千米之外,但比較可靠的上靶距離目前只有五百到八百左右——長射程狙擊受人員,環境以及彈藥精度影響太大了,所以實戰效果如何還得上戰場測試。”
“你該不會是想著直接去把皇太極給狙了吧?”
龐雨忽然問道,北緯則嘿嘿偷笑了幾聲: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那么干。”
看到龐雨的臉色,他又笑著補充道:
“不過放心,我不會蠻干的,這次的主要任務還是偵察,我不會忘了這一點。”
北緯拍了拍自己旁邊那匹馱馬上背負著的行李,一臺小型無線電裝置以及備用電池,同樣的設備他們這次帶了足足五臺,以確保能夠隨時和后方聯系,需要的話也可以分頭行動。
但這時候解席也帶著葉孟言從士兵隊列中擠出,正好聽到北緯這句話。作為與北緯一同從海南島出發北上的同伴,他自是早就知道了偵察連裝備的這種新武器,這一路上在海船上閑來無事,用狙擊槍比賽射擊漂浮木桶也是常見的娛樂項目。
所以解席很清楚北緯在那笑瞇瞇表情之下隱藏著的真實念頭,事實上他們在海船上已經商量過好幾次了,此時也開口道:
“記著,兄弟,千萬把握好分寸,能干就干不能干拉倒,反正后面還有大部隊兜底。”
“明白的。”
北緯朝他們做了個安心的手勢,便催動馬匹出發了。龐雨在旁邊聽得有些糊涂,但這時候也不好多問。
等北緯一行人離開后,龐雨才向解席提起,而后者卻反而先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覺得對于后金政權來說,皇太極這個人是否無可取代?”
龐雨連想都沒想,立刻點頭表示同意:
“當然,如果沒有他,大清朝能否建立恐怕還是個未知數。”
“所以我和北緯在船上就商議過,要想最快結束這場戰事,以及把滿清扼殺于尚未崛起之時,刺殺皇太極恐怕是最直接的方式——趁著他們對我們的新式武器還不了解,可以在對方意料之外的超遠距離下手。而以北緯偵察部隊的素質,潛入到距離對方四五百米遠的地方并不困難。”
龐雨思慮片刻,搖了搖頭:
“風險還是太大,偵察兵也不是超人。就算裝備了跨時代的武器,終究只有區區百余人,一旦陷入到對方幾萬騎兵的包圍,還是太危險了。”
“我也是這么說,但北緯似乎很想要嘗試一下單人匹馬改變歷史走向的滋味。”
解席用一種頗為復雜的口氣說道,龐雨從中似乎聽出了一點嫉妒的味道——輕輕一扣扳機,干掉那個在史書上留下諾大聲名的家伙,撥轉歷史大勢,這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莫大誘惑。連北緯這樣向來謹慎自持的人都難以抗拒,更不用說老解這個向來愛出風頭的家伙了。
“難怪他問我要了那么多馬……還真是打了干一票就跑的主意啊。”
龐雨這才恍然,而旁邊解席則抱怨道:
“當時我就跟他說:你要干咱支持你,把三團也拉過去,找個合適地方設下口袋陣,炸藥地雷統統給它埋上,四挺馬克沁也架起來。等你行動之后不管能不能成事,反正就往咱們陣地方向跑。后金軍大部隊哪怕來個幾萬人,只要進了埋伏圈,肯定能打他個屁滾尿流。到那時候就算皇太極沒死,后金主力也垮了——多好的主意,可他偏偏不聽!”
看著解席那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龐雨不由得暗暗好笑——平心而論這策略不壞,仔細謀劃一下確實有成功可能。不過這樣一來后方正在趕來的大部隊可就坐蠟了。而且說心里話,在皇太極這樣的“歷史主角”面前,龐雨始終覺得還是別想著跟他斗心眼比較好,老老實實用硬實力碾壓才是正道。
但此時他也只能說一些開解的話語:
“北緯是我們中間最謹慎的,他既然有這樣的想法,想必也會有比較完善的行動計劃。他的首要職責是偵察,這一點北緯肯定不會忽略。”
“唉,現在也只能這么想了……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希望他成事。如果他做成了,后金軍必然撤退,咱們這一大群人全都白來了。”
“然后他們必然會因為繼承人問題打成一團——愛新覺羅福臨尚未降生,豪格繼位的可能性很大。但多爾袞必定不會甘心,而如今的正藍旗還沒被徹底鎮壓,仍擁有一定實力……后金的局面會很復雜,但總體衰弱的大勢不可避免。”
龐雨一邊分析著,一邊與解席轉身離去。而后者則仍舊低聲咕噥著什么,留下了一長串嘆息。
北緯率軍出發后,第三團眾人便在天津駐扎下來,耐心等待著后方主力部隊前來匯合。在此期間北京那邊又多次派人以及發電報過來催促——兵部尚書張鳳翼當初就是被京師一天三封電報硬叫回去的。那時候他揚言回北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封了短毛的電報局子,不過如今反倒要屬他的兵部發電最勤快,幾乎是每天一封催促電,而且每次都是長篇大論,五錢銀子一個字的高價似乎并沒有能起到什么阻止作用。
短毛們可以理解張鳳翼張老大人找不到人背鍋的痛苦,歷史上他甚至因此而不得不自殺呢。但即使如此他們也沒興趣在準備充分之前主動跳進這個大坑。大明京畿一帶被后金及蒙古韃子糟蹋的很厲害,但就北京城本身而言,還算是比較安全的——北京城頭上的大炮很多,包括當初“大將軍號”上配屬的四十門艦炮,交付后有一半被搬運到了京師,包括接受過瓊海軍訓練的炮手也被抽調走了一部分,專門用于保護大明京城的安全。
如今的京師守軍還沒廢柴到連炮都不敢開的地步,那些剛剛被短毛培訓出來的炮手也還沒把技術要點忘光。而且隨著后金蒙古聯軍幾次兵臨城下,心理壓力越來越大的京師大佬們也終于放開限制,允許瓊市坊的八百護衛協助上城墻防守。
其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原本后金和蒙古的騎兵曾一度囂張到居然敢跑到京師城墻下頭,往護城河里撒尿。或者是驅趕著周邊平民到城下,當著城上諸多守軍的面將其奸殺。但是隨著城墻上出現綠軍裝的身影,許多施暴者接二連三在原本自認為絕對安全的距離被擊斃后,他們便放棄了這種挑釁行為。
很快,所有的蒙古人都知道綠皮不好惹了,那幫神出鬼沒的家伙從來不露頭,只能看見一根根黑黢黢銃管鬼鬼祟祟從女墻后面探出來,在一連串清脆響亮的銃聲之后,便必然有己方人員倒下。
他們開始有意識的避開綠皮出沒范圍,然而明軍卻立刻利用了這一點——幾乎是一夜之間,在京師城墻上巡邏的明軍幾乎全都換上了仿造的短毛綠軍裝,有些人還拿著用木炭抹黑的實心棍子,裝模作樣伸出墻頭瞄準。
這一招對那些頭腦簡單的蒙古人非常有效,只要看到城墻上有綠色身影他們就拒絕靠近。后金兵要聰明些,知道那其中大部分都是假冒的,但問題是他們也分辨不出山寨版綠皮和原版的區別,至少在對方真正開火之前分辨不出。
于是最終只好全部當真的來看待,在集結時遠遠避開城墻上火銃手的威脅范圍,再考慮到大炮的威脅,這個距離至少需要有二里地——對于一支冷兵器軍隊來說,出發陣地距離戰場足足二里之遙,實在是太遠了。
——如果是兩軍對陣,到時候雙方相向而行的會戰倒也罷了。攻城這種事情,部隊集結地放在二里之外,進攻部隊要先走上二里地才能發起攻勢,這純粹是搞笑了。
后金和蒙古聯軍來到北京城下耀武揚威,本就是一種威脅與恐嚇——小心些,別被我找到機會,一次突襲沖進城里你就完蛋。你城上有防備了我拍拍屁股走路就是,反正明軍沒有野戰能力,完全不怕對方殺出城來。這么折騰幾回,城上守軍士氣必然大衰,真有個什么疏漏,不就能抓住機會了么?
然而自從綠皮短毛兵上了城墻后,他們的這類威脅行動可就要冒生命危險了——隨時隨地,只要城墻上一聲火銃響,這邊多半就會從馬背上栽下去一個。接著城頭上便是一片歡呼之聲,還有敲鑼打鼓的——明軍士氣非但沒有下降,反倒有所提升。而城下卻氣沮了——死的人其實不算多,后金和蒙古也有得是勇士,可終究禁不住這么白白消耗啊。
那要是離開兩里地之外再折騰呢?——城墻上壓根兒不理你啦,反正離得遠,根本威脅不到城門。隨你喊也好罵也好,城上就當看猴戲了。哪怕當眾殺人呢,城頭上反正夠不著,管不了,無非裝作沒看見,眼不見心不煩,涼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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