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這幾日,先后大敗周通、李忠,心中不由把青州綠林小覷,見那胖和尚沖來,也自催馬迎上,不由分說,噼頭蓋臉就是幾鞭。
胖和尚見他來得勐,也不躲也不讓,倒拖著的一柄鐵禪杖驀然飛起,使個“舉火燒天”的式子往上一架,當當當幾鞭,聲如黃鐘大呂,遠遠蕩出聲去。
呼延灼雙臂發麻,大吃一驚道:“我這幾鞭,鐵羅漢也打癟了,這和尚兩條膀子銅澆還是鋼鑄?竟能紋絲不動!”這才知道,這和尚跟什么小霸王、打虎將,簡直是天差地別。
叫道:“和尚,可留姓名!”
那和尚瞪起眼道:“灑家魯智深!你這撮鳥便是甚么雙鞭將么?被梁山泊殺大敗,便跑來俺這里唬嚇人?”
呼延灼怒道:“禿驢無禮!不殺你,如何消我怒氣。”
雙鞭揮動,施展出家傳的鞭法,兩條銅鞭如龍似虎,惡風刺耳。
魯智深渾然無懼,一條鐵禪杖飛滾翻騰,活龍一般進退自如,動作一大,扯開僧衣胸口,露出藍靛靛花繡來。
這兩個動起真本事,倒真是難得一雙對手,樊瑞、戴宗趴在小山上,看的幾乎呆了,只見他兩個:
一個是世代將門子弟,欲振家聲,天生勐將勤習武;
一個是關西百戰軍漢,誤入佛門,亂世魔僧要殺人。
這一個,呼延灼,雙鞭狂舞當頭著,勢如天雷噼邪魔;
那一人,魯智深,鐵杖凜冽迎面吞,力拔泰山壓鵬鯤。
花和尚戰雙鞭將,氣機澎湃如駭浪;
雙鞭將斗花和尚,舍死爭鋒不肯放!
這兩人直斗到六十合上,鞭來杖往,誰都占不得半點便宜,心中暗自佩服。
這時一人忽叫道:“兄長,灑家看得手癢,且替兄長一陣!”
魯智深呵呵一笑,施展個解數,策馬跳開道:“我兄弟饞了,做哥哥的,只好讓他!”
呼延灼聽得怒起,便要去打魯智深,旁邊一匹馬躥出,馬上將軍揮刀就砍,呼延灼連忙抵擋,兩人大戰數合,呼延灼驚道:“楊家刀法!你這廝是何人?”
那人冷笑道:“灑家楊志!”
呼延灼驚道:“‘青面獸’楊志,沒想到你這廝也落了草。”
楊志忿忿道:“我欲報國無門,反惹得一身罪過,若不落草,等著被害死么?”
說罷揮刀又戰,呼延灼沉著迎戰,兩人叮叮當當打了四十多合,也是個不分勝敗之局。
就在這時,桃花山上一聲吶喊,李忠、周通,引著滿山小嘍啰沖下來,那邊魯智深一揮手,二龍山的嘍啰也沖了出去。
呼延灼暗驚道:“不好,我的兵馬雖多,卻擋不住他幾個勇將!”當下撤出戰團,親自揮鞭殿后,仗著一身武勇,帶著人馬且戰且退。
追了兩三里,魯智深道:“罷了,放他們去。”楊志連忙收兵。
桃花山自然不敢獨去,也都停下了不追。
魯智深抱抱拳,大剌剌道:“昔日承蒙招待,今日卻是還了人情。這廝今天吃這一驚,必不敢在這地面撒野。灑家這便回二龍山去。”
李忠周通連忙扯住道:“兄長待哪里去?山寨中早已殺雞宰羊,專待為兄長們接風。”
魯智深還未說話,忽聽有人笑道:“既然如此,我兄弟能否討杯水酒喝?”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樊瑞和戴宗,從小山上直走下來。
魯智深皺眉道:“你兩個哪里來的撮鳥?爺爺賣力打仗,你倒快活看戲?”
樊瑞眼睛一翻,不做理會。戴宗抱拳笑道:“師兄莫怪,我等奉令來查探那呼延灼的下落,找到這里,正準備回山復命,師兄卻正好到此。”
魯智深上下打量他二人道:“你二人看著不似常人,卻是那座山寨的好漢?姓甚名誰?”
戴宗道:“小弟戴宗,在梁山坐把交椅,這位道兄姓樊名瑞,乃是陽谷縣‘武孟德’的至愛兄弟。”
魯智深聽了微吃一驚:“原來是神行太保和混世魔王到了!‘武孟德’什么時候又和梁山做了一處?也罷,既然不是外人,且同去喝碗酒再細說。”
于是眾人同歸桃花山,戴宗便把呼延灼來討伐,曹操來報信,并留在山上幫忙,如何出謀劃策、帶隊沖鋒,從頭到尾娓娓道來,說得宛如親見一般。“
魯智深聽了,不由連聲叫好,稱贊道:“武大郎不枉了叫做‘武孟德’,用兵果然非凡!灑家也久聞此人仗義疏財,是個極奢遮的奇男子,沒料到還有這等用兵的本事,當真厲害!這般說來,你們梁山在江州公審狗官,怕也是他的手筆吧?”
樊瑞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粗魯不文的野和尚,居然這般敏銳,僅僅只言片語,就一口道出真相來。
魯智深見他神色,已知料種,點頭道:“讓梁山頂此虛名,立在明處,他自己卻依舊做個都頭,藏在暗里,這等布局,別說區區八千人馬,就是八萬人馬,有心也不難破之。只是他如何又親自上陣對付呼延灼?難道帶了面具?”
樊瑞一聽,愈發驚訝,起身施禮道:“倒是在下有眼無珠,小覷了高人!請恕小弟先前無禮。我等這番出陣,的確都帶了面具。”
魯智深點頭道:“那就對了,他自己藏在官府里,梁山上的好漢又都肯聽從他,如此一來,官府綠林,皆在掌心,厲害,厲害。呵呵,不料這無趣世界,竟跳出這么個人物來,尋常江湖人物,萬無此等胸懷!”
樊瑞聽了,越發佩服:“魯兄,我哥哥若是見了你這等高士,必然十分歡喜。”
魯智深連連搖頭,呵呵笑道:“灑家又算什么高士?拉屎我倒擅長。只因灑家心中萬事都不看重,因此見事便能見些根本。”
說罷,仰起大腦袋,呆呆看著天空發愣。
樊瑞聽他這話大有禪機,一時倒不知該怎么接。他素來狂傲,但真正遇上高深莫測之輩,卻又患得患失,生怕被人看得低了。
楊志見有些冷場,插口道:“依灑家看,那‘武孟德’雖然奢遮,但都頭畢竟有些低了,他若真有心大弄,就算做不得都指揮使,至少也要做到團練使才好。”
地方上的都指揮使、團練使,乃是正五品、從五品的品級,京畿縣之外的縣尉乃是從九品,都頭乃是縣尉的下屬,根本不入流。
魯智深忽然搖頭道:“也不盡然,大有大的妙,小有小的妙,關鍵還在個人功夫。”
說吧又發了片刻呆,忽然看向樊瑞道,似笑非笑說道:“如今鳥世道,好人都難活命,以后世道,我看還不如如今。你那哥哥既然所圖不小,你且幫灑家帶一句話給他:梁山再大,也不過是個草寇窩子,若欲謀事業,何妨以青州、密州為門,以登州、來州為室。把此話說與他,且看他如何說話。”
樊瑞連忙點頭:“小弟一定帶到。”
有分教:魯莽和尚本智深,輕狂道士自規箴。密青門戶登來室,烈火冰鋒鍛鐵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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