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兩道身影緊隨著一個恍惚不定的影子急急奔走,很快跨出了幽冥巷的范圍,也遠去了古老坊市的蹤影。
兩人從一片荒涼無依的墳塋群間穿過,腳步急促而有規律,驚出了藏匿在碑下穴中的野鴉老狐、幽幽磷火,舉目四望皆是慘然。
江聞這次非常確定,前面不遠處的東西并沒有依靠天蠶絲牽引,就做出眼下種種詭異行動。
對方是真真切切地在如鬼魅般行動,姿態超乎了一切武學窠臼,那僵硬的關節紋絲不動,整個身體就如同在膠片上奔跑放映似的,一幀一幀地被向前抽離著。
月下追鬼。
江聞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四個字。
他只覺得自己如今的行為荒謬絕倫,居然會和一個頭顱幾乎要斷掉的尸體競跑。但眼前不遠處的身影有幾分熟悉,同行的馮道德尚且咬緊了牙關一刻都不肯停歇,江聞也只好繼續追趕。
兩人就這樣追出去了兩里地,面前的東西忽然就失去了蹤影,竟是憑空蒸發一般,在他們雙目緊盯的情況下,忽然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馮道德猛地停下腳步,面龐全是內氣翻騰又強行壓制的青筋,難以置信地看著江聞。
可此時除了凜冽寒風中飄散的一股怪異氣味,已經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們兩人方才追著的東西是真實存在過的。
對此,江聞也只能停下腳步聳聳肩,表示他對眼前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他們兩個,一個是武林巨擘武當派現任掌門,一個是連武當派掌門都承認的絕頂高手,不僅徒勞追著一個鬼影許久,最后竟然還追丟了?
“馮掌門,我們剛才沒有眼花吧?”江聞走上前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周圍土地,確認沒有任何暗道地洞,對方也確實消失不見了。
馮道德似乎對于追丟一事有些慍怒,又好像在因為別的事情煩惱,雙眉緊擰不開,斜睨著說道。
“怪力亂神,子所不語。江道長,你應該不會把今夜之事說出去吧?”
時至今日,馮道德仍倨傲地只稱呼江聞為道長,不肯承認他這個微末武夷派的掌門身份——可能在他的眼里,能讓他稱呼一聲掌門的,怎么也得是江湖上有數的名門大派。
這不光是他自己的事情,也是武當派的顏面問題。
可這稱呼在此時就顯得很詭異了,他們兩人或身為道士、或打扮成道長,實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語鬼神的資格。
江聞瞪了他一眼,只當這人偶像包袱太重,轉頭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想要確認自己所處的位置何在。
從方位上來看,他們應該是朝著西南面跑出了幾里,此時駐足望去,北面正有一座黝暗潛伏的山巒,黑夜中看去怪木林立、亂石嶙峋,正如一頭看不清全貌的昂然巨獸蟄伏在黑暗中,一聲不吭地打量著他們。
幸好山腳綿延著一段曲折的城墻可供辨認,隱約能看見城頭上的茅草累累旁逸,替代著早就不存的城墻哨兵,長久森嚴地守衛著古堞。
“南面城墻荒廢,看來已經誤入了九仙山的范圍。”
馮道德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三山兩塔是耿家與朝廷陳兵爭奪之處,守衛最為森嚴,還是不要靠近為妙。”
可江聞并不這么認為。
他摸了摸下巴,指著不遠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馮掌門此言差矣。如今城中形勢詭譎,那么把守最為森嚴的地方,不就是寶物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嗎?”
江聞了解得很清楚,福州府衙之中的清兵傾巢出動,就連衍空和尚都不再坐鎮,前往福州城中查抄大戶、封禁山海顯然別有所圖。
此時不遠處有一座寺院燈火通明、守衛森嚴,隱約還有高塔聳立的輪廓,明顯得像光頭上的虱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湊個熱鬧看看呢?
馮道德面色不虞地看著他:“我說了不去。況且九仙山近在眼前,你不打算上山了?”
“不著急。對方真要下毒手的話,紅蓮圣母如今尸體都涼透了,我趁熱去干什么?還不如先把熱鬧看完。”
江聞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倒是你啊馮掌門……你怎么知道自己要找的《九幽真經》,就不會在那座寺中呢?”
說完運起輕功起身離去,也不管身后的馮道德如今是什么表情。
然后就像江聞所料想的那樣,馮道德猶豫再三,還是跟了上來。
這座佛寺位于九仙山的西麓,遠遠就能看到“定光寺”三字,兩側寺墻嵌有“廣度有情”和“法施天下”的寺旨,然而樓宇山門皆已經破敗不堪,勉強還剩幾座大殿支撐著未倒塌,寺中青石板間雜生荒草也滿目蒼涼,全于入秋后焜黃老矣。
“這里是唐天佑年,閩王王審知修建報恩定光多寶白塔的禪院。可惜在嘉靖年間,殿宇大多毀于倭患,到如今也無力修繕。不知道清廷在這里找什么東西……”
馮道德可能是為了緩解尷尬,自顧自地小聲著,聲音恰好能讓江聞聽得一清二楚。
而江聞此時也沒空嘲笑他的嘴硬,正緊盯著忙碌于進進出出的清廷官差,此時民夫一筐一筐往外運送碎石瓦礫,外圍崗哨也都困倦疲憊,正好給了他們倆可乘之機。
兩人繞寺一周,發現這里看似森嚴,卻是個外實內虛的樣子貨。北面有一段院墻倚靠著山勢修建最為低矮,人也最少,又有雜樹方便藏身,便在混雜之際翻過了禪院的外墻潛入院中。
定光寺中燈火通明,江聞一踏入禪院內,就抬頭看見一座巍峨白塔矗立,七層八角氣勢儼然,每層的斗栱、云楣、棟梁、欄桿都經過精雕細刻,與這座早已破落的禪院極為不協。
塔基周圍遍布挖掘的坑洞,乃至撬起白石磚基、敲碎青色磚石,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找尋什么東西,絲毫不顧及岌岌可危的地基,以至于沉重莊嚴的報恩塔身,如今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傾斜。
清廷派人把守的地點在更前面,白塔這里僅偶有閑人經過,看上去絕非清廷的手筆……
“這是耿家干的?他們這是犯了什么病?”江聞震驚無比。
馮道德也沉默了片刻:“坊間都說耿家在三山兩塔間大肆搜尋,我還以為是有夸大的嫌疑。如今看來還是多有修飾……”
江聞用手肘捅了捅馮道德:“馮掌門,你說耿家是在找什么東西?”
馮道德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半步,拍干凈夜行衣上的塵土。
“兩家爭奪位置幾近,故而耿家要找的東西與清廷想來所差不遠,應當都在找那五代十國間的胞皇尊身。”
“胞皇?”
“閩國信奉的霪祀罷了。當初閩惠宗奉若真神,號稱禱求皆有靈應,乃至于舉國皆亂,匆匆亡于吳越。”
馮道德把其中關竅約略說了一些,就不愿意再提這九仙山間的陳年怪事,獨自念誦起《元始天尊說北方真武妙經》,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兩人一前一后躍上了寺殿頂上,悄然從定光寺北院往南移動,一點一點靠近南邊燈火更為輝煌的那座佛殿。
江聞與馮道德潛伏在一處屋頂翹檐墻上,觀望了幾刻鐘,發現那座大殿被拆得七零八落,只剩半間佛殿還矗立在那里,毀壞程度比耿家手筆更為嚴重,就連殿外的青磚欄檻底下都被翻土數遍,掘地三尺。
這里燈火通明,不給一絲藏身的陰影,然而眾多民夫出出入入,擔土運石,卻沒有一個敢靠近那座半殘的佛堂,宛如里面關鎖著什么洪水猛獸。
“清廷這分明是要收官的架勢,如果有東西,一定被藏在那座殿內。”
馮道德兩眼放光,不容反駁地說道,立即伺機飛躍了屋檐,掀起幾片屋瓦從房梁上倒垂而下,悄然鉆入這座眾人敬而遠之的殘殿。
大殿之中打掃干凈殘垣碎瓦,填滿清廷從定光寺各殿拆卸搜刮來的古物,石物木物分開堆放著。從近日挖掘出來的歷代古跡,石槽石礎比比皆是,乃至佛殿木作都被藏匿其中,造型間斜抹栱眼、昂嘴曲線,梁底起、梁頭卷殺,造型靜穆沉古得異常。
江聞隨后潛入時,馮道德已經在古物堆中仔細搜尋著,無暇顧及其他。
于是江聞就自己到處打量,最先映入眼簾的反而是一些獨特的雕像,譬如密宗風格鮮明、漢地難得一見的女像彌勒菩薩,還有一尊遍布土沁痕跡的獨臂僧侶像,造像瞑目持掌,雙唇微啟,也是栩栩如生。
斷臂佛像江聞見得多,獨臂的塑像倒是不多見,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隨后步入了另一處石物堆里,就看見了一面僧院殘碑,訴明這個雕像的來龍去脈。
碑上說,那是定光寺中的一位前代高僧的故事。
前朝某代福州城久旱無雨,禾苗不長,有名游方僧法號義收,稱愿意入寺祈雨,然而他的形貌邋遢,話語癲倒,遂為僧首不允。
義收和尚發下宏愿,當場揮刀便自斷一臂,震驚眾人,隨后坐入寺前木柴堆中,晝夜誦經祈雨,吩咐說三日后如無甘霖,則將他焚薪燒死便是。
看到這里江聞倒吸一口氣,好一個狠人。
三天后約定時辰已到,柴堆火焰剛剛升起,忽然天降大雨將柴堆澆滅,義收和尚于柴堆中從容走出,就連斷臂的傷勢都已經愈合。
自那以后,他就將自己關入定光寺的一間柴房里晝夜誦經、從不與人談話,不論晝夜都高燒燈燭、煙油繚繞,寺中卻明明從沒給他添派過燈油。
義收和尚就這樣大隱于市,直到某個雷雨之夜大喝三聲、傳響山巖后悄然圓寂。而為彰紀他的神通,定光寺的香客便出資修了這座塑像,又于義收和尚圓寂的柴房之上,加蓋了這一座“法雨堂”。
剛剛讀完石碑,江聞依舊保持著滿腹疑惑的狀態,就看見馮道德也一臉魔怔地死死攥住胡子,緊盯住某個石制古物的一角,隨后顫抖著伸手,慢慢掀開了蓋在其上的粗布。
粗布滑落,古碑頭有宋高宗趙構御書,周身淺浮雕云紋,碑額正中篆書兩行“光堯壽圣太上皇帝御書”,周飾雷紋,上刻火珠,兩側云龍纏繞,可惜碑文全然漫滅不清,僅剩落款小字“德壽殿書”及一枚方印。
隨著馮道德的發力,一座巍峨的古碑,倏然在昏暗的殿內顯出真容。而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碑前遒勁有力的幾個大字——《演山先生神道碑》!
“髑髏太守的墓碑,竟然藏在定光寺下面!”
神道碑,指的是立于墓道前記載死者生平事跡的石碑,多記錄死者生平年月,所作貢獻等。而馮道德所找到的髑髏太守神道碑,豈不是前宋知州黃裳的墓碑?!
江聞也大為驚奇,拍著厚重的碑身感受指尖觸及的寒意。
“可惜了馮掌門,上面刻字已經磨滅,找到也沒有用……”
江聞剛抱怨了一句,隨后一拍大腿作猛然醒悟狀,“我知道了!衍空和尚將這些古物收藏完備,又悄悄將人手抽走,一定是發現這塊碑的線索不是自己想要的,才暗渡陳倉!”
馮道德面色凝重地看著古碑,似乎對這個前宋時的武林前輩充滿了忌憚,臉上什么情緒都有,偏偏沒有江聞預料中的失落。
這位武當派掌門對江聞的話充耳不聞,嘴里喃喃說道:“殄文碑刻的傳說竟然是真的……莫非真的只有幽冥之鬼,才能讀懂這碑上的文字嗎……”
馮道德正在意亂神搖之間,江聞卻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施展輕功騰上了房梁,攬起衣襟袖帶掩藏行跡,就連呼吸心跳都變得綿長微弱。
隨著一連串急切的腳步聲響起,一道影子投射在門外,忽然撞開了殘殿的大門,動作詭捷地闖將進來。
而在他身后的門外,是一連串倒地慘死的清兵與民夫,合計數十人撲倒在地氣絕身亡,竟然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馮道德以眼神示意,詢問江聞為什么會察覺到有人靠近。江聞用口型言簡意賅地說出兩個字——殺氣。
闖入者一身黑衣飄忽不定,每一步都踏在殿內的陰影之間,溶溶曳曳好似湖中漣漪,全然窺不清虛實,江聞也只有在他身形起伏間,才發現他臉上帶著一副面具,正如癡如醉地站在無字石碑面前,心無旁騖地注視著。
而那副面具,又是一副讓他很是熟稔,五官顛倒扭曲的鬼面,又是個如出一轍的鬼面人!
江聞連忙看向馮道德,卻發現他也是同樣的表情茫然,十分忌憚地觀察著殿內形勢,隨著對方搜搜檢檢著靠近碑文漫滅《演山先生神道碑》而瞳孔微縮。
看得出來,馮道德不認識對方,也不喜歡似這般覬覦《九幽真經》的人。
江聞又看了眼屋外的情景,一路都是忽然死亡的差役民夫,這人似乎根本沒打算掩蓋自己的行蹤,隨心所欲地開啟殺戒。
可他隨即一想,這事沒有那么簡單。
同樣打扮的鬼面人在暗地里掀起了滿城的風雨,挑撥著各方勢力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如今這場殺戮毫無疑問會將清廷的怒火點燃,在清廷與耿家之間,再一次激化矛盾。
而這件事,似乎也是幕后黑手所樂于見到的情況。
心思電轉之間,江聞抬頭看向馮道德。兩人目光交錯間,分別在布滿灰塵的房梁上以指為筆寫下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字。
此時敵明我暗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不將鬼面人了結在這里,便是錯失了天大的良機!
眼見字合一處,江聞與馮道德兩人再無多余動作,分別從屋梁上飛落下來,紛紛出手使出了一擊必殺的招數。
馮道德在半空收斂身形,落地后便如同貍貓竄出,丈余距離轉瞬即到,雙手藏在夜行衣中勁力含而不漏,然而靠近一出手,便是撕風吼雨的剛猛之態,五指如虎爪根根豎起。
殺人之法中自古拳不如掌,掌不如指,馮道德出手直奔腰眼的經外奇穴。那并非不是一般外家鍛煉能碰到的部位,只是腰側形狀不好抓拿,且離對方腰膂發力的源頭近得多,若非有十足把握極難得手,可一旦得手,敵人便是九死一生、非死即殘的下場。
馮道德手中絕學放才顯露頭角,刻意落后半步的江聞也隨即趕到,夾擊而至,貍翻蛇形毫無章法地貼身,悍然出手。
眼見馮道德用出了打穴拿人的功夫,兩面夾擊的江聞便明白招數不能雷同,以免相互干擾破壞,于是從浩如煙海的武學之中果斷尋覓出一門武功,掌力在五尺之外引爆。
馮道德忽然覺得撲面一陣寒意襲來,一道掌力猶如排山倒海相似,陰寒的內力沖將過來,僅僅是被波及的自己也霎時間寒冷透骨。而首當其沖的鬼面人更是寒毒入體,觸手冰冷,馮道德虎爪宛似摸到一塊寒冰一般,全是寒冷徹骨之意。
這場伏擊在電光火石之間,鬼面人甚至都沒有時間反應,已經被兩人的武功所擊中。
武學皆凌厲狠辣、武者更是首屈一指,在這種情況下,鬼面人怪叫一聲忽然抬腳踩入了一處陰影,渾身像是海綿般彈抖了起來,身體也虛實剛柔變幻不定,強行掙脫包圍升空而去,撞破了屋頂瓦片想要遁走。
馮道德驚詫莫名,又看見鬼面人遁走前回頭望向僅有一步之遙的《演山先生神道碑》的詭異舉動,咬牙低聲說道。
“此人心懷叵測,絕不可留!”
不需多做解釋,江馮二人知道除惡務盡的道理,從法雨堂中飛身而出,緊隨著鬼面人穿越荊棘林莽,撞入了一條荒蕪廢棄的石徑里。
兩人從定光寺大殿東邊石徑一路追趕,看見途徑山腰有一方形的石亭,便已經進入了九仙山的范圍。
江聞曾在白日看過這條路,直通向九仙山之巔的補峰,沿徑巖石盤立,重疊成趣。倚欄西望,烏山聳翠,古塔峭拔,一塊巨石上還龍飛鳳舞地留著石刻,正是辛棄疾在任福州知州兼福建安撫使時,登山所作的一首《西江月》。
鬼面人的速度并不算快,顯然已經被兩人合力所傷,只是因為熟悉九仙山的地形而占據地利,曲折迂回間總能快上一步,但是兩人依舊咬牙追趕,鬼面人的氣力似乎終究不濟,動作間也出現了諸多卡頓停滯的怪象。
此時山道上出現一棵古榕須根垂落飄忽,一木幾乎成林,站定山巖之下不知多少歲月,樹冠郁郁蔥蔥遮天蔽日。
就在勝利在望之際,鬼面人忽然凌空躍起,跳上了這棵七八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比及的榕樹之中,猛然消失不見。
馮道德起身就要上樹,卻被江聞一把拉住,凌空揮出一劍,竟然鏗地一聲砍在了什么細不可查的、如鋼鐵般的絲線上——方才若是貿然撞上,便只有被割截身體一個下場。
“馮掌門,你怎么連用過的天蠶絲都認不得了?對方看來有所埋伏。”
江聞表情古怪地說道:“古樹的樹心一定有空洞,那人藏到里面去了。務必小心提防突施冷箭!”
隨后江聞搶先躍上樹干,以手中青銅古劍撥動著枝葉,斬斷一根根懸系在枝間的絲線,果然闖入一處隱蔽得極深的樹間縫隙。
昏暗的狹隙之中,鬼面人似乎在以逸待勞,面對著他們一動不動,顛倒恐怖的臉上似乎正在冷笑不語。江聞察覺不對,與對方無聲對峙著,按劍在手一言不發。
馮道德見到這一幕抬手就要出招,五指如虎爪一般根根朝向經外死穴,一上來便是十成功力毫不留情,想要試探出對方在這里設伏的底氣何在。
然而就在此時,江聞的行動卻更快一步,反手一掌對上了馮道德的虎爪,以柔克剛地強行將他壓了回去。
“為何阻攔我!?”
馮道德惱怒地看向江聞,“這里分明沒有天蠶絲!”
“這般心機深沉之輩實屬罕見。給自己留的后路,竟然都山窮水盡時的金蟬脫殼、李代桃僵之計!”
在樹縫中的江聞雙目幽光閃爍,緩緩徑直向前走去,隨手兩劍斬斷了鬼面人背后的天蠶絲,趁對方軟軟倒下是上前扯掉對方面具,露出一張容貌多處被毀損、卻仍顯得秀麗明妍的人臉。
江聞說話間已經有了幾分把握,而馮道德也皺眉不已地上前,對江聞微微點頭,從嘴里吐出了江聞意料之中的名字。
“這人竟是……紅蓮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