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無敵
古平軍城西面,血流漂杵,刀劍如潮。
葉七身穿戎裝站在城墻上,并未跟隨大軍出擊。
雖然在這樣十幾萬人廝殺的戰場上,她的個人勇武并不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但是仍舊可以揮舞手中那桿所向披靡的長槍,幫助大梁軍隊造成恐怖的殺傷。
之所以沒有跟去,是因為有人將她留了下來。
沈默云站在她身邊,沈淡墨則離得有些遠,兩人附近都有太史臺閣的精銳探子護衛。
“沈大人有話對我說?”葉七望著西面,平靜地問道。
沈默云頷首道:“你父親名叫葉敢,當年住在與陳氏大宅相鄰的那條街上。在他去世之前,他將你托付給草莽游俠鮮于令,此人武道修為極其高深,還有非常淵博繁雜的學識。鮮于令收了兩個徒弟,一個是你另一個是陳希之,你學到了他的武道之法,陳希之卻只學到他半成的謀算之能。”
葉七面容古井不波,連眼神都沒有絲毫緊張,坦然道:“沈大人不愧臺閣之首,對小女子的底細查得這般清楚。”
沈默云輕咳一聲道:“因為我認識你的父親。”
葉七心中一緊,依舊沒有露出破綻。
沈默云淡然道:“不然你為何會知道臺閣的機密?藺甲向你傳遞消息,本就是我親自允許的。”
葉七猛然轉頭,看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大人物,右手不自覺地握緊長槍。這件事她只對裴越說過,那還是開平三年的事情,當時她對裴越坦誠自己在太史臺閣中有一條消息渠道,可她絕不相信裴越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沈默云笑了笑,擺手道:“倒也不必緊張,我與你父親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但是你祖上的情況終究與旁人不同,所以我也不希望你走上歧途。藺甲后來跟我說,你早與陳希之分道揚鑣,不再理會當年陳家的事,我才讓他與你保持聯系。”
葉七轉頭看著遠處城樓下那個中年人,對方沖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絲毫沒有太史臺閣離部主事的威嚴與凌厲。
聽完對方這番話,葉七心念電轉,臉上的神情陡然變得凝重起來,沉聲道:“沈大人竟然知道我們葉家的事。”
沈默云悠悠道:“時光荏苒,白云蒼狗,何況還不到百年,那些往事又怎會輕易湮滅?”
葉七冷冷道:“既然如此,沈大人為何不將我抓起來?”
沈默云搖搖頭道:“連你父親都能在京都中平安度日,誰又會為難你一個女孩子?當然,除了我之外,這世上暫時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世。”
葉七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沈默云不以為意,略有些不解地問道:“既然你知道自己的來歷,當時又不清楚裴越的身世,為何愿意履行你父親去世前定下的婚約?你應該明白,當年是裴家先祖殺了你們葉家先祖。”
葉七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龍蟠口之戰。”
那段往事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當時大梁尚未立國,高祖皇帝領兵與北境梟雄葉成鏖戰于龍蟠口。決戰之時高祖皇帝身陷險境,是第一代定國公裴元在大軍混戰的局面中,領兵突襲對方本陣,仗著無上勇猛和卓絕武道一刀砍掉葉成的腦袋,挽救高祖皇帝的性命,也讓他自己名揚天下。
可是誰又能想到,如今的葉七竟然是當年梟雄葉成的后代?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會和世仇之后走到一起。
沉默片刻之后,葉七緩緩說道:“家父說過,當年兩軍作戰各為其主,先祖死在裴元手中乃是命運使然,后來若不是裴元向皇帝求情,我們葉家也早就斷了血脈。近百年過去,恩恩怨怨早已算計不清,他不想我背負那種幾代人的血淚,讓我一定要忘記那些往事。”
沈默云感嘆道:“你父親的確是個豁達通透之人,否則也不會與裴越的沈府凌平成為至交好友,一切都只能說是命中注定。”
葉七沒有理會這句話,自顧自地說道:“至于裴越,我與他的婚約是父親的臨終遺命,雖然我并未想過一定要履行,可總得親眼看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人物。他比我想象得還好,而我又孑然一身,后來又知道他與裴家無關,那么后面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沈默云點點頭,又問道:“你可知你師父鮮于令究竟是什么人?”
葉七微微皺眉,腦海中不禁浮現那個在自己面前永遠和藹可親的老頭形象。
但是身邊這位大人物這般問,顯然其中也藏著很多秘密,她扭頭挑眉問道:“沈大人莫非是想告訴我,師父其實是敵國細作?”
沈默云笑了笑,神色復雜地說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這個名字是化名。”
“化名?”
“他應該不姓鮮于,而是姓冼。”
聽到這個姓氏,葉七先是有些愣神,然后反應過來,眼神遽然變得無比銳利。
沈默云淡淡道:“沒錯,就是被指謀逆然后抄家滅族的前楚國公府冼家。”
葉七微怒道:“沈大人,有話直說。”
如果放在以前,她根本就不會在意老頭師父是什么人,哪怕他真是細作又如何?這天下之大自己何處去不得?可是現在心中有了記掛的人,而且裴越注定要在朝堂上越走越遠,她絕對不能接受有人用那些往事來威脅自己。
沈默云平靜地說道:“我只是想捋清一些往事,并非要對你行下作手段,就算你能忍住不一槍捅死我,裴越那臭小子也肯定要跟我翻臉。你可能不知道,此戰過后敢和他翻臉的人已經不多了。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話,除了你和陳希之以外,你師父在京都可還有別的相熟之人?”
葉七凝眸沉思,片刻之后搖頭道:“沒有,也有可能他瞞著我沒讓我知道。”
“這便足夠了,多謝葉姑娘。”
沈默云微笑著,神態非常溫和與從容,依舊望著西面慘烈且逐漸遠去的戰場,平靜地問出一句話,落在葉七耳中卻如驚雷一般。
“我還想問你一件事,陳希之究竟是死是活?”