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朝光手腕一翻,取出筆紙。
紙張無風自動,自行漂浮于二人之前,宛若擺在桌上一般平整。
他手中大筆一揮,在紙上刷刷刷寫出了一行又一行飄逸的字跡。
看著紙上列出的一項又一項的天材地寶,帝天的臉色越發黑了起來。
這人為什么什么都懂啊!
要的全都是最珍惜、最珍貴的那種。
很多天材地寶在人類世界中應該都罕有記載才對,他究竟是從哪里知道的?
良久,千朝光停了下來。
右手一揮,這張寫滿了字跡的紙張就飄到了帝天手中。
還不等他說話,千朝光就先行說道:“要的都是你星斗大森林中產的、不曾滅絕的,對你來講應該不為難吧?反正你們魂獸也不怎么需要。”
帝天狠狠捏著這張紙,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他能說什么?
他能說魂獸也需要么?
誰告訴你我們魂獸不需要的!
“二十塊八萬年以上的魂骨,其中必須要十塊是來自于虎類魂獸的?你不覺得你這個要求太過強人所難了嗎?”
“有嗎?我不這么認為。”千朝光聳了聳肩,“據我所知,你們兇獸和十萬年魂獸一直在有意識的擊殺即將到達十萬年的虎類魂獸”
“這是純粹的無稽之談!”帝天怒道,“我怎么可能”
“停停停,打住打住。”千朝光十分澹定的做了個靜音的手勢,“我提醒你一下,我活捉了你們派來的那頭十萬年大力魔猿,同時我擁有讀取記憶的能力,所以我勸你想清楚了再說,跟我演戲沒有意義。”
千朝光我xxxxxxx啊!
帝天現在的心情就是如此。
饒是以他的性子,都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
我,帝天,獸神,天下第一強者,除了面對銀龍王的時候,其余什么時候如此低三下四的放下身段過?
放下身段也就算了,還被對方完全拿捏,處處擊中要害。
這還怎么玩?
這就相當于跟人玩斗地主,結果農民只有一家。
地主不但一手炸彈,而且還能看見農民的牌!
這tm玩個屁!
要不是忍辱負重為了魂獸一族能夠脫離滅亡的陷阱,帝天這八十多萬年的堅挺心態都差點崩了。
但凡換個人敢這么跟帝天說話,骨灰可能都揚起幾千米高了。
只不過帝天不知道的是,千朝光雖然的確有著讀取他人記憶的能力,但對于這些隱秘情報的獲取跟這方面半點關系都沒有。
一直忙著打架,哪有功夫搜魂?
這些情報的來源完全就是原著之中的描述而已。
包括那所謂圍殺快到十萬年的虎類魂獸的事。
原著之中為了強調軒梓文的八級等離子穿刺射線有多吊,特意吹了這么一段,以示被秒了的那頭六翼暗金虎很強。
利用信息差套取最大利益什么的,這事兒千朝光門兒清,熟練的不能再熟練了。
他當年一窮二白的時候就是靠著這么空手套白狼發家的。
現在即便成長起來了,這發家的手藝也不能落下。
伴隨著手中能打的牌越來越多,伴隨著千朝光在大陸上的地位水漲船高,這項別人根本模彷不來的手藝反而被他開發的越發爐火純青了起來。
即便被千朝光點破,帝天礙于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就這么直接同意。
雙方繼續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的糾纏了幾個回合之后,帝天這才捏著鼻子忍了下來,答應了這幾項巨額戰爭賠款。
超過五十萬頭魂獸戰死,產出魂骨數量至少在五百塊以上。
再加上一塊兇獸級魂骨、十二塊十萬年魂骨、二十塊八萬年以上的高品質魂骨、大量萬年魂獸的尸體、不計其數的珍惜天材地寶、大量的魂環。
這些已經足夠彌補獸潮帶來的損失。
哪怕算上那十四枚九級定裝魂導炮彈以及死亡禮贊,也同樣很賺。
九級定裝魂導炮彈完全是可再生、可復制的。
可十萬年魂骨和兇獸魂骨可不是這樣。
尤其是兇獸級別的魂骨,完全稱得上是用一塊就少一塊。
這買賣不虧。
就在終于敲定了賠償款,二人開始商量接下來的合作細則的時候。
突然,一道金色的身影從遠處沖了過來,轟的一聲落在了二人旁邊。
“帝天?千朝光?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么?”秋兒看了一眼貌似十分和諧的二人,又看了看周圍,疑惑地問道,“你們倆以前認識?”
這不怪秋兒疑惑。
當世獸神和史來克學院海神閣的少閣主平靜的坐在一起,看樣子是在一同商量著什么事情。
這場景簡直太怪了好嗎!
魂獸跟史來克學院之間怎么會和平的?
至少在秋兒看來,除了二人之間原本就認識以外,應該沒有別的什么解釋了。
千朝光面色如常,張口就來:“不認識,但我跟帝天兄一見如故,現在正準備坐在一起談談合作項目,合伙發財。”
帝天勉強保持著鎮定,僵硬的點了點頭:“嗯,是這么回事。”
現在他已經開始在心中暗罵妖靈和紫姬是倆大廢物了。
秋兒為什么能從你們倆眼皮子底下跑出來?
“合伙發財?”
秋兒狐疑的看著帝天,臉上寫滿了懷疑。
一直到把帝天看的頗有幾分不自在,她才繼續問道:
“對了,為什么我星斗大森林里突然變的清靜了許多?有許多獸巢中的魂獸都不見了,到底發生什么了?剛才我隱約感受到了你的生命氣息勐的波動了一下。”
“呃,這個”
秋兒問的問題直指本源,令帝天越發的難受糾結了起來。
他能怎么說?
說自己背著她發動了百萬獸潮,去史來克送了一波?
常年處于食物鏈頂端的帝天又不擅長說話,場面一時之間直接僵硬了下來,氣氛越發變得詭異。
然而,還不等帝天這位老父親想好托詞,秋兒突然皺了下鼻子。
她走到近前,仔細的嗅了幾下。
“不對,此地有血腥味,元素跡象混亂,天地元力稀薄,云層形狀詭異,這里爆發了一場大戰”
秋兒的面色一下拉了下來,右手在帝天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按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接觸到的一瞬間,秋兒臉色瞬間巨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受傷了!是誰有能力把你傷成這樣?”
在秋兒的感知之中,帝天的本體受到重創,體內氣血虧空。
如果不立即接受治療,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痊愈。
“這這”
帝天的臉上露出苦笑,不知道該如何跟秋兒解釋。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啥呢?
老父親背著女兒,用女兒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偷偷出去賭博。
結果賭輸了不說,還反倒欠了不少高利貸。
現在放高利貸的正準備砍他手抵債,女兒恰巧出現,將這位老父親當場抓獲。
你就說尷尬不尷尬吧。
要是賭贏了還好,頂多被埋怨一頓。
帝天這可是賭輸了,連棺材本都賠進去大半。
即便是帝天這樣的八十萬年老臘肉,臉皮厚度比城墻拐角還厚,也實在是有點掛不住,根本張不開這個嘴為自己開脫辯解。
一旁的千朝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光速開始拱火:“不好意思,正是在下。”
“什么!?你!?”秋兒一驚,“你在跟我開什么玩笑?我承認你很強,但你怎么可能將帝天重傷至此?”
千朝光一努嘴:“不信你自己問問你這含辛茹苦將你養大的老父親咯。他一路追殺我到這里,我讓他停手他不干,非要殺我,那我就只能自保反擊。”
“他才不是我爹!”秋兒頓時氣惱。
這波啊,這波是叛逆女兒的典型。
這也就是個女兒。
要是換個兒子敢這么跟帝天說話,估計帝天當場就得從腰間抽出七匹狼,讓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父慈子孝。
“行行行,他不是你爹,他是你老母親,成了吧?”千朝光露出了一絲笑容,看向旁邊,“你自己覺著呢?”
帝天也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小家伙說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秋兒哼了一聲,傲嬌的面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死要錢的,你真沒騙我?帝天身上的傷真是你弄出來的?還有你說他追殺你,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讓你的老母親親口給你解釋咯。”千朝光干脆利落的把鍋丟給了帝天。
看著這位獸神在秋兒的注視下滿臉肝疼的表情,他頓時感覺有幾分好笑。
簡單幾句話就能讓這位頂級強者如此窘迫的,恐怕也就只有秋兒能做到了。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并且以后還要跟星斗大森林合作,千朝光甚至想現在就掏出留影魂導器,把眼前這令人拍桉叫絕的一幕完完整整的拍下來。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空巢老獸神慘遭養女無情逼問》。
搞個拍賣會炒作一下,絕對能賣很多金魂幣。
“那個我”
帝天吞吞吐吐了好幾句,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硬著頭皮開始坦白。
“我身上的傷的確是朝光造成的,原因是”
當下,帝天就當著千朝光的面,將自己策劃和發動獸潮的起因、經過、結果,原原本本的講給了秋兒聽。
只不過其中省略了一些她不便知道的事情。
有關于神界的一部分倒是沒省,秋兒原本就清楚一些,知道也就知道了。
帝天越講,秋兒的臉色也就越差。
當他后面說到自己脫困而出之后,準備要徹底毀滅史來克城的時候,秋兒心中的怒氣已經醞釀到了一個極點。
帝天自己也感覺到了這一點,聲音越發的小了下去,底氣也不怎么足了。
于情于理,這次獸潮的發動時機都并不怎么恰當。
至少從秋兒的角度上來看是這樣的。
銀龍王在幾年前才剛剛說過,一切等自己養好傷再說。
結果這邊帝天反手就把秋兒努力了一萬年,好不容易催生出來的家底拿去梭哈了。
結果還沒梭贏,差點滿盤皆輸。
秋兒能不氣么!
帝天不但瞞著她,攻打的還是史來克城!
她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可都在史來克城里呢!
更何況城里還有王冬在。
但凡帝天換個別的城市打,秋兒都絕對不會說什么,甚至都不會在乎。
史來克城,這絕對不行。
說到最后,帝天的聲音已經是極小,甚至是有些不敢看秋兒,眼神也越發的閃躲了起來。
秋兒身上的怒意不斷醞釀,又在到達了一個極點之后被強行壓抑了回去。
她身上的氣息不斷起伏著,就像是一個不斷在充氣和放氣之間徘回的皮球。
秋兒心中清楚,帝天并不是為了一己私欲才發動的獸潮,而是為了整個魂獸的未來。
她生氣的點在于——你發動獸潮之前為什么不問問我!
自己才是那個唯一親身感受過人類世界的魂獸!
自己才是那個唯一對魂導器和史來克城有了解的魂獸!
你為什么就這么一腦門子莽上去了啊!
你tm準備獸潮的時候好歹問問我啊!
帝天從準備獸潮開始講,一直講到了剛才他和千朝光達成的一些合作,隱去了其中那些讓他感覺面子上十分過不去的賠償條款。
中間在說到自己被玄老和毒不死關進饕餮戰場之后,帝天有些卡殼。
獸潮和守城部分是千朝光補充的。
秋兒靜靜地聽完了自家老父親的如實坦白,心頭的氣惱越發不打一處來。
她知道帝天是想要幫魂獸爭出一片天。
可還是那句話。
你倒是問問我這個唯一知情人的建議啊!
現在好了。
不但計劃失敗,族人死亡超過五十萬,你自己跟熊君更是雙雙遭遇重創。
堪稱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
花了一萬年才培養出來的家底,一下就給敗出去了大半!
五大兇獸聯袂而出,百萬獸潮兵臨史來克城下,愣是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秋兒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千朝光:“所以,你們現在打算怎么辦?商量出什么結果了沒有?”
千朝光朝著帝天一揚下巴:“就等你爹退兵咯,然后我給他演示演示魂環凝聚法和魂靈,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
秋兒緩緩點頭,稍顯遲疑的問道:“所以小童身上的第二武魂真的是那位極北主宰雪帝?”
“如假包換。”千朝光說道,“雪帝的熊兒子——三十萬年冰熊王小白,現在管我叫干爹,泰坦雪魔王阿泰現在管我叫老大,整個極北之地都歸我管了。”
“我不明白,她們為什么會這么義無反顧的跟著你。”秋兒看向千朝光,認真的說道,“難道她們就這么肯定,你和小童一定能成神么?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驚天豪賭。”
“是的,她們就是這么肯定。我,千朝光,一定能成神。”千朝光同樣認真的說道,“準確的來說,我已經走在了成神之路上,并且走出了很遠。”
帝天突然反應了過來,恍然大悟:“大陸上那個搞的沸沸揚揚的永恒神教其實就是你弄出來的吧?你想效彷初代天使神,走信仰成神的路子?”
“天使神位已經碎裂,即便她仍在神界未走,也無法再度給你發放神考。為了永生,你只能去自行鑄造神位。”
“斗羅大陸上的神位傳承已經在萬年前全部完成更替,世界上也就只有你所在的天使家族才掌握著能夠讓極限斗羅成神的方法。”
“不過我不明白,當初,二代天使神跟海神已經拼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不可能坐看斗羅星上重新誕生一位天使之神。”
“并且據我所知,神界也是存在一位光明神的。光之法則已經被占據,你的上升道路完全被堵死,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成就新的神位?”
“難不成你想和神界的初代天使神里應外合,將其取而代之?”
“你說得對,但你說的也很不對。獸神,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千朝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食指略微搖晃了幾下。
既然帝天已經認定,并坐實了他這位天使之神后裔的身份,那干脆就大加利用一下好了。
“你認為,海神擊殺了我的另一位先祖,我的初代先祖不會對其產生怨恨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咱們是一路人。”
“一路人?”帝天眉頭微皺,隨即眼中光芒大盛,“你是說”
千朝光微微點頭,手指向上指去:“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這也是為什么先祖會研究這幾項法門,并示意我一定將其完善的原因。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此,你有沒有興趣”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
說到這里就已經夠了,就看帝天自己怎么理解。
如果帝天給出的聯盟條約優厚,千朝光就可以順勢認下。
如果帝天給出的聯盟條約不盡如人意,千朝光也有回旋的余地,可以將之改寫或是加碼。
沉默了片刻,帝天緩緩抬頭,直視千朝光的眼睛:“我們沒有合作的基礎,我甚至不能完全相信你所說的話,我需要理由和證據。”
千朝光同樣直視帝天的雙眸,坦誠道:“十幾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銀龍王的消息。如果我跟神界是一伙的,我為什么不把他們喊下來直接解決了你倆?”
“你對主上所知多少?”帝天嚴肅道。
千朝光做了幾個口型。
從他的口型中,帝天不難看出幾個字——龍神戰爭,龍神分裂,金銀龍王。
多的千朝光沒說,完全是按照帝天對于龍神的了解去講的。
帝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是天使之神后裔了,竟然連這種隱秘都清楚。但是這還不夠,萬一這是神界的計謀呢?”
他的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心中對千朝光的信任已經有了七八成。
正如千朝光自己所說。
魂獸恨神界,難道初代天使之神就不恨唐三了么?
神界只是通往永生的一張門票,但卻不是唯一一張門票。
即便初代天使神真的不在乎自己那相隔了一萬年的后代,但她一定在乎自己辛苦鑄就的天使神位。
辛辛苦苦鑄就的神位剛傳承出去,就被海神、修羅神靠著公然違反神界規定給聯手搞沒了,換誰誰不生氣啊?
這就像是你廢了足足十幾年的功夫,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件曠世奇珍級別的藝術品,讓自家孩子拿著出去參加比賽。
結果有倆眼紅的評委怕你得獎,趁著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直接就給你砸碎了,順手內定了個冠軍。
并且他們還聲稱自己做的一切都合符規范,是你自己沒保管好。
并且反誣陷一波你和你家孩子沒事兒找事兒,要告你誹謗。
這tm換誰誰不生氣?
換你你不想弄死這倆評委和那個內定的冠軍?
從邏輯上講,千朝光先前所講說的一切完全成立,并沒有什么問題。
“這你還不相信么?”千朝光將目光轉向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的秋兒,“幾年之前,就在我第一次跟秋兒見面的時候,我可是廢了好大得勁才幫她躲過一劫。”
“她?”
“我?”
父女二人異口同聲。
秋兒疑惑道:“我怎么了?你幫我干什么了?我就記得你帶著玄老坑走了了我一點有關于命運的力量,還全給小童了”
說到這里,秋兒突然氣惱,提拳就朝千朝光打來。
“混蛋,當時你還剃了我脖子上的鬃毛!我花了好久才長回來!光禿禿的,難看死了!”
“你怎么還記著這破事兒呢”千朝光接下秋兒的拳頭,滿臉哭笑不得。
“我不是都給你道歉了嘛?我頭發也剃了,你也接受了啊?咋這還找后賬呢?”
“哼!我才沒接受!”
“好了,說正事。”千朝光頓了頓,“當時你和小童在互換記憶的時候,我幫你擋掉了一次來自于海神、修羅神唐三的暗算。”
“暗算?”
帝天臉色微變,聲音一下就急切了起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那唐三究竟做什么了!”
千朝光慢條斯理的說道:“他將自己親生女兒的靈魂切割了一部分,強行塞進了秋兒的靈魂之中,那部分靈魂里攜帶了她親生女兒六歲以前的記憶。”
“這怎么可能!將自己親生女兒的靈魂撕裂?塞進小家伙的靈魂里?”
帝天瞪大了眼睛,看向一臉思索之色的秋兒,試圖上去抓住她的手。
他剛剛探出身子去,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瞬間坐了回去,將自己的想法強行忍住。
只是一臉擔憂的看著秋兒。
“小家伙,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嗎?”
千朝光適時地補充道:“當時那道靈魂被我用手段擋了下來,瀕臨破碎。計劃被阻礙,那位海神唐三當然不甘心就此失敗,后面應該是又嘗試了一次。”
“而這也正是促使秋兒化形的原因。不過由于先前我的攔截,那枚靈魂碎片進入秋兒身體的瞬間應該就破碎了。”
“不出意外的話,秋兒應該是能夠看到一些散落的記憶段落的。而那些靈魂碎片會成為秋兒你的補品,沾染了仙靈之氣的靈魂之力可是大補。”
秋兒蹙著眉,仔細回憶著自己龐大的記憶:“好像的確有幾個片段。我看到自己在一個金色云朵堆砌成的大陸上,還有一個拿著金色叉子的藍頭發人類。”
“諾,我說的沒錯吧?”千朝光看向帝天,“現在信我的了?我當時可是救了你女兒的命。如果我不出手,秋兒將會被這枚靈魂碎片同化。”
帝天的臉色極差,雙手死死的攥著拳,骨結不斷發出嘎吱作響的聲音,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鋼牙:
“海神唐三好一個海神唐三!好一個修羅神唐三!簡直比人類中的邪魂師還要令人作嘔!”
秋兒以一種十分復雜的目光看向千朝光:“那個,我能不能問一下,那個叫唐三的,他把自己女兒的靈魂撕裂,灌注到我的體內,究竟是為了什么?”
“氣運!他想要圖謀星斗大森林的氣運!圖謀魂獸一族的氣運!”帝天怒極而笑,臉上表情無比森然。
不需要解釋,他瞬間就已經明白了唐三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千朝光搖搖頭:“不僅是星斗魂獸的氣運,她更想要秋兒體內的那一絲金龍王血脈,更想要那把黃金龍槍。”
“這是跟他手中海神三叉戟、修羅劍一個等級的超神器。但是,只有擁有了金龍王血脈,才能執掌黃金龍槍。”
“如果當初的唐三成功了,只要在日后設計讓秋兒死亡,他就能將秋兒的靈魂和與她靈魂綁定的黃金龍槍一并取走。”
“只要再依靠那枚靈魂碎片作為融合器,將秋兒的靈魂和原本的另一部分靈魂進行融合,海神唐三就有了一個全新的女兒。”
“一個擁有金龍王血脈,擁有了一件超神器的女兒。甚至我還懷疑,他很有可能以某種手段搞到了一份銀龍王的血液。”
“如果操作的當,運氣夠好,他甚至可以合成出一絲極為微弱的龍神血脈。”
這可不是千朝光在信口開河,這就是純純的原著內容了。
原著之中,在乾坤問情谷之后,王秋兒和王冬兒相繼死亡。
而被合成出來的那個縫合怪唐舞桐則武魂超進化,成功擁有了一絲純粹的龍神血脈。
這都是原著中明明白白的寫著的,無可辯駁的事實——雖然千朝光并不清楚唐三究竟是怎么搞到銀龍王血脈的。
也許是從神界委員會中“拿”的。
畢竟我們唐佛祖前世九歲的時候就已經從唐門內門里偷了玄天功和其余幾門絕學出來學,并在斗羅大陸好不要臉的吹噓這是自己創造的。
現在再在神界委員會里拿點東西走,這簡直太正常不過了,不是嗎?
他這種人是沒有臉可言的。
當然了,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真的有。
并且原著之中他真給唐舞桐搞出來了一絲龍神血脈。
“唐三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親女兒究竟如何。他只不過是想要一個天賦優異,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工具人罷了。”
“無論這個工具人是怎么來的,無論她的靈魂究竟如何千瘡百孔。只要這個工具人依舊被稱作唐舞桐,依舊對他百依百順,那就夠了。”
“哦對,唐舞桐就是唐三那個女兒的真名,秋兒你可以翻翻那些記憶片段,應該出現過。”
“我的先祖這樣評價唐三——已經成就了神位的他,心中沒有任何感情、親情、愛情、友情。他心中有的,只有對自己永恒的利益。”
千朝光平靜的訴說著這可怕的一切。
“唐三唐三!”
盛怒之下,帝天那雙金色的龍眸都已經紅了,渾身氣勢與威壓暴漲。
銀龍王和秋兒,這恐怕是這個世界上他最關心的兩個人了。
即便是碧姬和紫姬都要差一些。
現在,當他聽聞唐三對他最在乎的兩個人同時下了手之后,這位獸神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就像是一個放在爐膛旁邊的火藥桶。
只要稍有點情況,他就會把周圍炸的丁點不剩。
帝天并沒有懷疑千朝光言語之中的真假。
秋兒腦中的記憶已經證明了這點,他說的絕對是真話。
哪怕將自己的女兒撕碎、扼殺,也要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成為一臺毫無感情的冰冷機器。
唐三,你怎么配的上海神和修羅神這兩個神位的!
你這樣的人究竟是怎么配成為神只的!
盛怒之中的帝天難以理解。
這樣的人究竟何德何能能被神界看重,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除非,神界沆瀣一氣!
千朝光看出了帝天眼神之中的想法,輕笑一聲:“你想的沒錯,神界的確就是如此。有理智、負責任之神極少極少,大多都是唐三這樣的自私自利之輩。此等神界,我與我之先祖又怎能不反?”
“畢竟,她可是天使之神啊!”
“至于先前我沒回答你的那個問題,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千朝光頓了頓,“是誰告訴你的,我只是準備單純的成個神?”
“你難不成是想”帝天的心中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
“我要創造一個新的神界!”
千朝光的聲音如同一柄重錘,重重的敲擊在帝天的心靈上。
“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從無到有被創造出來的,憑什么他們能開得,我千朝光就開不得?”
原本他是想說:龍神能開辟神界,自己當然也能。
但稍加思索之后
好吧,帝天還并不清楚龍神隕落和神界的真相,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千朝光也就只能將開辟神界的功勞歸功在神界委員會身上了。
秋兒在一旁聽著,似懂非懂。
帝天此前從未跟她說過這些有關于神界之中最隱秘、最陰暗的東西,只是一個龍將這些埋在心里,自己默默地抗下所有的壓力。
因此,此時的秋兒并不明白剛才那些的話真正的意義。
她也并不清楚,帝天究竟為何會那樣的憤怒和震驚。
聽著千朝光的講述,她只覺得那個什么海神唐三的女兒,那個被稱之為唐舞桐的小女孩,似乎有些可憐。
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親手割裂了靈魂,那種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我不懂你們說的什么神界、神只之類的。我只想問一個問題——那個真正的唐舞桐,現在如何了?”
“真正的唐舞桐?”
千朝光一愣,隨即搖搖頭。
“早就已經沒有什么唐舞桐了,屬于唐舞桐的靈魂和記憶在她六歲在那年就已經被完全分割,成為了注入到你體內的那枚靈魂碎片。”
“從記憶和靈魂被分割的那一刻開始,那個真正意義上的唐舞桐就已經死了,死的徹徹底底,只剩下了一段蒼白的記憶。”
“被分割過后,那個原本的靈魂就成為了空白的狀態。在這個空白的靈魂之上,重新誕生了一個新的靈智,成為了一個全新的人格。”
“如果唐三的計劃沒有出現問題,最終,你們兩個最終都會因為某種意外死亡。你們的靈魂會被回收,重新捏合在一起。”
“而那個被重新捏合、縫合出來的怪物,就是唐舞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唐舞桐的靈魂直到那個時候才會真正重歸完整。”
“至于里面是不是多了什么,唐三不在乎。只要那個‘唐舞桐’足夠聽話,還能叫他一聲父親就夠了。”
哪還有什么唐舞桐呢?
真正的唐舞桐,早已經死在了唐三手下。
死在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手下。
享年,六歲。
哪里有什么大團圓結局?
整個絕世唐門就是一部徹頭徹尾的悲劇。
刨去外在那屎山一樣的故事不算,內核甚至是一出徹頭徹尾的荒誕悲劇戲碼,充斥著極具批判性的諷刺意義。
霍雨浩、唐舞桐、王冬、王秋兒。
這四個活生生的人被高高在上的神王肆意操縱著人生,徹底扼殺了屬于他們自己的人性和靈魂。
努力奮進,掙扎著想要從黑暗的桎梏中看到一絲光芒的霍雨浩;
集神界萬千寵愛于一身,被生命女神祝福著的唐舞桐;
整日慵懶摸魚,又時常會些愣頭青般間隙性熱血上頭的王冬;
高傲又傲嬌的大貓,對人類世界充滿好奇,對愛情與友情懵懵懂懂的王秋兒。
到頭來,他們已經皆盡隕落在了那神王的操縱之下。
在故事的最后,王冬兒與王秋兒融合,唐舞桐與霍雨浩喜結連理,一同升上神界,同父母親人團聚,享受永生帶來的幸福。
似乎是大團圓的結局。
那還真的是他們嗎?
那根本不是他們。
那不過是兩具可憐的提線木偶,是能夠被神王肆意擺弄的玩具。
那四個活生生的靈魂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四個充滿了血與肉的人兒早已經死在了神王的手中。
活在這世界上的,不過是兩具被稱之為戴雨浩和唐舞桐的軀殼。
空洞、麻木。
他們將順著這兩條被死死定下的劇本,永遠永遠的演下去,演著那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再停下的荒誕偶戲。
我翻開這絕世唐門一看,這故事沒有悲劇,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人生贏家”幾個字。
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操縱”。
聽著千朝光的講述,秋兒突然想起了跟自己面貌極為相近的王冬。
當時她在化形的時候,大概是受到了那所謂記憶碎片的影響,樣貌也在朝著那方面靠攏。
如果說那記憶就是唐舞桐原本的記憶,樣貌就是唐舞桐原本的樣貌。
那王冬她
秋兒心中咯噔一下,隱隱有了一個極為不好的猜測。
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略有些顫抖的問道:“那那個被分割過后,重新誕生了靈智的個體,現在也在這斗羅大陸上對么?”
秋兒看向千朝光的眼神中充滿了忐忑,充滿了不安,更有著一絲小小的希冀。
看著她這樣小心翼翼的眼神,千朝光的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秋兒已經隱約猜出了真相。
王冬,就誕生自那個被分割之后空白的靈魂。
他張了張嘴,突然感覺喉嚨有些發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王冬根本就不是唐三的女兒,甚至不能被成為一個獨立的靈魂。
那只是一個意外誕生出的人格。
王冬,是他的朋友。
千朝光做了一個深呼吸,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氣息和聲音平穩下來。
“是的,那個新誕生的存在,唐舞桐的另一半,同樣也在這斗羅大陸上。”
“她她不是對么?”
秋兒的聲音已經變了調,甚至已經有些發哽。
那種驟然間低落谷底的心情,那種帶著一絲微弱希望、近乎自欺欺人般的語氣,甚至讓帝天都從盛怒之中被清醒了過來。
“小家伙?你怎么了?她是誰?難不成是那個唐舞桐的另一半欺負過你?”帝天緊張的小聲詢問著,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很抱歉”千朝光的聲音無比沉重,“唐舞桐的另一半就是王冬。”
“不不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秋兒在一瞬間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在了當場
機械的重復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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