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北征期間,林若雪去了碌州的十方勾欄。
在林若雪的歌聲之中,太子不知不覺完成了晉升。
這是巧合嗎?
林若雪和李沙白有關聯么?
深夜,望安河上,一條三層高的畫舫燈火通明。
甲板之上,靚麗的舞姬奮力扭動著腰枝,太子特地吩咐過,今天不跳雅樂,怎么俗,怎么跳!
大廳之中,眾人推杯換盞,喬順剛端著酒杯對楚信道:“將軍,我以前與你不算相熟,到了戰場上,才知道什么咱們大宣鐵骨錚錚的兒郎,你若不嫌棄喬某位卑人輕,這杯酒,咱們干了!”
“這叫什么話!”楚信笑一聲道,“順剛,在軍中叫我將軍,私下叫我楚大哥就行,說心里話,以前我看不上你們提燈郎,我特看不上你們這份跋扈,我以為你們就敢沖著自己人下狠手,
可等到了戰場上,你們看見毛剎的時候更跋扈,手更狠,我就喜歡你們這股子狠勁,不用說了,以后咱們都是兄弟,干了!”
喬順剛笑道:“暢快,弟兄們,跟楚大哥一起干!”
眾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楚信一連喝了幾杯,興致上來了:“弟兄們,一會散了局,都不許走,咱們換個地方接著樂呵!”
楚信笑得蕩漾,喬順剛心領神會,喊一聲道:“弟兄們,跟楚大哥一起干!”
“你們挑地方,今晚我請!”楚信樂呵呵看著一群提燈郎。
孟世貞一捋胡子,笑一聲道:“咱們去朱窟窿茶坊!”
楚信一撇嘴:“北垣的朱骷髏茶坊?那地方差了點!”
喬順剛搖頭道:“我們也沒什么見識,楚大哥,你說個好地方。”
楚信想了片刻道:“我這一時也想不起來,余杉,你有什么好去處?”
余杉抿了口酒,看了看楚信。
這是我大舅哥。
他說這話什么意思?
試探我?
“那種地方,我從來都沒有去過。”
“不爽利!我又不會告訴子鶴!”楚信看著伍善興道,“小伍,你有好地方沒?”
伍善興放下酒杯道:“將軍,好地方卻有,你可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今晚得我請,不能讓您破費。”
“兔崽子!”楚信笑道,“你特么有幾個銀子?哪特么能讓你請?”
伍善興搖頭道:“將軍,這次非得我請不可,這是我欠著您的!”
本次北征,出征的兄弟都沒吃虧,最不濟的,修為也漲了一小段。
眾人之中,數伍善興賺的最多,先是入了兵道,又從兵道九品升到了八品,這中間全靠楚信指點。
“將軍,沒有你,沒有我今天!”伍善興說起這段過往,眼淚都下來了。
楚信哼一聲道:“哭啥么,這都是你天資好,換了別人,教也教不出來,把眼淚擦擦,趕緊把你那好地方說出來!”
伍善興喝了一杯酒,拍著胸脯道:“今天把我這積蓄全都豁上,咱們去最好的地方,我請您去鶯歌院。”
嘩啦!
楚信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去哪?”
“鶯歌院!”
酒席之上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全都看著伍善興。
伍善興眨眨眼睛,看著余杉道:“怎地了,鶯歌院不好么?”
余杉往伍善興嘴里塞了塊羊肉:“沒啥不好,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我又沒去過,你吃菜!”
看著眾人臉色不對,伍善興嚼著羊肉,含混不清道:“鶯歌院到底有啥不好,你說呀!”
余杉又給伍善興塞了個雞腿:“都說我沒去過,你總是問我作甚?你吃菜!這事還是讓志穹說吧,他總去那些地方。”
徐志穹怒道:“說甚來,我什么時候去過,莫要壞我名聲!”
楚信一捶桌子,去甲板上賞舞去了。
伍善興傻了眼,看著眾人道:“我,我這是哪句說錯了?”
徐志穹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鶯歌院,有一類人,叫楚信之流?”
伍善興一臉懵逼:“啥叫楚信之流?”
“去鶯歌院,得懂得些風雅,當年楚將軍去過……”徐志穹低聲耳語幾句,伍善興當即炸了。
“將軍!”伍善興一路飛奔追到了甲板上,“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呀……”
除了北征的將士,太子還請了兩位特殊的客人,一位是李沙白,另一位是何芳。
太子能把他們倆請來,這份襟懷讓李沙白倍感意外。
太子特地敬了李沙白一杯酒;“滑州一戰,李畫師居功至偉,先戰孽星,再戰饕餮,一路血戰,直至涼芬園,真乃挽狂瀾于既倒!”
“殿下過譽!”李沙白捧杯道,“吾乃宣人,為大宣,何惜此微生!殿下與將士同生共死,身遭重創,猶自戰不旋踵,而今想起,仍叫李某欽佩不已!”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喬順剛不知這杯酒的深意,卻還在旁打趣:“不能光說李畫師一個人的功勞,何姑娘當時拼了性命,擋住了那邪性的法陣,功勞也不小。”
太子笑一聲道:“喬千戶,莫再叫什么何姑娘,這可是大宣的公主。”
喬順剛趕緊改口道:“瞧我這記性,二,那個什么,圣威長老說了,您是公主,我剛才還想著,一張嘴又忘了。”
何芳笑著捧起酒杯道:“喬大哥,咱們是老相識,志穹叫你喬大哥,我也叫你喬大哥,你要叫慣了何姑娘,就一直叫何姑娘!”
兩人滿飲一杯,何芳再次舉杯,對太子道:“殿下,我也敬你一杯,那日在涼芬園一戰,至今想起,仍覺歷歷在目!”
“莫再叫我殿下,”太子笑道,“卻不跟你說過,叫兄長!”
何芳紅了臉,幾杯酒喝下,兩人局促一掃而光。
趁著氣氛融洽,徐志穹低聲對李沙白道:“我偶然得了一幅古畫,還請畫師為我辨個真偽。”
一聽說要看畫,李沙白來了興致,趕緊跟徐志穹到了二樓。
二樓都是客房,徐志穹打開其中一間,請李沙白進去,李沙白問道:“古畫何在?不知出自哪朝名家之手?”
徐志穹道:“古畫在陰陽司,出自本朝名家太卜之手。”
李沙白一怔:“太卜會作畫么?”
“作畫難說,恐怕快作古了!”徐志穹把事情經過講述一遍。
李沙白輕嘆道:“生克雙星有異,這兩日我也留意到了,然星辰消失之異象,我以前也曾見過,并不一定是星辰隕落,也有可能是星辰遭遇重創,正當療傷,星辰暗澹,因而光芒不見。”
這個徐志穹倒是知道,武栩升了星官之后,因為大部分時間處在沉眠之中,威義星的星光一直暗澹,只有花子節那天,和昨晚救徐志穹的時候,出現了短暫的閃爍。
“可暗澹終歸看得見,生克雙星現在徹底看不見了。”
李沙白沉思片刻道:“許是生克星君傷的重了些,可當日我見他們先后煉化饕餮外身和血生孽星,理應大增元氣,又怎會受傷?”
李沙白也覺得費解,可轉眼又釋然了:“來日且勸太卜一句,不必為此事煩惱。”
徐志穹一愣:“李畫師有救治星君的辦法?”
李沙白搖頭道:“星君已脫離凡塵,李某一介凡夫,哪有那等本事?我只想幫太卜一把。”
徐志穹眼睛一亮:“怎么幫?”
“幫他再修一個道門就是!”李沙白很認真的說道,“我當年將陰陽道修到三品,卻擔心道門根基不穩,轉而研習工匠之法,苦修墨家,將墨家修到三品,借墨家和陰陽兩道之力,又自創了畫道。”
徐志穹扶著額頭半響無語,這種事情哪是正常人類能做到的。
等等,他說他自創了畫道。
徐志穹一直對李沙白的畫技非常好奇,他一開始也曾認為這是一個特殊的道門,屬于外道之一,和陰陽家、墨家類似,都靠一名星君支撐。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一道門是他自創的。
“畫道是你自創的,如此說來,這道門之中沒有星君?”
李沙白笑道:“不僅沒有星君,而且沒有品級。”
“沒有品級?”徐志穹徹底愣住了,“難道你不是畫道三品修者。”
李沙白笑道:“品級生于凡塵之上,我自創畫道,修為最高者便是我,我猶在凡塵,畫道如何生的出品級?”
原來品級不是和道門同步出現的。
“如果生克雙星當真隕落了,陰陽道門還會存在么?”
“陰陽道門不會就此消失,但道門根基會崩塌,所謂崩塌,就是品級的界線漸漸模湖,道門的修為變得雜亂無序,
各道的主宰,決定了道門的根基,蒼龍霸道、白虎殺道、朱雀生道、玄武冥道,四方正道的主宰皆為真神,根基最為牢固,品級界線也最為分明,
外道之中,儒道主宰為星宿,道門根基也非常深厚,品級界線也很清晰,而陰陽家、墨家等道門的主宰是星官,道門根基相對淺了些,品級的界線也相對模湖。”
說的沒錯,陰陽家和墨家的品級界線的確模湖,徐志穹在修到陰陽九品時,就能使用簡單的法陣,可按照品級技能而言,陰陽八品叫做虛實兩化,掌握虛實兩化的技法,才是真正意義上掌握了法陣的根本。
低品之時,可以學習高品的部分技能,這是品級界線模湖的表現。
如果凡塵之上的主宰消失了,品級界線也就跟著消失了。
就像名家……
不對!
名家的品級界線還在,徐志穹已經找到了九品和八品的界線。
這就證明名家的道門主宰還活著,只是處在嚴重虛弱的狀況下,造成了界線的嚴重模湖。
李沙白的見識,讓徐志穹極為驚訝,這讓他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
“李畫師,你可曾見過真神?”
李沙白搖頭道:“真神樣貌,非凡人可視,哪怕真神本尊就在面前,也非肉眼能夠甄別,
好在我活得年月夠長,倒也見過四次真神外身,一次是隨你一起見了饕餮外身,這就不必說了,饕餮外身尚不完整,看過幾眼也不覺怎地,
在大宣開國之初,我曾見過一次蒼龍外身,霸氣壓制之間,我勉強抬頭,只看了一眼,其模樣與蒼龍殿供奉的神像幾乎一樣,
更早些時,是在大乾與大宣更替之時,于南野一場惡戰,看到了梼杌外身一眼,彼時梼杌外身完好無缺,我真想把他的模樣畫下來,可只看了一眼,卻嚇得魂飛魄散,事后完全想不起他的模樣,
最早一次,是在前前朝之時,彼時我陰陽道剛修到三品,于一場惡戰之中,看到了窮奇外身。”
就是這個!
徐志穹極力克制著內心的驚喜,故作澹然的問道:“窮奇外身是何模樣?”
“我畫下來了,但不能說。”
徐志穹眨眨眼睛。
這是幾個意思。
畫都畫下來了,怎么還不能說?
李沙白解釋道:“我不敢回憶他的樣子,連我親筆畫下的那幅畫,我都不敢去看,只要看上一眼,又或是想起他的模樣,就會生出滿心惡念。”
這么邪性?
徐志穹道:“一句都不能說么?”
李沙白猶豫半響道:“若只說一句……那是個美艷絕倫的女子。”
女子?
怎么會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