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媛從頂峰墜落的一剎那,徐志穹隨之跳了下去。
從他左邊袖口里伸出一枚鐵鉤,鉤住了陶花媛的衣衫。
右邊袖口里也伸出一枚鐵鉤,鉤住了山洞的峭壁。
鐵鉤末端連著一條鐵絲,鐵絲纏繞在徐志穹的袖子里的滑輪之中。
徐志穹緩緩叩動右邊袖子里的機關,滑輪緩緩轉動,鐵絲不斷被釋放出來,慢慢減緩著兩人的下落速度。
鐵絲釋放三十多尺,到了盡頭,兩人掛在了峭壁之上。
徐志穹不擔心鐵絲會斷裂,這一對鉤子,是牛玉賢親造的械具,名叫千斤龜。
這東西結構很簡單,和徐志穹上輩子熟悉的卷尺差不多,就是一個鐵鉤,連著一條鐵絲,再連著一個滑輪,滑輪上有一個黃銅打造的外殼,整個尺寸約有掌心大小,看起來就跟一只黃銅色的烏龜一樣。
千斤龜的原理很簡單,和燈籠里的鐵鉤幾乎一樣,操控機關,就能控制滑輪轉動。
但千斤龜的工法更加精湛,無論鐵絲還是鐵鉤都非常強韌,足以承擔三五千斤的重量。
牛玉賢送給徐志穹兩只千斤龜,徐志穹分別藏在左右兩邊袖子里,徐志穹管他們叫左龜和右龜。
現在左龜吊著陶花媛,右龜吊著他們倆。
徐志穹收緊右手的機關,慢慢把右龜的鐵絲收進滑輪,想以此爬上峭壁。
鐵絲越收越多,按理說應該越來越短,兩人應該隨之上升。
可徐志穹發現兩人沒有上升,反倒開始下墜。
鐵鉤滑落了?
徐志穹抬頭一看,鐵鉤還在原來的位置。
鐵絲被拉長了?
不可能!
牛玉賢曾用這鐵鉤吊起過兩頭牛,都不見有絲毫變化,而今不過吊著兩個人而已。
可兩個人的確在下墜,好在速度不算太快。
徐志穹不敢亂動,也許這山洞里有某種腐蝕性的氣體,他擔心鐵絲真有可能斷裂。
他有逃跑的手段,可桃兒神志不清,掉進深淵,必死無疑。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就回中郎院,趕在陰氣蝕體之前,把陶花媛帶到安全的地方。
這招他用過一次,當初韓辰只是大病一場,不知道陶花媛能不能扛得住。
思緒轉動之間,兩人墜落了數百尺,陶花媛的身體不再墜落,徐志穹的雙腳也觸及了地面。
到底了?
徐志穹抬起頭,原本占據了整個山頂的洞口,而今只剩下了碗口大小。
鐵絲還在袖子里的滑輪上掛著,徐志穹用手觸碰了一下,依舊十分強韌,粗細好像也沒有變化。
這只千斤龜好神奇!
原本只有三十尺長的鐵絲,被拉長了幾十倍,居然沒有斷?
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用這鐵絲還能不能爬出去,徐志穹攥著鐵絲,拉扯了兩下,忽然感覺鐵絲在手中緩緩滑動。
不好,脫鉤了!…
這效果和卷尺脫鉤也差不多。
鐵絲在以極快的速度往滑輪里回收,滑輪轉動過快,瞬間變得熾熱起來,把外面的龜殼都燒紅了。
徐志穹叩動機關,把右龜從袖口里甩了出來,龜殼通紅,落在潮濕的地面上,升騰起一片白霧。
又過片刻,鐵絲全部收進了龜殼。
等龜殼涼了下來,徐志穹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千斤龜的尺寸沒變,重量沒變,拉出鐵鉤,帶出鐵絲,依舊強韌無比。
徐志穹把這只右龜丟在了地上,總覺得這東西變得有些邪性。
想從這山洞里爬出去,還是用得上千斤龜的。
無妨!陶花媛身上還掛著一個左龜,有那一個也夠用了。
他摘下了鐵鉤,扶起了身旁的陶花媛,陶花媛雙眼緊閉,陷入了昏迷。
徐志穹從背囊里拿出一個瓷瓶,取出兩粒藥丸,給陶花媛灌了下去。
不多時,陶花媛醒了。
看著四周漆黑一片,陶花媛四下摸索一番,勐然抓住徐志穹道:“這是什么地方?賊小子,你帶我來這作甚?”
“我帶你來這?”徐志穹在肥桃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的陶花媛直掉眼淚。
“你突然跳了進來,若是我手慢一點,你就沒命了!”
陶花媛擦擦眼淚道:“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咱們在山上睡了一晚,然后我衣服上就長草了,你幫我把草拔掉,我幫你換了件衣服,然后咱們一直趕路,就到了這個地方。”
徐志穹皺眉道:“你不記得山上有座宮殿么?”
“什么宮殿?”陶花媛回想了許久,怎么也想不起來。
她精神忽然失常,不知是受了那座宮殿的影響,還是受了這座山洞的影響。
難道是因為她直視了真神?
我也直視了真神,看到了那詭異的紅花,還看到了那詭異的幻象。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幻象。
徐志穹站起身子,四下觀望山洞里的狀況。
洞口照進來的光線十分微弱,好在徐志穹視力極好,他摸了摸洞穴邊緣,光滑的石壁好像經過打磨一樣。
還好,石壁上有些縫隙。
徐志穹憑著敏捷的身手,抓著巖壁的縫隙向上攀爬,爬了十幾尺,徐志穹把左邊袖口的千斤龜拿了出來,用鐵鉤鉤住了縫隙。
左龜還算正常,徐志穹放出一尺鐵絲,身子就下降了一尺,鐵絲沒有被拉長的跡象。
待墜落到地面,徐志穹對陶花媛道:“你抓緊我,咱們一起往上爬。”
陶花媛站起身子,在桃子上揉了揉,嗔怪道:“賊小子,你掐的真狠!”
徐志穹笑一聲道:“若不掐狠一點,卻怕你醒不過來。”
陶花媛從身后抱住徐志穹,柔聲道:“雖說狠了些,但是我心里歡喜,你若是也覺得歡喜,就多掐兩下。”…
等等!
這不是陶花媛能說出來的話。
她是個怕羞的人。
徐志穹驀然回頭,看見陶花媛的眼神再度渙散,臉上帶著癡癡的笑容。
她還沒有徹底恢復,精神依然不正常。
徐志穹道:“罷了,我把你捆在我身上吧,你不要亂動就好。”
“捆上……咱們兩個捆在一起,是不是就永遠不用分開了?”陶花媛的臉色越發紅暈。
說完,陶花媛的衣帶突然松脫,慢慢繞住了兩人的身子。
徐志穹一怔道:“趕緊收了術法。”
在這地方,只要陶花媛一用陰陽術,似乎就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陶花媛眨著眼睛,連連搖頭道:“這衣帶,衣帶不該是這樣……”
話沒說完,衣帶忽然收緊,把兩個人牢牢捆在一起。
陶花媛面色青紫,似乎要窒息了。
徐志穹調動意象之力,想要操控鴛鴦刃,切斷衣帶,不想衣帶繞著徐志穹的胸口又纏了一圈,把鴛鴦刃牢牢纏住,讓它飛不出來。
這衣帶怎么知道鴛鴦刃的所在?
這到底是不是桃兒的術法?
看著桃兒就快被勒死了,就算她精神不正常,也不至于對自己下手這么狠。
徐志穹想用化身無形之技脫身,如果只是單純的一條衣帶,化身無形可以擺脫。
可用了技能之后,徐志穹沒能擺脫。
這條衣帶不單純,里邊有氣機涌動。
這氣機從何而來?不像是桃兒身上的!
陶花媛忍受不住,她真快要斷氣了,奮力掙扎之間,且帶著徐志穹一起滾落下去。
怎么還能往下落?這不已經到底了么?
他們還沒到底!
剛才徐志穹沒看仔細,兩個人留在了半空中的一道平臺上,現在又從平臺邊緣摔下來了。
這下沒轍了,徐志穹雙手被捆得結實,連千斤龜都用不出來。
萬沒想到,左龜自己從袖子里鉆了出來,正好鉤住了半空中的平臺。
眼下徐志穹也不能操控機關,且由著鐵絲在滑輪中自由滑動,帶著兩人慢慢降落。
墜落了三十多尺,兩人沒有停下來,徐志穹長嘆了一口氣。
左龜也開始變得邪性了。
鐵絲再拉長,和右龜鐵絲一樣,在不斷拉長。
這次下落的過程卻比之前漫長的多,大概下落了七百多尺,千斤龜里的鐵絲徹底用到了盡頭。
三十尺長的鐵絲,被拉長了二十多倍,終于到了極限。
徐志穹向上看了一眼,洞口早就看不見了。
向下再看一眼,黑漆漆,依舊不見底。
這可怎么辦,就這么懸著?
衣帶松了一些,陶花媛喘過一口氣來。
看到兩人懸在半空,神智不清的陶花媛,想用乘風法陣脫身。
徐志穹急忙阻止:“不要用陰陽術!”
陶花媛剛想動用陰陽二氣,衣帶再次收緊,陶花媛面色青紫,什么氣機也用不出來。…
這條衣帶,在阻止陶花媛用陰陽術。
這到底是要害她,還是救她?
正思索間,鐵絲上突然滑下來一樣東西。
是右龜,原本在右邊袖子里的千斤龜,它順著鐵絲追下來了。
且看那鐵鉤帶著龜殼,真像個烏龜一樣,順著鐵絲慢慢爬到徐志穹身邊。
右龜的卡扣自動掛在了徐志穹的右手上,右龜的鉤子則掛在了左龜的龜殼上。
兩只千斤龜接在一起了。
鉤子掛穩了之后,左龜從徐志穹的左臂上脫開,右龜鉤住左龜,繼續帶著徐志穹下落。
又下落了五百多尺,這回兩人真的到底了。
不用徐志穹動手,兩枚千斤龜把鐵絲都收了回來。
他們盡量放慢了速度,沒有讓龜殼過度發熱。
收回鐵絲后,兩只千斤龜乖巧的站在了徐志穹的腳邊。
纏在兩人身上的衣帶也松了,回到了陶花媛的衣服上。
徐志穹低下頭,默默撿起了一對千斤龜。
一手一個,徐志穹把它們托在掌心。
兩只千斤龜在徐志穹的掌心上滾了滾,又蹭了蹭。
這是靈性?
好像,比靈性還要復雜些。
這兩個東西,活了。
陶花媛的衣帶,也活了?
還有什么東西活了?
腰間有東西在顫抖。
好像是星鐵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