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無敵
“呃?”
羅克敵極少會像現在這樣出現愣神的反應。
他在來這里的路上想過很多種裴越的反應,或孤高倨傲或禮賢下士,唯獨沒有想過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問銀子。
裴越臉上帶著微笑,不慌不忙地問道:“不方便說?”
羅克敵連連搖頭,勉強笑道:“爵爺,固原寨是軍寨,城內并無商貿往來,只有我們這些軍卒存著的餉銀。爵爺若是要用錢,末將那里尚有一百五十多兩銀子,請爵爺隨意取用。至于那些軍卒的餉銀,一來數目較少,二來在這邊關當差都是家境貧寒的苦哈哈,餉銀是他們最大的念想,若是強逼他們拿出來恐怕會生出事端。”
裴越輕輕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說說這一個月來北疆的戰事細節。”
羅克敵不明其意,見裴越已經當先朝著固原寨走去,只得跟上去拖后一個身位說道:“爵爺,這次西吳朝廷應該是舉國之力犯境。謝林和張青柏之前按兵不動,除了攻擊我們的軍寨體系和威懾虎城守軍之外,應該是在等國內的后續軍隊。如今二人敢在南北兩線同時發起攻勢,虎城守軍依舊閉門不出,只能說明虎城如今也被西吳鐵騎堵在城內。”
裴越忽地停住腳步,轉頭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年近而立的將領。
他從沈淡墨給的情報中知道羅克敵這個人,各方面能力都很強,屬于長弓大營年輕一代武將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今天他選擇出擊的時機很準確,故而裴越想讓他更充分地展示自己的能力,只是沒想到羅克敵的表現讓他有些震驚。
面對他的問題,羅克敵并未糾結于一城一地,甚至都沒有局限在北線戰局,而是站在全局的高度分析,最重要的是他的判斷完全正確。
裴越有沈淡墨送來的全部信息,羅克敵這一個月都被困在固原寨中,兩相比較愈發能說明此人的不凡之處。
藏鋒衛五位統領中,恐怕也只有韋睿具備這樣的大局觀。
羅克敵在裴越的注視中還能保持平靜,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略顯驚世駭俗,垂首說道:“爵爺,這些話是末將瞎琢磨出來的,當不得真。”
裴越笑笑道:“你的話很有道理。羅統領,想必你也思考過退敵之策,不知能否與我說說?”
兩人繼續前行,親兵們則緊緊跟在后面。
羅克敵斟酌道:“爵爺,末將并不清楚南面的具體情況,所以不敢胡言亂語。不過北線這邊,如今的局勢處在最微妙最重要的節點,就看誰能搶得先機。”
“詳細說來。”
“兩邊主力圍繞溪山寨形成相持的態勢,誰都沒有把握一舉擊潰對方。謝林手中的騎兵的確強橫,但是想要擊破唐大帥麾下的鐵甲步卒,個中難度不言自明。反過來說,唐大帥手里騎兵太少,天然處于守勢,想要擊敗謝林需要更多的兵力,但眼下北線根本沒有后備軍力。想要打破這種僵局,唯有出現極大的變數,或許能給謝林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我本想說真人不可貌相,但是羅統領你氣宇軒昂,這句話似乎也很不合適。”
“多謝爵爺謬贊。”
羅克敵頓了一頓,稍稍猶豫之后還是問道:“爵爺,為何您之前要放走西吳輕騎?當時他們的步卒根本動彈不了,八千對三千,依藏鋒衛的實力完全可以殲滅他們。”
裴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看向遠處戰場上絲毫不在意遍地尸體鮮血的楊應箕,忽然壓低聲音說道:“羅統領,其實你說的變數倒也不難找到。”
片刻之后,羅克敵怔怔地望著裴越,
眼中滿是震驚與狂喜。
溪山寨東面,長弓軍營地。
帥帳之中,集寧侯唐攸之端坐于帥位上,案前放著一封書信。
信從大營而來,由陽曲衛指揮使高云帆親筆所寫,詳細講述當日在大營內發生的沖突,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節,甚至連高云帆自己在面對裴越時的退步都寫在上面。
唐攸之看完之后,面無表情地讓書吏將信讀了一遍。
此刻帳內武將云集,原本就是在商議長弓軍下一步的方略。
書吏念完之后,眾將立刻喧鬧起來。
“侯爺,中山子行事太過放肆,必須嚴懲這種以下犯上的舉動!”
“沒錯,他以為長弓大營是什么地方?楊經歷這些年勤勤懇懇,而且還是奉咱們侯爺的帥令,他就算領著天子親衛,難道就可以這般自以為是?”
“藏鋒衛成軍不過月余,就算這位中山子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將這群新丁練成百戰精兵,真是胡鬧。”
“他娘的,京都來的這些紈绔子弟沒有一個讓人省心!他現在帶著近萬騎兵在外面瞎逛,萬一被西吳人包圍,咱們怎么救?不救的話能行嗎?”
“就怕還沒等咱們趕到,uu看書這位欽差大人就投敵了。”
唐攸之輕咳兩聲,將這些議論聲壓下去,他望著最后那個說裴越會叛國的武將說道:“這種話以后不要說了。”
“是,侯爺。”那人有些尷尬,好在臉色蒼黃也看不出異樣。
“侯爺,末將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
在其他人眾口一詞批判裴越的時候,帳內忽然響起一個不一樣的聲音。
唐攸之抬眼望去,只見是自己的心腹大將唐臨汾。此人如今掌著長弓軍的一半騎兵,還是唐攸之的自家后輩,說話自然有些分量。
唐臨汾不急不緩地說道:“侯爺,末將和谷統領聊過這位中山子,對他的生平還算了解。此人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行事極為老道,謀算之深遠超常人,這次絕對不會是飛揚跋扈故意為難楊經歷。”
他口中的谷統領便是谷芒。
“那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唐攸之淡淡地問道。
裴越不遵帥令還挾持帶走經歷官楊應箕,如果他沒有任何反應,那還如何坐得穩長弓大營主帥之職?
唐臨汾環視周遭眾將,最后誠懇地對唐攸之說道:“還請侯爺暫時不要理會,末將相信最多兩天之內,這位裴欽差闡明原委的親筆書信一定會送到此處。”
“若是沒有書信送來,又當如何?”唐攸之問道。
唐臨汾沉聲道:“末將愿與其同罪!”
唐攸之定定地望著自己極為看重的家族后輩,他忽然覺得仿佛看見當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