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還有哪位霸道星君真心關心過大宣,那么頓頑星君絕對算其中之一,就徐志穹目前了解的情況來看,甚至可能算唯一的一位。
可如今這位星君似乎被亢宿孤立了。
不止于此,從頓頑星君態度來看,他很可能也被蒼龍真神孤立了。
長樂帝低聲道:“許是我這皇帝做的不好,觸怒了神靈,若真是這個緣故,我下詔退位就是了。”
徐志穹搖頭道:“我不知真神心意如何,意圖加害你的這兩位星君,一個粱孝恩,一個粱廣秋,他們都是禍害,對大宣沒半點好處,少了他們的庇佑,是大宣的福分。”
長樂帝嘆道:“可亢宿幾次派星君前來……”
“是不是亢宿的心意,我們無從揣度,揣度不到的事情,又何必理會?
陛下是大宣的皇帝,只想著宣人的事情就好,真神的事情,且讓凡塵之上的人思量。”
長樂帝點點頭,心情舒暢了不少:“若是只為大宣,這皇帝還是能做下去的,志穹,適才陽門星君說問你要一件東西,這東西和真神有關么?”
徐志穹長嘆一聲道:“這卻不好說了。”
這事情還真有可能和真神有關。
按照徐志穹的推測,粱廣秋想要的東西,應該是龍須!
在此之前,也曾有星君甚至星宿干預過凡塵,但至少還遵守起碼的底線。
粱孝恩來凡塵,得隱藏身份和修為,曾經還自稱梁無名。
可梁廣秋來凡塵時,直接說自己是陽門星君,還敢來皇宮找皇帝。
他這么做是想把我逼出來,可為什么做的這么張揚,又做的這么急迫?
看來這根龍須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苦極寒星又是從何處收到了消息,這么及時的出現了?
無論如何,苦極寒星已經表明了態度,這件事得趕緊告訴師父和薛運。
徐志穹去了星宿廊,見師父不在,他在書案上留了封書信,把在京城的事情簡略敘述了一遍。
回到千乘罰惡司,徐志穹又寫了一封書信,重點描述了苦極寒星的態度,把書信擺在了一張供桌之上,又擺了一桌供品,點起香燭,默默誦念道門之主。
一陣冷風吹過,香燭上墜落了些許火星,點燃了書信。
書信頃刻燒盡,紙灰飛灑在供桌之上,留下了一幅圖畫。
那幅圖上面畫著一名男子,下頜一抹胡須,站在風中,雙手掐腰,放聲狂笑。
下頜上有胡須,證明這是薛運。
笑得這般爽朗,證明他心情大好。
苦極寒星表明了立場,竟然讓薛運如此歡喜?
這是什么緣故?
出于鐘參和牛玉賢的交情,徐志穹一直和墨家相處的很和睦。
可到了薛運這個層次,事情或許沒那么簡單。
徐志穹正在思索,楊武扛著一具傀儡走了過來。
“志穹,你縫好的那三個魂魄塞進去了,就是這傀儡不太靈便。”
“怎就不靈便?”
楊武沒解釋,先讓傀儡向徐志穹問了聲好。
傀儡嘴唇顫動,牙齒微張,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些許動靜:“呵,呵,好。”
徐志穹看著楊武,逡著眼角道:“這是合魂傀儡?”
曲喬是正經的合魂傀儡,看看人家是什么成色?
楊武做出來這個傀儡也太不堪了。
“能不能說話,倒也不是緊要,你帶他去不就是為了打架么?”
楊武用陰氣驅動著傀儡往前走。
“往前,慢一些!”
傀儡左腳提起,猛然前伸,向前邁了一大步,差點劈了大胯。
右腳試了幾次,沒跟上,整個人旋即趴在了地上。
徐志穹等了楊武一眼:“這能打架么?這連走路都不會,這分明是個廢人。”
“倒也不能說是個廢人,走是不行,但還能爬。”
楊武吩咐傀儡往前爬。
這傀儡左右手一起用勁,左右腳一起踢蹬,爬的很慢,但終究可以向前。
徐志穹看出癥結所在了。
三個魂魄共同操控一具軀體,一起發力,每個魂魄的方向和方式都不同,造成這具傀儡無法協調行動。
“志穹,我拾掇了一夜,除了能往前爬,別的事情都做不利索,
你干脆也像袁成鋒那樣,把其中兩個元神抽了,只留下一個,這就好辦多了。”
元神抽了?
“怎么抽?你會么?”
楊武搖頭道:“我哪會這個?”
霸道出凡塵,元神能離魂,徐志穹不是霸道修者,也不在凡塵之上,哪有抽取元神的手段。
袁成鋒是怎么做到的?
我估計這事,他也做不到,很可能是梁孝恩幫他做的。
梁孝恩知道這根龍須的事情么?
梁廣秋為什么知道這根龍須在我身上?
這件事先放在一旁,徐志穹現在找不到抽出元神的方法,這具傀儡現在就派不上用場。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代替元神離魂之術?
徐志穹看著在地上艱難爬行的傀儡,想著昨夜的那場戰斗,想到了一個主意。
封竅之技。
封竅之技,封聯絡之靈,凡內外可聯絡者,化作不可知。
把兩個魂魄封竅,讓他們無法控制身體,無法對外聯絡,只留下一個魂魄操控軀體。
可如果另外兩個魂魄被封竅了,他們還能施展技法么?
不能封太死,得給他們竅門留下一絲縫隙,讓他們不能表達意愿,但還能傳遞氣機,而且還能施展技法……
想到此,徐志穹突然笑了。
手頭連只雞都沒有,卻還想著熏雞的作料和火候?
我會封竅之技么?
顯然不會。
我身邊的人有會封竅之技的么?
手下目前有三個無常道修者,付驥在洪俊誠身邊,不能輕易聯絡。
沈維義除了淆亂之技,什么都不會。
沈書良身有五品修為,只會淆亂之技,和半生不熟的塞聽之技。
現在徐志穹唯一能儀仗的,就是自己特殊的意象之力。
我能模擬淆亂之技,昨夜一戰,靈光一閃,還模擬出了矯妄之技。
若是再閃現一次靈光,說不定也能模擬出封竅之技。
徐志穹取出亡魂,試驗了一個多時辰,毫無進展。
總結失敗的經驗,徐志穹得出了結論:
淆亂之技的原理相對簡單,能夠成功模擬。
徐志穹吃了矯妄之技的虧,對矯妄之技相對熟悉,偶爾能夠模擬成功,但不能穩定使用。
但對封竅之技,徐志穹過于陌生了,僅憑公輸班的一句話,就想用意象之力模擬混沌氣機的流轉,顯然不切實際。
混沌氣機到底是如何流轉的?
徐志穹吸過混沌氣機,但也僅限于在神機眼上的使用,必須把氣機研習的更通透些,才有可能找到封竅之技的訣竅。
他把沈書良叫了過來,在一間空的員吏舍里練習了整整三天。
沈書良崩潰了,他不知道徐志穹到底是何用意。
徐志穹也不能明說,混沌秘辛不可說,也不可聽。
他只能把縫合好的魂魄釋放出來,讓沈書良不斷施展術法,爭取讓其中一個魂魄失去感知能力。
沈書良是個老實人,他根本不知道失去感知能力是個什么概念,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去想,只管對著三個魂魄胡亂釋放氣機,三天下來,氣機眼看要耗盡了。
氣機耗盡會傷了元神,徐志穹不再強迫沈書良,且先讓他在員吏舍歇息。
沈書良躺在床鋪之上,閉上眼睛便進入了夢鄉。
徐志穹一時間也理不出個頭緒,且走到罰惡司外邊閑逛。
今天勾欄里依舊熱鬧,徐志穹進了棚子,找個靠邊的角落悄悄坐下,沒有驚動旁人。
勾欄是個正經修行的好地方,看過兩段歌舞,徐志穹心緒平靜,意念集中,對封竅之技似乎有了些明悟。
他起身正要離去,忽然感受到些許異樣氣機。
這氣機藏得很深,但沒有躲過徐志穹的感知。
千乘罰惡司里一百多個判官,什么道門都有,什么樣的氣機應該都不足為奇。
可這股氣機還是讓徐志穹感受到了特殊的境界,這絕不是尋常人能達到的境界。
有敵人?
他在棚子里掃視了一圈,在門邊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頭戴斗笠,身穿蓑衣,捂得嚴嚴實實,也不知是賞舞,還是所在門邊睡覺。
看過片刻,徐志穹嘴角上翹,來到了那人身邊。
“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打聲招呼。”徐志穹笑問道。
“我也是剛到,兩界州太過險惡,一路奔波跋涉,不敢稍有松懈,路過此地,且先歇息片刻。”那人說話了,但只有徐志穹能聽到他的聲音。
“以咱們這份交情,讓你在這歇息,卻不是壞了禮數,不如隨我去罰惡司稍坐。”徐志穹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難得主人家一片盛情,老夫恭敬不如從命。”
那人隨徐志穹走到了罰惡司,將到城門下,徐志穹突然停住了腳步。
“忘了一件事,我道門有規矩,罰惡司從不收留外人。”
對方沉吟半響道:“當真這般絕情么?”
徐志穹笑道:“這怎么能是絕情,這話你當初也是說過的。”
“那你想如何?”
“我這有一份薄禮,你若是肯收下,便在罰惡司住下。”說完,徐志穹從懷里拿出了一粒金豆子。
那人默然良久,咬牙切齒道:“狂生,休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