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頌德讓穆叔簡派出一隊士兵試探宣軍,穆叔簡答應了。
當晚他派出了三百騎兵,繞到宣軍大營側翼,打了一場突襲。
從開戰至今,穆叔簡一場也沒贏過,如果此戰獲勝,則證明大宣當真有意求和,穆叔簡不僅保住了領地,還為圖努國立下了一件大功。
輸了也無妨,也就損失了三百騎兵,等戰斗結束后,殺了任頌德就是。
任頌德的想法,是通過這場戰斗檢驗一下徐志穹的能力,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辦法讓太子停戰。
雖說任頌德一直看不起徐志穹,但他心里清楚,在這場戰爭的背后,徐志穹起了很大的作用。
徐志穹在太子心中有著與眾不同的地位,這也是他把第一步棋走在徐志穹身上的原因。
如果他真能讓太子停戰,議和之事水到渠成。
如果太子不肯停戰,任頌德也有脫身的辦法。
收到突襲的消息,休整了許久的宣軍迫不及待一戰。
但楚信卻下令退兵,把側翼的一大片營盤讓了出來。
這卻讓將士大為光火,讓出營盤不只是讓出幾座營帳那么簡單,營盤中的防御工事也全被圖奴燒毀了。
更重要的是這一仗折了臉面,三百圖奴,殺到大軍營中,如入無人之境,這對宣軍來說無疑是嚴重的恥辱。
好在楚信威望極高,苦勸一番,平息了將士們的怒火。
圖奴騎兵回城告捷,藩主穆叔簡大喜,連夜設宴款待任頌德:
“任國公,經此一役,足見你國求和之心,然有一事,我卻想不明白,十年之前,你軍求和,是因為你們的皇帝受困于云沃城,而今你軍處處盡在上風,再度求和,卻為何故?”
任頌德笑道:“我昭興皇帝不喜戰事,圖努與大宣本為盟國,此戰起因本就是一場誤會,戰事至此,誤會已然澄清,何必糾結于寸土之爭,壞了兩家盟好。”
穆叔簡還是有些疑慮,任頌德的理由不夠充分。
任頌德示意穆叔簡屏退左右,說出了另一段實情:“攻打貴國的,不是皇帝的軍隊,是太子的軍隊,皇帝不想讓太子再打下去了。”
穆叔簡還是不放心:“既然這不是皇帝的軍隊,想必皇帝也不會憐惜,我若出兵殲滅宣軍,想必你們皇帝也不會在意。”
任頌德點頭道:“大藩主若要出兵,卻要果斷些,萬不可再做試探,否則等太子有了防備,貴國再想取勝可就不易了。”
穆叔簡點點頭道:“兵法上的道理我自然明白,但你沒帶和書過來,這議和的事情……”
任頌德道:“陛下不在陣前,我也不敢擅自定下和書,宣國誠意就在眼前,若是大藩主愿意派出使團,前往我宣國京城共同議和,待和書定下,太子會立刻撤兵,貴國絕不會丟失一寸土地。”
“我派使團?”穆叔簡搖搖頭道,“這卻不妥,此事還須稟明大帝!”
任頌德嘆道:“遲則生變,還望大藩主早作決斷!”
當晚,穆叔簡給圖努王送去了書信,圖奴沒有陰陽司,但有陰陽修者,青格城離圖奴都城也近,次日便把書信送到。
圖努王倒是比穆叔簡果斷,有了十年前那場和議,再加上諜子搜羅的消息,他對大宣求和的念頭深信不疑。
他派出儲君安洛楓,帶三十人使者團來到青格城,隨任頌德前往望安京議和。
任頌德感激涕零:“殿下既肯親自前往,勢必馬到功成!”
十萬大軍在城外,儲君安洛楓滿心悚懼。
臨行之時,他特地叮囑穆叔簡:“我抵達京城之后,便與宣犬皇帝商議和書,待商議妥當,你立刻出兵殲滅宣軍。”
穆叔簡道:“殿下還在宣國京城,我若貿然出兵,殿下恐遭不測。”
“我收到了諜子的密報,宣犬的皇帝和太子已經反目,宣犬的皇帝不敢殺我,但宣犬的太子是個硬骨頭,他未必肯議和,太子現在處在兩難境地,此時正是殺敵良機。”
當日,安洛楓隨任頌德啟程前往望安京。
路上,任頌德草擬一份和書,交給了安洛楓,和書大意是:宣國放棄攻占的所有領土,立刻撤兵,只求兩國停戰。
把南御行省無條件還給圖努國,考慮到圖努窮苦,和書中還寫明,可以贈送圖努一些錢糧。
條件如此優握,可圖奴儲君不領情。
安洛楓沒看和書,隨手丟給了部下:“等到了京城再說。”
任頌德神情尷尬道:“殿下覺得有何不妥,還請示下,但凡能答應的,我大宣皇帝都可以……”
安洛楓嗤笑一聲道:“走快些,我是與你皇帝議和,沒心思聽你羅唣!”
徐志穹帶著夏琥來到碌州,住進了他給錢立牧買的小院。
加上最近吃的一盆功勛,徐志穹前后吃了兩千九百九十九顆金豆子,他要晉升六品中了。
下升中,脫胎換骨,是個非常兇險的過程,徐志穹必須依靠錢立牧才能平安度過晉升。
可錢立牧不肯離開北境,徐志穹無奈,只得和娘子一起,來碌州完成晉升。
錢立牧把那口大鍋拿了出來,涌碌罰惡司長使李慕良也來相助,給徐志穹帶來了幾十味藥材。
火生好,水煮開,徐志穹該下鍋了。
徐志穹解開衣衫道:“娘子,我脫了!”
夏琥轉過身去:“誰愿意看你是怎地?”
徐志穹脫剝干凈,進了湯鍋,錢立牧拿來一顆金豆,遞給了徐志穹:“好兄弟,看你造化了。”
吃下這顆功勛,剛好湊夠三千,徐志穹只覺胃里一陣痙攣,有種想嘔吐的沖動。
可金豆子哦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徐志穹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夏琥上前扶住徐志穹,生怕他滑倒在湯水里:“錢大哥,他怎么暈了?”
錢立牧起身拍拍手道:“暈了,證明造化極好,且讓他好好睡下,我等不便打擾。”
說完,錢立牧和李慕良就要離去,夏琥喊道:“柴怎么添?水怎么加?你們都走了,卻把我們扔在這么?”
錢立牧道:“每隔一個時辰添一根柴火,加兩瓢水,弟妹千萬別記錯了時辰,我等出去再幫他搜羅些藥材。”
夏琥怒道:“我們兩個不遠千里來找你,你就這般敷衍我們?”
錢立牧也惱了:“鍋子和藥材都給你們了,還想怎地?下升中,半條命,他起碼得熬個幾天,我還一直在這守著不成?
你是他媳婦,你在這里照料他,若是出了事情,再去找我就是!”
夏琥道:“我上哪找你?你說去買藥材,我是去勾欄還是去藥鋪?”
錢立牧抿抿嘴道:“勾欄里,也有賣藥材的。”
李慕良在旁作證:“好藥,都是上好的藥材!一吃就靈,能頂兩個時辰!”
錢立牧和李慕良走了,夏琥扶住徐志穹,寸步不離守在鐵鍋旁。
傻小子,你可熬住了。
你還要養我的,你答應過的。
五天后,借助陰陽法陣,圖奴儲君安洛楓帶領一隊使者,隨任頌德來到了京城。
進城之前,任頌德再次核實了圣威長老的去向。
聽聞太子打了第一場敗仗,梁季雄火急火燎趕往了前線,已經走了三天,估計短期內不會回來。
任頌德害怕,他是真的怕,他知道梁季雄的實力,也知道梁季雄的脾氣。
若是梁季雄知道他把圖努王子帶到了大宣,會立刻把任頌德剁成肉泥。
確定梁季雄不在,任頌德帶著圖努使團自北門進城,一路騎馬走向皇宮。
大宣和圖奴正在打仗,看到金發碧眼的圖努人,百姓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且在道路兩旁圍觀。
“圖奴怎么來了?”
“太子不是打了勝仗么?不是都打下來他們什么省么?”
“他們這是打到京城了么?”
“趕緊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別讓圖奴搶了。”
“把閨女送到鄉下去,圖奴都是畜生做的,在北邊糟蹋了不知多少姑娘!”
百姓們指指點點,安洛楓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提起馬鞭,對準一個挑著橘子筐的男子,一鞭子抽了下去。
男子當場倒地,臉上留下一道血痕,橘子灑落了一地。
百姓連聲驚呼,急忙散去。
男子的妻子抱著丈夫,放聲哭嚎。
一名老者上前喊道:“這是我們大宣的地界,你們憑什么在大宣的地界打人?打我們宣人!”
“擋路的宣犬!”安洛楓啐了一口唾沫,揚起馬蹄,濺了老者一臉積雪。
任頌德見狀,吩咐手下人:“鳴鑼,驅散閑雜人等!給大圖努使團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